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亮,李萧就已经离开了永昼城门。
母亲哭红的眼,父亲凝重的神色,不停地在他脑中盘旋。
对于他的决定,母亲是反对的,父亲却是同意的。
父亲虽然已经是四品侍郎,却对朝中的情况显地忧心忡忡。
尤其是在宁王监国后,父亲的笑容就一天比一天少。
他一向是个简单的人。
在忧心国事之前,他还有西月这个重要的人牵绊着他。
但现在,他除了忧心国事,为国出力,还能做什么呢?
像个木偶一样结婚生子?
他觉得无趣极了。
父亲说,他还很年轻,需要历练。
以父亲的权势,他可以留在永昼城,但那样得不到真正的历练,也体验不到真正的民生。
父亲给他划定了几个地方,最终,他选择了桐城。
他不怕前途渺茫,他只害怕心里再空虚下去。
想到这里,他的手抬起,抚上了胸口。
那里放着一柄素净的玉梳。
是他曾经送给西月,西月后来又还回来的。
但是,上面留有她的温度。
他看过,她拿来梳头的。
虽然始终无法明白,西月为什么要选择与他划清关系,但他尊重她的选择。
他不会为难她,也不会强迫她。
只要她,开心就好。
她有她的路,而他,也该寻找自己的新路了。
“少爷。”仆从忽然出声,“你看前面。”
李萧缓了马速,将目光扫向前方。
一株大槐树下,停着一辆马车。
而马车旁边,正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西月!
李萧一时间百感交集,却下意识地勒住马,跃下了马背,朝闵西月奔去。
这一刻,身周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变地黯淡了。
只有闵西月所在的地方,透出一点亮光,吸引着他。
“西月。”
跑到闵西月身前,李萧规矩地立定,没有给闵西月太大的压力。
笑容恰到好处,一如既往地温和。
闵西月,却红了眼眶。
这一别,恐怕就真的是永别了。
李萧会在桐城建功立业,李萧会成为枫国的臣官,或许平步青云,或许名留青史。
这,也正是闵西月今生想看到的。
没了她的羁绊与误解,他一定会成为展翅的大鹏,踏上她敬仰的高度,也能护佑更多的百姓。
“这么早,还没用早膳吧?”
闵西月接过年雪递来的食盒送到李萧面前,“我做的肉粥,味道不太好,你将就着吃。”
李萧小心翼翼地接过,在仆从的帮助下,盛了一碗吃起来。
直到一碗吃尽,才道:“好吃,你用心了。”
接着,李萧又倒了第二碗,这一次吃地慢些了。
似乎这样,就能和闵西月多待一点时间。
闵西月看着李萧,“桐城是个好地方,一定会很适合你的。
去了那边后,不管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吃饭,别亏待了自己。
你身体扛住了,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李萧不住地点头,“你说的,我都会记住。”
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闵西月别过头去,悄悄抹了抹眼泪,再转回头道:“还有,你一向是个书呆子,身体终归有些差了。
到了桐城以后,好歹习习武艺,不说上战场杀敌,起码强身健体,对自己也好。”
李萧再次点点头。
好好吃饭,练武强身,他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连喝了三碗粥,李萧终于放下了碗。
纵然再不舍,他也该离开了。
闵西月能来送他,他已经觉得很满足。
再贪心,就不该了。
“西月。”李萧微笑,“你也要多多保重。”
等我从桐城回来,再看你。
这句话,最终还是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也许到那时,西月就已经嫁人生子了吧。
西月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李萧的思绪有些空白起来。
“嗯,我会的,你也一样。”
闵西月的声音将李萧的思绪拉了回来。
李萧深吸一口气,像上次闵西月揖礼那样,长长一揖,声音里饱含了真挚与无尽的祝福,“保重。”
闵西月回以一揖,“保重。”
李萧直起身,最后深深看了闵西月一眼,转身上马,驾马而去。
风呼啸着刮过李萧的脸庞,凉凉的,湿湿的。
他知道,他与西月,是真的缘尽了。
送走了李萧后,闵西月明显心情低落。
回到宅子里,就将自己闷在书房里写写画画,年雪和回雁也不敢去打扰她。
直到,何念念的大嗓门撞了进来。
“西月,你这下子可是名震永昼城了。
什么永昼城最年轻的鉴古家,什么桃源宫画册的伯乐。
不对,说你名震永昼城都是往低了说,听说有的外国鉴古大家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天哪,你这段时间都做了多少大事啊,居然还瞒着我!”
一身桃色襦裙的何念念自顾自地冲到闵西月的书房,然后大大咧咧地在座椅坐下,一手支着下巴。
看着闵西月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之色。
“没什么,逛古董店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本有趣的画册而已。”
闵西月笑笑,无意多解释。
“无意?”何念念明显不信。
闵西月低头整理桌上胡乱的涂鸦,“这个时候过来,也不嫌热。
说吧,有什么事?”
“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能,你随意。不过你要真没事,我可就去午睡了。”
何念念连忙拉住作势要走的闵西月,“我的天,你居然还睡地着?
贵圈都快炸锅了,你知道吗?”
闵西月迷茫地看着何念念,“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真不知道?”这下轮到何念念迷茫了。
闵西月拉着何念念重新坐下,“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是忠勇公的孙女,消息自然比我灵通。
所以,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吧。”
何念念这才表情古怪地道:“看来你真不知道啊。
可是,怎么外面都闹地沸沸扬扬了呢?”
见闵西月面色不善,何念念赶紧道:“云乡伯不是要收你做义女了么?怎么没有提前告诉你?”
闵西月:“???”
闵西月一脸的懵。
什么时候的事?
梦里吗?
她怎么会跟云乡伯扯上关系?
就算她卖了点人情给云乡伯,那也只是几件残器的价值啊。
更何况,云乡伯上次的回礼,就已经完全抵消了她的人情。
她还正愁,怎么把人情再补回去呢。
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地很,云乡伯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怎么可能会突然收她做义女?
如果是真的,她只能感到很惊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