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府位于盲县正中心,是一个硕大的建筑群,高五米宽八米的大门口如同一尊巨兽张开的嘴巴,不断将四面八方的盲家人全部都吞了进去。在八根撑起大门的柱子前有八位老者眯着眼睛依靠着柱子坐在板凳上,他们被称为盲府的看门人,没有人可以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进盲府,至少现在是没有。
“安排几个明眼人站在我们旁边是什么意思?丘山,我们是老了、眼睛是看不见了,但是我们的天眼、我们的心还是明明白白的。你是家主,有权利安排几个人去看大门,但是别忘了你亲二爷和你三伯可都是在大门口看门,你忽然找几个明眼人过去,你让他们怎么想,让族人怎么看?”
将会议桌子中间的碗筷拨动了一下,盲丘山站了起来看着自己二伯吸了口气,有点无奈的说:“二伯,有些事你不清楚,我希望你先冷静一下,我派几个明眼人去大门口,长老们可都同意了的。”
看到自己二伯又打算说话,他急忙制止道,快速的说:“今天把所有人喊到这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大家应该从小就听过关于盲立意的三大预言吧?四百七十二年前我们的先祖盲立意卜了三卦之后,说我们盲家这天眼通是有缺陷的,如果不提防终有一天会毁了我们盲家”
话没说完就有一位老者站了起来敲了一下他的拐杖,闭合的眼睛看向盲丘山说:“我们天眼通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如果你再提什么修改天眼通,我就撞死在这祠堂里面。我给你说盲丘山,你要改这天眼通功法,就等我们这群老东西都死绝了,你再改知道吗?”
“爸!”
老者椅子后的男子刚喊完,老者就转过头骂道:“闭嘴,老子还没死。”
看到那位长老那一脸的怒气,盲丘山并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的接着说:“今天我遇到了一个人,圣院周家的三少爷,万芷蝶的儿子周子昂,我想你们应该都不会陌生的吧?我遇见他其实也是一个巧合,他要不是和齐家那两个公子一起去周朝或许我永远都不会注意到他,记住是永远,是永远都不会注意到他。
先祖盲立意卜的卦是对的,我们盲家的天眼通是残缺的,是有致命缺陷的。我本以为天眼通最大的缺陷是学习天眼通时必须将双眼弄瞎,但是谁能想到这天眼通最大的缺陷是有些人它看不见!今天有好些盲家的人都在场,如果有哪一个人说用天眼通看得见周家三少爷,那么我这家主之位就让给他都行!这周家三少爷在我们天眼通面前就和一个透明的一样,我们根本看不见!这才是我们天眼通最大的缺陷,最大的弊端!”
“不可能,老祖宗的天眼通怎么可能看不见?”
“周家三少爷在哪里?我就不信我看不见?”
“对啊,对啊,也许就你们几个看不见呢?”
对面质疑声盲丘山并没有回答,而是一个坐在他旁边的长老一脸愁容的站了起来,摇了摇头一脸遗憾的说:“我当时亲自在场,我们盲家也去了二十几个人,不同年龄段的、不同岁数的,都去了!没看见就是没看见,我们这些学了天眼通的……唉……丘山你还是接着说吧!”
“嗯!”点了点头盲丘山张嘴说道:“今天通知你们天眼通有缺陷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为了先祖盲立意第二个预言,各位都应该知道先祖盲立意三大预言,第一个预言已经印证了,所以我们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百年来被嘲笑了无数遍的预言。十天后,我需要盲家各房分出一半的人助我占卜,如果卜出来的卦最后和先祖盲立意的卦象一模一样,那么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现在各位”
“不可能,我们盲家怎么可能会和预言中的一样?”
“怎么不可能?周家三公子在我们盲家的天眼通里就和透明的一样,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如果像周家三公子那样的人想对付我们盲家,我们盲家甚至连人都不知道在哪,你连敌人都看不见,你怎么挡得住别人砍过来的刀剑?你告诉我,你怎么挡?怎么挡?”
咆哮一般的吼声从盲丘山嘴里冒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着长辈咆哮,可能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害怕吧?就像自己刚刚知道自己面前坐着一个隐身的人,一个在天眼通中看不见身影的人,如果不是他说话发出的声音,自己真的一辈子都不会认为那里有人坐在哪里。
恐惧、害怕、战栗,那一瞬间涌上来的莫名恐惧感差点将他淹没,他本以为先祖们留下的天眼通是一本无上秘法,但是为什么万芷蝶的儿子用这样的方式将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敲得粉碎?他害怕,真的害怕,所以他一度怀疑是自己的问题,可能是自己天眼通学艺不精、也可能是自己老了,但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族人,一个又一个摇曳的灵魂不断提醒着他:他的想法是对了,所有人都看不见周家三少爷。
他看着桌子上的碗筷,那是周子昂使用的碗筷,他本想借用这些东西占卜看看周少爷到底会不会对他们盲家是善是恶,但是转念一想,周家是什么人,恐怕自己在这里刚把头骨扔到地上,远处周家的人就已经有所察觉。那时,就算周家不用任何阴谋诡计,他们盲家也无法立足于这个世道上,只有隐姓埋名或许才能传下一丝香火吧!
在他旁边的一个长老将桌子上的茶端了起来,微微眯着的眼睛看了一圈在祠堂大堂的五六十人,然后轻轻吹了一口气,呼噜噜的喝了一口水然后重重放下茶杯的声音将所有窃窃私语吓到鸦雀无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我们盲家有头有脸的人,我这老家伙有幸坐在长老的位置就说两句话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吧?丘山?”
盲丘山看着他坐在位子上的样子,额首说道:“大长老,您请说。”
“卜卦我不反对,但是你卜卦前必须将我们盲家的后辈送出这盲县,(对着准备说话的盲丘山伸了一下手)不必多说,这是我的底线。你应该明白我们盲家为什么能在这山州之界立足百年之久,不是因为我们的眼睛、也不是我们和山州的妖族签了什么契约,而是谨慎和团结。虽然我没有修炼过天眼通,但是我知道天眼通一旦过度使用就需要几年的时间恢复,这是一场赌博,一边是先祖的预言,一边是盲家的生死,你是家主有必要为盲家的未来冒险,但是我老了,我没几年可以活了,所以你想要我同意的话,你就必须将我们盲家的后辈送出这盲县。”
“大长老。”
盲丘山看着他,吸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一般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答应你!”
“我不答应!这送一个盲家人出去就是白花花的银”
“啪”的一巴掌,大长老甩了一下自己的手,本来眯着的眼睛瞪得硕大,看着那一巴掌打到满嘴是血的盲家族人,骂道:“别逼我知道吗?我说要将盲家的人送出去就必须要送出去,如果谁敢在这件事上动什么脑筋,那么就别怪我不顾盲家的祖训!”骂完他环顾了祠堂一圈,身上的才气带着浓烈的杀意让在场的所有人知道,这一次这个万年好脾气的大长老是真的动怒了!
“三天之后,将自己房下所有盲家子嗣的名字交来上,我不希望你们有任何的隐瞒知道吗?”厉声的说完,大长老转过头看向盲丘山,捂着嘴咳嗽了两声,那样子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一样,丝毫没有大长老平常在盲家来回走动时的威风。
“丘山,你还有其他的事吗?一起说出来吧!”
恭恭敬敬的拱了一下手,盲丘山郑重其事的说道:“大长老,我想借用圣妖丹和圣妖骨进行占卜,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大逆不道,盲丘山,你知不知道圣妖丹和圣妖骨的重要性,你居然为了一个预言动用圣妖丹和圣妖骨,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圣妖丹和圣妖骨不能动,谁动圣妖丹和圣妖骨谁就是千古罪人!大长老,千万不能同意啊!”
“现在都出了这种大事,你们居然不关心盲家人的生死,我觉得圣妖丹和圣妖骨就算用了,先祖也不会怪罪于我们的!”
“屁话,圣妖丹和圣妖骨流下来几百年,是我们盲家最重要的东西,就连无数先祖都没有用,他盲丘山凭什么用?凭什么?”
“凭他是家主!”
“他要用圣妖丹和圣妖骨,我第一个不同意他做家主的位置。”
…………
“我同意!”
一声几乎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三个字,让祠堂所有的争吵骤然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蓦然老的不成样子的大长老,他用手撑着桌子慢慢坐到了椅子上,有点失神的再一次的将那三个字重复了一遍。
“我同意。”
“大长老!”
大喊声中,一位五十多岁盲家人在大长老面前跪了下去,砰砰砰的磕着头撕心裂肺的大喊:“大长老,不能答应啊!圣妖丹和圣妖骨是我们盲家最贵重的东西,是我们盲家始祖留下来的东西,万万不能在我们这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用了,不然我们死后如何有脸面去见祖先?”
“求大长老三思!”
当第二个跪了下去的瞬间,第三个人也大喊了一声“大长老三思啊!”也跪了下去。
大长老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自己面前黑压压跪下去的二十来个人,摇晃的身躯站了起来然后对着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说了一声“扶我回去。”就向着祠堂外慢慢走去,留下一群跪在地上的人不断磕着头大声又凄惨的喊着:“大长老三思啊!大长老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