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古代的宴会和现代的酒席,无所谓优劣。这个世界上只有花了多少钱粮的问题,没有好坏的问题。
赵衍拿起酒杯看了看,也不知是什么酒,好像是以前喝的米酒的味道,略有些甜味。再喝了几口才惊觉,这不是葡萄酒吗!
赵衍不禁看向那被帘子遮住的女子们的席位。他隐约看见了张淑瑶和张幼兰的身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如海潮般冲击着赵衍的心,有那么一刻,近乎是跨越了时间,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未来和古代交错的画面。良久,他缓缓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才回到现实中。
赵衍无心听四周的人谈论的话语。那栗子酥和这葡萄酒就是在告诉他,那个女子也跟着他来了。如果这一切都是巧合,那他也想信,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她没有来,这白葡萄酒又会是谁做的?
张幼兰轻笑着对张淑瑶说:“瑶瑶,你看那赵公子一直在看你呢!”
张淑瑶很是百无聊赖地弄了弄自己的头发,颇有些矫情地说:“让他看!反正也看不清。说不定他是在看你呢!”
张幼兰说:“我和他都没见过,怎么能是看我?瑶瑶,他长得好不好看?”
张淑瑶说:“长得和狗……,啊不,长得很一般啦。”
张幼兰嘻嘻一笑:“瑶瑶,你老是骗人,一会我就偷偷去看看。”
张淑瑶喝了口酒说:“一会你就去看嘛,我骗你干嘛。”
赵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听那几个公子哥都是买弄着自己的文采,互相吹捧,把对方夸的和李杜似的。
季峰和齐逸聊得很是投机,时不时会说起张子兰,而那张家老爷和邢先生则在谈养生之道。
赵衍觉得实在无趣,看了眼赵浔,这小子正和张澜聊正兴起。赵衍只能顾自起身,对着赵浔说:“三弟,我去外面走走。”
赵浔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张幼兰见赵衍要出去,立刻拉起张淑瑶跟了过去。
赵衍行至一处花园,这花园有一处假山,假山边有一片小池,小池上是一条长而曲折的廊桥。
池中已经长出了些许的荷叶,水中还有各色的小鱼。从不远处传来流水声,赵衍寻声望去,那假山处竟有水流流下,像一个迷你的瀑布。此处流水和外面的许多沟渠相通,这小池是一处活水。
赵衍对这种刻意营造的清幽景致并没有多大兴趣,反而看那小瀑布和水流看了很久。
张淑瑶自然看见赵衍了,不过这虎头虎脑的张幼兰却愣在了那里。她捂住嘴,有些不敢相信地伸出手指着说:“瑶瑶,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他的。没错就是梦里的那个人!”
张淑瑶笑着说:“姐姐你可别骗我,你以为是看戏本啊!”
张幼兰说:“不不不,不是戏本里讲的,是真的,我好几次梦见他了,可是他的脸会变哦,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张淑瑶一惊,心道:不会是真的吧?连穿越都有,万一《牡丹亭》里说的梦中相会也有?她于是问:“另外一个人?为什么会变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的样子什么样?”
张幼兰忽然抱住头,整个身子痛苦地蹲了下去,她颤抖着说:“我,我看不清他的脸,好痛!我的头好痛,瑶瑶我觉得好难受……”
张淑瑶刚想瞧张幼兰的状况,就见那赵衍走过来。
赵衍说:“她怎么了?”
张淑瑶对赵衍哼了一声也没回话,她慢慢将张幼兰扶着靠在自己身上,却见张幼兰那双手抱头,脸上出现两条泪痕。
赵衍见那张幼兰,他只觉得脑子一空,这个不正是梦里的那个丫鬟?他颤抖着拉住她的手臂,蹲下身,轻轻抚摸张幼兰的小脸。
“幼兰,是你吗?”
张淑瑶拍开赵衍的手,“你干什么!你怎么能……”
张幼兰已经痛苦地昏了过去,张淑瑶想要扶起她却被赵衍阻止,赵衍轻拍张幼兰的背,在她的几处穴道点了几下,张幼兰慢慢转醒。
赵衍急切地问:“幼兰,你还记得我吗?”
张幼兰眨了眨眼睛说:“我在梦里见过你的,你……”
“不,你忘记了吗,我是……”赵衍看了一眼张淑瑶回过头对着张幼兰又说:“你还记得那个约定吗?”
张幼兰摇了摇头说:“赵公子我不知道什么约定,就是有一天梦到你了,而且你还很搞笑!嘻嘻嘻。”
赵衍想到那个奇怪的梦,可梦里她就变成了幼兰的模样啊。
“你还记得你后来变成了另一个人吗?那个……”
“不不不,我就梦到你叫我走,我就走了。”
赵衍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说:“幼兰,你会做栗子酥吗?”
张幼兰拉着张淑瑶的手起身,有些害羞地说:“赵公子,你怎么能这么叫我呢?我,不过我会做栗子酥,是瑶瑶教我做的。”
张淑瑶似乎想到了什么,莫非,他们前世认识?
赵衍又问:“那午宴上的酒很特别,是谁做的?”
张幼兰笑着说:“那个啊,是瑶瑶弄的,瑶瑶可厉害了,总是能弄出好吃的好喝的。”
张淑瑶有些慌乱地说:“那是我胡乱捣鼓出来的,你觉得好喝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
赵衍看了张淑瑶好一会,张淑瑶有些心虚地低头,心想,完了!要是被看出来了,他不会把我劫去赵府关起来吧!
赵衍此时真有些理不清状况了,见张淑瑶那副奇怪的样子,似乎也不是幼兰,可这张幼兰看上去也和幼兰搭不上边。
赵衍拉住张淑瑶的手问:“我问你,你是不是记得前世的事情,还记得我和你的约定吗,要是还有下辈子,我们就去城郊的那片桂花地里。”
张淑瑶的脑袋里猛地闪现出穿越前的画面来。
……
张淑瑶已经在这省医院里实习了半年了,可那该死的主任医师就是不给她转正!
她气冲冲地进了王主任的办公室,可此时王主任正在和几个病患家属说话。
“王主任,你们医院什么意思?居然不给我父亲做手术?你们凭什么!”
王主任是个中年女性,她扶了扶黑框眼镜说:“萧部长,我们已经和全国最好的脑肿瘤医生开过视频会诊了,我们一致认为,不宜开刀。我用了两天时间用三维模型做了无数次模拟实验,成功率为零。我真的很抱歉,这是现代医学无法解决的问题。”
萧部长是个看上去十分文雅的中年人,却有着很强的气场。
张淑瑶听同事们在私下里传过,医院里来了个大官,应该就是眼前这位。
“你放屁!你就是个庸医,连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不行?国内的不行难道就不能找国外的?”那萧部长忽然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气急败坏地指着王主任说。
一旁的中年女子立刻拉住萧部长,“你干什么!你一个高官干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那萧部长这才收回手,一脸哀伤地说:“可那是我爸啊,他们这是要让我爸等死啊!”
那端庄的中年女子对王主任好言问道:“王医生,我公公他真的……”
王主任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淑瑶见他们说完了,就提起一打文件跑过去说:“王主任!我已经在这医院里呆了半年了!为什么不让我转正?你凭什么一直不给我签字?我这半年到底哪里没做好?”
王主任对张淑瑶那兴冲冲的脾气已经见怪不怪了。张淑瑶是个好苗子,她是打算把她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的,可就是太年轻气盛,不打压下以后怕是要吃大亏。
“你最近不值班了?跑我这来?”王主任带着无奈的语气说。
“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签字,我明天就辞职!”张淑瑶实在是忍不了了,自己各项技能都是医院里新进人员里最好的,甚至比已经临床多年的医生还优秀,可那些比自己差的都开门诊了,她却还要天天在急诊那里值班,最可气的是到现在还没转正!
王主任倒也没生气:“我知道你的怨气来自哪里,是你是很优秀,比我年轻的时候还优秀,可是张医生,你真的了解病人吗?”
张淑瑶很不服气地说:“我当然了解,我在急诊里看过多少生离死别了!绝对没问题!”
王主任递了一份文件给张淑瑶说:“好!那你把这份病危通知书送去特级病房的患者那里,并且说明医院已经尽力了。”
张淑瑶拿过来一看,病人的姓名是萧衍。她打起精神说:“没问题!主任我保证完成任务。”然后就兴冲冲地出了办公室前往位于五楼的特级病房。
萧部长有些担忧地说:“这毛丫头能行吗,可不要让我母亲……”
王主任说:“放心吧萧部长,这孩子是我见过最纯净的了,刚从大学毕业,心地最善良了,请相信她的真诚吧。”
张淑瑶反复看着资料,转眼就到了病房门口,房门并没有关。
病房里的窗都敞开着,风吹起了窗帘。虽已经是下午六点了,今天的春日依旧很明亮,那阳光从外面透彻进来,照在了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
张淑瑶看那老人,这老人她竟是认识的!
人生真是太奇妙了!张淑瑶十年前竟被萧衍救过!张淑瑶十五岁的时侯因为玩手机不看路,从十几米的一块高地上摔了下来。
若不是眼前这位老人正好看见,将自己送去医院,估计自己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当时张淑瑶的两条腿都骨折了,萧衍为了不让她的骨头坏死,手一直稳稳地扶着她的两条腿。
萧衍就这么一直扶了一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一动不动,导致右手的肌肉老化坏死,无奈从出版社提前退休。
张淑瑶得知他为了自己瘫痪了右臂,心中更是感激了。可没过多久,萧衍退休后搬到乡下去了,她就再也没见过他。张淑瑶那时就下定决心要考医科大学当一名治病救人的医生来回报这份恩情。
萧衍睁开眼睛,他还能认出她,正是当年救的女孩,只是一直不知道名字。
张淑瑶眼眶红了,眼泪就落了下来,“萧爷爷!”
萧衍点了点头说:“十年了,没想到你这么大了,好啊好啊。”他就睁了一会眼,没多久又无力地闭上。
萧衍边上的那老婆婆对着张淑瑶说:“你是要来通知我的老爷子没法救了吧?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那几个傻孩子老是瞒着我。”她主动伸出手从张淑瑶那里将文件取了过来,在上面写下徐幼兰三个娟秀的字。
张淑瑶没想到这次会这么轻松,只是她不想离开,她还想再陪陪这个改变她人生的老人。
萧衍忽然又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明亮起来:“幼兰啊,我感到我要走了,你不要太难过,如果有来世,我还会娶你。”
徐幼兰无声哭泣着说:“你要记得你说的话。”
萧衍笑了笑说:“好可惜啊,我们刚种的桂花地,本来想啊,或许还能闻到今年的桂花香的,可惜……”
徐幼兰说:“没事的,我们下辈子去,下辈子每年都去。下辈子能闻到的。”
萧衍喃喃道:“下辈子啊……”
萧衍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的手还紧紧抓着徐幼兰,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无力地松开。
检测仪器发出长长的低音。
张淑瑶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原本八月才有的桂花香忽然在病房里飘散开来。
徐幼兰忽然吐出一口鲜血,放声大哭:“不!”
张淑瑶正想去看徐幼兰的状况,忽然从萧衍的额头上闪出一道道银白色的光芒,很快这光芒迅速笼罩了三人。
……
张淑瑶不知道现在该是怎样的感觉,呵!赵衍,萧衍!张幼兰,徐幼兰!你们好好的,为什么要带上我?
我现在管你叫什么?叫爷爷吗?可我昨天还梦到了你!梦到和你拜堂成亲!你教我该怎么办?
张淑瑶对着赵衍就是一巴掌,抹着眼泪跑掉了。
赵衍摸着被打的半边脸,还有些懵逼,一旁张幼兰的笑声传来。
“赵公子,你刚刚叫我叫得太亲近了,瑶瑶一定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