贾琏说道:“老太太明日一早到家,一路身体甚好。今日先打发了我来回家探望,明日五更,仍要出城迎接她们。”说完,众人又问了些路途的景况。因为贾琏是远归,明日又有要事,聊了几句便大家别过,回房歇息。至次日饭时前,贾母、王夫人等一群人终于回到了荣国府。李纨、王熙凤、贾惜春等带领众人接见完毕。贾母略坐了一坐,喝了一杯茶,便领了王夫人等人过宁府中来。
这时只听见宁国府里面哭声震天,原来是贾赦、贾琏送贾母到家后立即赶过这边来了,其他人便陪着哭嚎起来。当下贾母进入里面,早有贾赦、贾琏率领族中人哭着迎了出来。他父子一边一个挽了贾母,走至灵前,又有贾珍、贾蓉父子跪着扑入贾母怀中痛哭流涕,以表孝道。贾母暮年人,见此光景,亦搂了珍蓉等痛哭不已。旁边尤氏、蓉妻等一众族人,一看这情景,便一群奋力表现起来,哭声便是一条街都能够听到。贾赦、贾琏担心贾母身体受不住,见差不多了便自己止住,又在旁苦劝,贾母也逐渐缓下来,大家跟着也减下力度。哭完,贾珍、尤氏等众人才上前一一请安问好。贾珍考虑到贾母才回家来,未得歇息,坐在此间,看着未免要伤心,便再三劝解贾母回家,王夫人等亦再三相劝。贾母接着这个时候,便回到荣国府来。
又过了数日,乃贾敬送殡之期,贾母留宝玉在家侍奉。凤姐因未曾甚好,亦未去。其余贾赦、贾琏、邢夫人、王夫人等率领家人仆妇,都送至铁槛寺,到了晚上才回到荣国府。贾珍、尤氏、贾蓉仍在寺中守灵,等过百日后,方扶柩回籍。家中仍托尤老娘并二姐三姐照管。
贾琏平时既闻尤氏姐妹之艳名,只恨无缘得见。刚好贾敬停灵在家,他每日过去,也因此得了机会与尤二姐尤三姐混了个脸熟,果然觉得美艳动人、婀娜多姿,比家里的那个怒老虎王熙凤自然更胜一筹,不禁动了垂涎之意。便趁着贾珍、贾蓉等不在的时候,乘机撩拨,眉目传情。那三姐却只是淡淡相对,但是尤二姐十分有意,积极回应,暗送秋波。但是这些时日人员混杂、眼目众多,贾琏无从下手,且他对贾珍、贾蓉和尤二姐的关系是心知肚明的,又怕贾珍吃醋,不敢轻动,只好二人心领神会而已。此时出殡以后,贾珍家下人少,除尤老娘带领二姐三姐并几个粗使的丫鬟老婆子在正室居住外,其余婢妾,都随在寺中。外面女仆、婆子,不过晚间巡更,日间看守门户。白日无事,亦不敢进里面去。所以贾琏便想着趁此机会下手,便托相伴贾珍为名,亦在寺中住宿,又时常借着替贾珍打理宁国府家务,不时到宁府中来勾搭尤二姐。
有一天小管家俞禄来回贾珍道:“前段时间所用棚、杠、孝布以及请杠棺材的青衣工人等,共使银一千一百十两,除给银五百两外,仍欠六百零十两。昨日两处买卖人俱来催讨,小的特来讨爷的示下。”
贾珍道:“你且向库上领去就是了,这又何必来问我。”
俞禄道:“昨日已曾上库上去领,但只是老爷宾天以后,各处支领甚多,所剩银子不多并且还要预备百日道场及庙中用度,库房说一下子腾不出来。所以小的今日特来回爷,或者爷内库里暂且发给,或者挪借何项,吩咐了小的好办。”
贾珍笑道:“你还以为是以前呢?我自己还有银子放着不使。你无论哪里借了给他吧。”
俞禄笑其实也是知道的,不过这事情他也解决不了,便回道:“若说一二百,小的还可以挪借,这五六百,小的一时哪里办得来?”
贾珍想了一会,便向贾蓉说道:“你问你娘去,昨日出殡以后,有江南甄家送来打祭银五百两,未曾交到库上去,你先要了来,给她去吧。”
贾蓉答应了,连忙过这边来回了尤氏,复转来回她父亲道:“昨日那项银子已使了二百两,下剩的三百两令人送至家中交给她老娘收了。”
贾珍道:“既然如此,你就带了她去,向你老娘要了出来交给她。再也瞧瞧家中有事无事,问你两个姨娘好。剩下的俞禄先借了添上吧。”
贾蓉与俞禄答应了,刚好贾琏走了进来。俞禄忙上前请了安。贾琏便问何事,贾珍一一告诉了。
贾琏心中想道:“趁此机会正可至宁府找二姐。”一面便说道:“这有多大事,何必向人借去。昨日我方得了一项银子还没有使呢,不如先添上用着,当你们周转过来了,在拿回来给我,岂不省事?”
贾珍道:“如此甚好,你就吩咐了蓉儿,一并令他取去。”
贾琏忙道:“这必得我亲身取去,再有我这几日没回家了,还要给老太太、老爷、太太们请请安去。到大哥那边查查家人们有无生事,再也给亲家太太请请安。”
贾珍哪里知道他打自己小姨子的小算盘呢,忙笑道:“只是又劳动你,我心里倒不安。”
贾琏也笑道:“自家兄弟,这有何妨呢。”
贾珍又吩咐贾蓉道:“你跟了你叔叔去,也到那边给老太太,老爷,太太们请安,说我和你娘都请安,打听打听老太太身上可大安了?还服药呢没有?”
贾蓉一一答应了,跟随贾琏出来,带了几个小厮,骑上马一同进城。在路叔侄闲话,贾琏有心,便提到尤二姐,夸她说怎么样标致、举止大方、言语温柔,无一处不令人可敬可爱之类的。最后“人人都说你婶子好,据我看哪里及你二姨的一半好?”
贾蓉本就是此道中人,早知其意,又想了想,在宁国府内毕竟人多嘴杂,丫鬟婆子一大堆,自己老爸贾珍又虎视眈眈,也不好行事。不如先把她们两姐妹挪外面养着更方便行事。便笑道:“琏叔叔既这么喜爱她,我给叔叔作媒,说给你做二房,何如?”
贾琏道:“你这是认真的吗?”
贾蓉道:“我说的当然是真话。”
贾琏又笑道:“只是怕你婶子不愿意,再也怕尤老娘不愿意。况且我听见说你二姨儿已有了人家了。”贾蓉道:“我自然有办法的,我二姨儿三姨儿都不是我外公养的,本来就是我外婆尤老娘带了来的。听见说,我外婆尤老娘在原先夫家时,就把我二姨儿许给皇粮庄头张家,指腹为婚。后来张家遭了官司败落了,我外婆尤老娘又改嫁了出来,如今这十数年,两家音信不通。我老娘时常报怨,要给她家退婚,我父亲也要将二姨转聘。只等有了好人家,不过令人找着张家,给她十几两银子,写上一张退婚的字儿。想张家穷极了的人,见了银子,有什么不肯的。再者她也知道咱们这样的公猴人家,也不怕她不愿意。又是叔叔这样人说了做二房,我管保我老娘和我父亲都愿意。倒只是嫂子哪里却难。”
贾琏听到这里,心花都开了,哪里还有什么话说,只是一味傻笑而已。
贾蓉又想了一想,笑道:“叔叔若有胆量,依我的主意管保无妨,不过多花上几个钱。”
贾琏忙道:“你有何主意?快些说来,我没有不愿意的。”
贾蓉道:“叔叔回家,一点声色也别露,等我回明了我父亲,向我老娘说妥,然后在咱们府后方买上一所房子及家具,再拨两窝子家人过去服侍。择了日子,人不知鬼不觉娶了过去,嘱咐伺候的家人不许走漏风声。嫂子在里面住着,深宅大院,哪里就得知道了。叔叔两下里住着,过个一年半载,即或闹出来,不过挨上老爷一顿骂。叔叔只说婶子总不生育,这么做也为子嗣起见。就是婶子,见生米做成熟饭,也只得作罢。再求一求老太太,没有不完的事。”
自古道“欲令智昏”,贾琏只顾贪图二姐美色,听了贾蓉一篇话,便以为计出万全,将现今身上有服、未停妻便再娶妻、严父妒妻等种种不妥之处,皆置之度外了。便向贾蓉致谢道:“好侄儿,你果然能够说成了,我买两个绝色的丫头谢你。”说着说着,两人已经回到了宁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