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恭敬的请示道:“此人乃是一名血统极高的人类‘堕落者’,是否抹杀?”
陈紫霞说:“不用。”
天使们怔了怔,问:“公主殿下和这个卑劣而肮脏的人类认识?”
陈紫霞说:“算是吧,不过此后便算是相见也不相识了吧。”
石小侯听着陈紫霞冷酷的话语,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他满脸泪水,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虽然是相同的话语,却拥有着截然不同的意思。
陈紫霞说:“曾经有人跟你问了一样的问题,而且他曾经跟我们还是一类人,真的是很可怜啊,看在往昔那点卑微的情分上,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我们是神,我们来自天国,放眼四野直至星穹,追溯时光直至永恒,我们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每个生命的时间太少,人间都不值得,更何况这些琐事?”
陈紫霞冷漠的声音,就像一把把刀子,狠狠的扎在了石小侯的心头。
石小侯捂着心口,面容因为过度悲伤而有些扭曲。
他说:“因为你们神灵高高在上,所以视人间为蝼蚁?因为你们神灵拥有着永恒的生命,强大的力量,高贵的地位,所以觉得人间的事情都不值得?”
陈紫霞说:“没错,也许你会觉得我们很恶心,很冷酷,甚至是残忍,自称是庇护人间的神,与那些屠戮人间的魔又有何区别?但我告诉你,事实就是这样。”
“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奉劝你,你很幸运的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力量,就应该好好的运用他,可别浪费了,能够得到这份机缘的,就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强大的恶魔,都梦寐以求。”
“再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因为你终将会向黑夜里堕落,而我则在白昼的光明里,手持审判。”
陈紫霞说到最后,眼里似乎闪过一丝黯然,不过那丝神色一闪而逝,看不太真切。
石小侯很痛苦,仿佛在一瞬间他便失去了一切。
《光明教经》里说神爱世人,可神都不爱人间,又怎么会爱世人。
石小侯大脑一片空白。
他呆立在原地,悲伤的眼泪不断低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陈紫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随着那些天使,在一片圣光里向天空而去。
恍惚中,一片圣光里的天空,出现了一道很长很长的阶梯。
那阶梯很是宽阔,够五架飞行在上面并排滑行。
那是来自天国的阶梯,神圣、庄严而遥不可及。
天使们围着陈紫霞,从那阶梯去往天国。
天国的阶梯降下,人间唯一见到天国阶梯的那个人并没有看到希望,只看到了绝望。
……
……
天国,“正义之海”。
烫金色的大海一望无际,无数金色的琼浆不断流动。
淡金色的风暴在海洋上游荡而过。
无数座辉煌、宏伟、神圣的宫殿悬浮在海洋之上。
没有天空,只有无尽的虚空。
无数星辰散落在海洋里,宫殿旁,甚至更为高远的地方。
天使们便生活在这片区域里。
陈紫霞随着天使顺着天国的阶梯来到了这片海洋上。
当她踏足这片海洋的时候,无数天使从一座座宫殿里飞了出来。
他们手持正义之剑,向陈紫霞跪拜行礼。
陈紫霞没有看这些天使,而是继续跟随着那引路的几名天使,朝着最深处的那几座宫殿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她的前方,只有两座宫殿。
一座宛如金色的战甲,一座宛如天使的羽翼。
在这两座宫殿的后面,是一片黑暗、寂静的虚空,和无数漂浮静止的星辰。
陈紫霞随着引路的天使,进入了宛如金色的战甲那座宫殿。
宫殿内很是宽阔,无数根通天之柱屹立在四脚,支撑着那宛若穹盖的金色屋顶。
室内,四处是耀眼的神辉。
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金色王座。
王座上,雕刻着天国十二神兽的图腾。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上面。
他身着黄金战甲,脸上是刀剑一般的冰冷和坚毅。
他拥有六只巨大而雪白的羽翼。
他的身边伫立着一根散发着金色光辉的长矛。
他就像是天国一位至高无上的战神。
他睁开了双目,神圣的金色火焰从中涌了出来,迅速席卷大殿。
整个大殿,都燃烧起了神火。
那些引路的天使很是惊恐,战战赫赫地跪了下来。
陈紫霞很安静地看着男子。
男子也很安静地看着她。
“欢迎回家。”男子流露出父亲般慈祥而威严的笑容说道。
他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大殿之内,高贵而神圣。
……
……
从格林城顺着铁轨走到南国神州的帝都,路程约七千公里。
正常人是不会有如此豪迈的想法和计划。
但楚泽在冰河试验港的时候被称作小疯子,所以这就不奇怪了。
梗集趴在楚泽的背上,聆听着这个世界。
风雪从四面八方涌来,但却都被那温和的火元素完全给隔绝了。
每天夜里,梗集都能听见新生的血液如同激流般冲刷着自己的血管,那蕴满了“异种”和“堕落者”特殊基因的血液渗透到她全身每个细胞之中。
每个细胞又仿佛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变化不仅仅是在内在,还有外表。
在冰河试验港的时候,她还是个满脸雀斑,营养不良的丑小鸭。
此时的她,却拥有着惊为天人的容貌,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她曾经暗自羡慕过“古娜”和“夏尔”,但此时的她,已经比古娜和夏尔更要夺目千百倍。
因为利用镰鼬不断高速前进的同时,还要兼顾释放温和的火元素为梗集抵挡寒冷无比的风雪。
楚泽每分每秒都在严重的耗损着自己的精神力。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醒过来,第一次感到疲惫。
梗集看出了他的疲惫,于是说道:“其实,我并不惧怕严寒。”
楚泽说:“你现在刚刚从毛毛虫彻底变成蝴蝶,就像蛇类蜕皮一样,那些新生的肌肤虽然如同玉石般完美无瑕,但是却如同陶器一般,太容易破碎,经不起风雪的摧残。”
梗集听了,在心底叹了口气,心想:又是一个劣质的谎言。
不过为什么楚泽要将她小心翼翼的保护起来,就像对待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
难道自己就要死了?
想着这些,梗集忽然有些难过。
她刚刚打破樊笼,得到了自由,还未来得及好好拥抱这个世界,便要死了。
她情不自禁的留下了眼泪。
……
……
楚泽正在专心致志的赶路,同时精细的操纵着风与火。
这时候,他忽然感觉有温暖的水滴落到了他的脖子里,身后隐约有抽泣声传来。
楚泽停下了脚步说:“怎么了?”
梗集问:“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楚泽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梗集说:“我说过了,你不擅长撒谎,你的每一次谎话都是劣质的谎言,在冰河试验港的时候,你在图书馆里看了很多书,我也看的不少,‘堕落者’和‘异种’在进化时才是最脆弱的,而不是进化完后。”
楚泽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说谎了,你体内拥有一股强大的‘水元素’之力,被人们称之为‘寒毒’,说什么是一位叫做‘冰帝’的至高无上的神灵对什么天生有罪之人降下的‘罚’,说什么你是天罪之女,去他妈的‘冰帝’。”
说到最后,楚泽朝着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面色凶狠。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提到“冰帝”两个字的时候,心中竟然有一种难言的负面情绪翻涌。
那种负面情绪是……恶心、愤怒与恨。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死的,现在你只要过好每一天,做你想做的事情,找到你的家和家人,明白了吗?”楚泽斩钉截铁地说。
梗集轻声说:“明白了。”
楚泽继续赶路,一路无话。
风雪涌起,被温和的火元素完全隔离。
只剩下温暖,如春的温暖。
楚泽行走的速度很快。
不,与其说行走,不如说他在奔跑。
当他奔跑起来的时候,就如一阵疾风。
铁轨两旁的风景一闪而过。
梗集被楚泽背着,就像坐在一张风驰电掣的跑车上。
过了很久,楚泽又感觉有温暖的水滴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又怎么啦?”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问。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都不爱我啊,全世界都讨厌我。”梗集的声音因为哽咽而显得有些变形、结巴。
她被楚泽进行血统改写后,不仅能力在不断觉醒进化,就连骨骼和肌肉都得到了强化。
可她身体里虽然虽然拥有神族高贵、强大的血统,却不能将自己的心变得无懈可击。
“拜托,这个世界不爱你,我爱你啊,这个世界都讨厌你,那我们就一起讨厌全世界好了。”楚泽的耐心终于耗尽了,他嚷嚷的声音从雪地里远远的传了出去,绯色的光缕在他眼中汹涌澎湃,宛如黑白分明的大海里涌起了无数风暴和波涛。
“那狗娘养的‘冰帝’有什么资格降下‘罪与罚’?他说你有罪就有罪啊?他说要‘罚’你就‘罚’啊?就算你真的是什么天罪之女,那么我们就一起有罪吧,迎接这个世界的敌意和诸神的审判,哪怕与全世界为敌,哪怕高举‘屠神之剑’与诸神征战又如何。”
“就算毁灭世界,我们也要活下去,就算屠尽诸神,我们也要活下去,没有人可以定我们的罪,没有人可以主宰我们的生死,能够主宰我们生死的,只有我们自己。听见了没有?”
楚泽认真地说完这些话,眼里闪烁着坚定而冷酷的神情,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大魔王。
他莫名的觉得心里痛快了不少,特别是把那冰帝狠狠的臭骂了一顿后。
“好呀,在这一路上,我们将彼此彼此不放弃、不出卖,直到死亡的尽头。”梗集重复了一遍当初的誓言。
但她的声音却被风雪吞没了。
楚泽没有回答,也许他已经厌烦了这种对话,也许他根本没有听见。
离火之心操控的火元素加强了一些,挡住了越来越盛的严寒。
他用力把梗集往肩上送了送,继续在铁轨上如疾风一般奔跑。
突然,在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不一样的风景。
那是一条没有被冰雪覆盖的山脉。
山脉上有着很多的植被。
黎明拂晓,淡淡的光辉洒向人间。
山脉上,一朵朵美丽的鲜花悄然绽放。
那些黎明的花朵,把那一条绵延不绝的山脉,勾勒成了人间最美的风景。
梗集满眼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