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篇
“为什么到这竹林里来。”宁殊随遇而安的摸索了一块白净的石头,就地坐下了。
“你知不知道,竹里镇是是什么地方?”二牛靠着根还算粗壮的竹子,微眯着眼睛问道。
“一处有山有水,民风淳朴的偏远小镇,为什么这么问?”宁殊微微转头,自以为是对着二牛那边了。
“你爹送你来的时候,可有说什么时候接你回去。”二牛的声音很轻,四散在风里,混了风声,透着几分迷离。
宁殊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回不去的,竹里镇,不是你看到的这般寻常。”
宁殊的脸上没有出现二牛所预料的惊慌失措,甚至连几分不解的神情都没有。
“你不好奇吗?”二牛无聊的揪了片绿叶塞进嘴巴,嚼了嚼。
“不寻常的事情,自我出生以来,我见得实在太多了,比如,我能招鬼。”宁殊恶作剧般的比了个鬼脸,脸上有着微不可查的淡淡苦涩,“我出生那天,就招来了累以万计的鬼魅,它们呼啸着在府里流窜,或尖叫,或哭嚎,阴邪至极,这股骤然而至的阴邪之气逼走了广陵的暑气,硬生生颠倒了时令,七月飘雪,还是邪里邪气的紫色,在我来竹里镇之前的六年里,我都是孤身一人,但凡有人近身,都会被我招来的鬼魅吓得魂飞魄散,精神恍惚,我爹见我一面,必先花重金乌泱泱请一帮江湖术士,才敢敲我的房门,而我娘,我至今未见过她一面,像我这样孤零零的狼狈的活着,到哪里,生或死,又有何不同。”
二牛浑身一个激灵,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怒目而斥,“好你个居心不良的小瞎子,要不是今天说起来,我们一家子还被你蒙在鼓里呢?万一哪天你招来些什么脏东西,害了我们一家的性命,挡了我们家的运道,你能赔我们几条命,晦气晦气晦气,呸呸呸。”
“竹里镇北面那座连亘几十里的大山,叫做终南山,传说有得道高人在此修炼,最终飞升,羽化成仙。他的弟子便开创门派,广收门徒,名曰空山,各路妖邪震慑于仙门威严,不敢作祟,终南山方圆百里,干净的很。”宁殊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总之,你这小瞎子邪门的很,亏我还敬重你是个读书人,今天帮你一回,以后,你还是离我远点吧,看见你,我就背后凉飕飕的。”二牛夸张的抖落抖落肩膀,试图甩掉刚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都说了这里受空山门的仙气儿庇护,没有邪祟敢招惹的。”宁殊说出了隐瞒在心里许久的秘密,虽然有些胸口发闷,但整个人还是放松了不少,虽然自己不是恶人,但自己的情况,没有人会真的不介意吧,连父亲都没办法接受,更何况是旁人,正沉思着。二牛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只见旁边草丛微动,一条翠色的小蛇灵活的扭着身子,隐在了草色里不见了,二牛的小腿外侧瞬间多了两个小洞,汩汩流出血来。
“是蛇,我被蛇咬了,怎么办,怎么办啊!”二牛抱着小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面色白如纸,泪刷的淌了下来,哇哇大哭。
宁殊的身子颤了颤,蛇,那种滑溜溜凉丝丝的软体动物,伸出手触到二牛,缓缓蹲下,将手滑到二牛双手紧按着的小腿上,触到粘腻的液体顺着小腿流下。
“救命啊,我不想死!救命!”二牛惊惧交加的悲嚎,宁殊觉得耳朵根疼的厉害的紧,“你这个小瞎子,果真是个不祥的,跟你待久了,命都要没了,爹,娘,救命啊!”
宁殊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摇摇头。
“这里是吗?”宁殊侧着脸,对着虚无的空气,手指摸索到了那两个小洞。
二牛沾了血迹的手覆上宁殊的脸,扳正他的脑袋对上自己的脸,无助的哭丧着说,“该怎么办,好像是竹叶青,很毒的。”
宁殊弯下腰,用手探到患处,毫不犹豫开始用嘴巴吸吮毒液,然后侧头,吐掉,反复个几次,他的唇便染上了一层猩红,妖精一样邪魅,更衬得他皮肤雪一样的白,他的眼睛灰蒙蒙的拢着雾气,晶莹剔透的不像凡胎,像神仙。
“你看,我吐出的可是鲜血了!”宁殊吐了吸吮出的一口毒血在地上,冷静的问。
“嗯,已不是方才发黑的颜色了!”二牛魂不守舍的答道,泪痕还在脸上将干未干,“我活了是吗?”
“嗯!”宁殊拿衣袖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轻咳了一声,满嘴的血污之气直逼喉咙,他几欲呕吐,强忍住肺腑内的汹涌,撕下一块布片,简单包扎伤口。
二牛看出来他憋得发红的脸,急忙抚他的背,“小瞎子,你很难受吗?”
“没有。”宁殊直起身,依旧看向虚无的空气,“快回去吧。”
“嗯!”二牛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宁殊,“小瞎子,你救了我的命,真没想到你这么善良,再怎么说,你是有头有脸的小少爷,却冒着生命危险······救我这么一个上一秒还在骂你,不怎么相干的人······来,我搀你。”二牛不由分说的架住宁殊的胳膊,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二牛,这没什么。”宁殊扯着嘴角笑着说,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啊!咝~”宁殊吃痛的弯下腰,捂住了传来剧烈疼痛的左腿,草丛微微一动,那条竹叶青冷不妨的又窜出来,咬了宁殊一口。
“这该死的蛇!看我不把它抓了炖汤。”二牛又惊又怒,脑门子瞬间汗珠直流,扶着宁殊缓缓做到地上,急的要哭出来了,“这,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宁殊唇上血色全无,吃痛的倒吸着凉气,眉毛拧做一起,虚弱的安慰二牛,“无妨,如我刚才那般,替我将毒血吸出来,想必不会有大碍!”
“我,我······”二牛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汗涔涔的湿了后背,嗫嚅的小声言语,“可我,可是,可是我······”
“怎么了?快帮我吸出来,否则等毒液随着血液流动到心脉就来不及了!”宁殊捂着小腿,疼的也是冷汗涔涔,一想到那滑滑凉凉的蛇,心也一阵抽紧。
“可那是蛇毒啊,万一我不小心,中了毒,我就要再死一次了,小瞎子,你捂紧些,一定要撑住,我回去找我爹娘,不,我回去找郎中,少爷,你等我,等我啊!”二牛惊慌失措的声音飘散在风中,慢慢的,消失不见。
“二牛~”宁殊慌乱的急呼了一声,快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