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硬面包的女孩突然改变了想法,她有些好奇这样一个单调地吃着难以下咽的硬面包、住在阴暗狭小房间里、对她十分无礼的女人是为何要过着这样的生活,看她还未换下的防具以及手上的法杖,似乎还是一位冒险者,因为家里的原因,少女也接触过冒险者,只是那都是十分强大且闻名四方的人物,她看亚莉斯托并不算多么强大,那么她又是为了什么成为底层的冒险者,在危险的边缘挣扎呢?
“我的名字是伊芙兰·沃尔蒂斯·厄刻琉斯,你呢?”女孩询问她的名字,说出自己那有些长的姓氏时,她略微抬起头来。
“我?我叫亚莉斯托,亚莉斯托·克罗威尔。”少女平静地说出了自己名字。
“亚莉斯托……嗯,以后就叫你亚莉了!”伊芙兰点点头,决定了对少女的称谓。
“……为什么?我有名字的啊!”亚莉斯托有些不解。
“因为亚莉斯托念起来很麻烦。”伊芙兰理直气壮地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亚莉斯托无言以对地看着这个骄傲的女孩,想说你的名字喊起来更麻烦,但又想起来交流时也似乎不必把对方的名字完整地说出来。
“亚莉,我碰上了一些麻烦……你应该能看出来,我出身的家庭还算是富裕的。”伊芙兰迅速在心里编了一个完整、凄凉的身世出来,并打算逐渐说出自己的目的。
“确实,你穿得衣服并不便宜。”亚莉斯托点点头,她并不是很了解这些,只能凭眼力看出一些,实际上岂止是不便宜,要是随便换一个注重服饰的女性来看,绝对会为它的精致、高贵而赞叹不已吧。
“但我的家庭遭遇了不幸,我的父母外出商量生意时出了意外,他们乘坐的马车被强盗围住,那群可恨的家伙残忍地把他们杀害了,消息传过来后,我的亲戚们强迫我写下协议,开始瓜分起本该属于我的遗产,仆人们或是背叛、或是弃我而去。
短短几日里,我就在那个空旷的庭院里失去了容身之所,为了不再被利用,我逃了出来,但是一路的劳累让我不堪重负,终于在路过你家这里时到达了极限,我不得不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会。”伊芙兰露出了悲切的事情,紫色的眼眸中透露着凄凉与无助。
“……”亚莉斯托默然无语,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惨遭剧变的女孩,她本就不擅长这些。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我身上除了这件服饰以外,什么都没有,连食物和住的地方都无法解决,如果不是亚莉给了我一些食物,我说不定连这件父母唯一留给我的衣服也要拿出去换钱了……”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亚莉斯托同情道。
“……尽管可能让你感到困扰,但能否让我暂时住在这里呢?我可以打扫房间的,如果还需要报酬的话……我会去找工作的!”伊芙兰低下头请求道,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在亚莉斯托看不到的地方,黑色的额发下如紫宝石般的眼瞳正注视着她。
亚莉斯托面对她的请求时笑了,将右手放在伊芙兰的头顶说道:“如果你不嫌弃这里的话,我很欢迎哦。”
“真的吗?!”伊芙兰高兴得抬起头来。
“当然。”亚莉斯托并没有想太多,在她看来伊芙兰之前可怜的样子,就像是只被主人遗弃的猫,让她根本狠不下心来拒绝,况且她自认不管是这间屋子、还是她自己,都没有被人惦记的价值。
“太好了!”伊芙兰发出欢呼声。
当天晚上,在确认亚莉斯托已经睡去后,原本早已熟睡的伊芙兰睁开了紫色的双眸,在月光的反射下,越发显得璀璨,她恍若无人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旁边的亚莉斯托对此毫无所觉,事实上就算她真的醒了,也不会发现伊芙兰的动作。
伊芙兰穿着原本属于亚莉斯托自己的浅灰色睡衣打开了房间的门,走到外面后看了一眼夜空上的月牙,随即身体被一股水流围绕着升上了屋顶,下一刻一个穿着管家服饰的老者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殿下。”老者向她鞠躬行礼,老人其实并非才到,他一直都在伊芙兰的身边,只是亚莉斯托根本察觉不到罢了,他自然把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整个过程让他有些心惊胆颤,从最早少女接近过来,若不是他判断此人并无恶意,亚莉斯托或许就要身死于此,再到后来那少女不仅摸了殿下的头、还让殿下吃了那难以下咽的硬面包,让躲在一旁的他冷汗直流,而在伊芙兰说出自己的姓氏时,老者更是惶恐不已,恐怕也只有亚莉斯托那样的平民,才能不清楚这个姓氏所代表的意义吧,最后殿下不知为何编了一个谎言,他虽然不清楚其中的意图,但侍从的身份让他不敢冒然干扰那位殿下的计划。
“赛斯,你先回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没有多余的意思,穿着浅灰色睡裙的伊芙兰直接地说道。
“是。”被称作赛斯的老者相当干脆,重新行礼后消失在了原地,这次他并非隐藏,而是真的离去了,至于殿下的安全问题,那根本就不用他担心,况且那也并非是他的职责,他不过是为了方便殿下办事而跟在身后的侍从罢了。
伊芙兰站在屋顶看了一会夜空后就回到了床上,随后进入了梦乡,直到第二天清晨,亚莉斯托睁开朦胧的睡眼,起身时感觉到了什么,将被子微微掀开,看到了里面的小女孩,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手怀抱着她的腰,亚莉斯托重新躺了回去,右手揉着女孩蓬松的黑发,神情温柔地笑着:“真的就像一只不安的猫呢……”
……
于是两名少女的同居生活就此开始了,先是亚莉斯托添置了家具、厨具以及一些生活用品,本来亚莉斯托想给伊芙兰新买一件睡衣,但本人却说更喜欢身上这套,于是她只能给自己重新买了一件,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缩短,伊芙兰也总算知道了亚莉斯托离开故乡,来到这泰普勒的原因。
……
“父母从我刚满八岁的时候就离开了那个家,他们将我交给附近上了年纪的兰汀奶奶,她是一个人独自生活的,把我交给她或许更令他们安心吧,在最初的一年里,还会有信和一些钱币邮寄过来,兰汀奶奶是识字的,但只能在白天帮我转达父母的话语,因为黑夜里她会看不清字。
信里说的是一些日常的小事,通过里面的内容,我知道他们成为了冒险者,在另一个大的城镇里稳定地生活了下来,但直到我九岁时,便没有再收到过他们的信了,包裹里寄的只剩下那些冰冷的钱币。
我那时是真的害怕啊,晚上躲在兰汀奶奶的被窝里,怕那两个人已经快把我忘了,他们可能在城市里有了全新的家庭,一个比我小的弟弟或妹妹取代了属于我的位置,但那时从父母那寄来的钱终究还是没有中断,所以也只是猜测罢了,但在几年之后,我与他们的最后一丝联系也断了,最后连装着那些冰冷金属的包裹也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等到我十四岁时,与他们的联系也中断了两年之久,附近的孩子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他们说我是没有父母的孤儿,于是我只能和一些小动物玩;大人们说我父母死在了外面,说这对于冒险者来说很正常,但我却不愿相信。
又过了一年,我记忆中那两个人的身影早已模糊不清,但我还是记得他们的啊,也不想就此忘记,所以我决定自己去找他们……很幼稚吧?我那时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有没有可能找到他们……我想着和他们一样成为冒险者,因为出名冒险者的事迹时常会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那么只要我变得有名不就好了?那样一来,那两个人是否就会来找我呢?
那些断断续续寄了好几年的银币,兰汀奶奶并没有花掉,而是存了起来,扶养我的钱都是她自己出的,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对她说了自己的想法,她没有嘲笑我那幼稚的计划,只是担心我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过得不好,她把那些年存的钱都拿了出来,全部交给我,让我到泰普勒省着点用,泰普勒是那些信最后寄来的地方,也是我手上唯一的线索。
告别了兰汀奶奶后,经过一些周折,我终于来到了这座城市,但结果显而易见,我并没有找到他们,尽管我去了许多地方,找了很多人帮忙……
渐渐地兰汀奶奶交给我的钱也快用光了,想要继续寻找下去的话,摆在我面前的路也只剩下一条――那便是成为一名冒险者。
……幸运的是,这里是多布拉德,低阶魔法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并不算什么秘密,因此我用最后的钱币买到了一种初级魔法,借此成为了初级冒险者,并艰难地完成了第一个讨伐魔物的委托,凭借得来的报酬才终于没有流落街头以至于被饿死,但从那之后我才知道这个职业有多么地危险、想要有名到很远的地方也能知道我的名字对我来说有多么遥不可及,但那时的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到了十七岁,离开故乡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尽管我并没有忘记当初的目标,但残酷的现实却让我不得不感到沮丧,两年来,几乎每次讨伐魔物对我来说都是在死亡的边缘挣扎,我明白仅靠我自己,一个三星魔法使的努力,无论过多久都是毫无希望的……
人们将多布拉德称作魔法之都、希望之地,但只有真正生存在这里的底层魔法师才知道,这个国家究竟有多么残酷,在这多布拉德,永远也不缺任何一个以魔法维生的人,像我一样的三星魔法使如星辰一般数不胜数……
所以最近我感到十分疲倦,比起身体上的不适,精神上的折磨更让我煎熬,我甚至有了放弃的念头,每次完成委托回到这个空无一人的阴暗空间,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也许我所寻找的人已经连他们女儿的名字都已然忘却,甚至可能真的如故乡的大人们说的一样,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毕竟冒险者的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冒险者死去,我凭什么认为他们还活着呢?死了反而正常一些吧?
……谢谢你伊芙兰,这几天我开始期待回到这个不再阴暗的家了,因为这里有着一个在等着我的人。”少女默默地讲述着,最早时还带着一丝回忆的恍惚,但说到悲伤的地方时神情平静地好似经历那些的人并不是她,只有到最后,那个平常的亚莉斯托才仿佛回到了她的躯壳之中。
尽管亚莉斯托本人可能并不知晓,她那在常人眼里显得有些愚蠢的行为,落在伊芙兰眼前,是何等地耀眼,女孩睁大了紫色的双眼,仿佛找到了宝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