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俏，落几心头，谁人敢称美。一挥手、转身走、笑他心头空？叹相思……”
一直以为古典音乐没啥魅力的周子昂，看着那弹奏着七弦琴的老者和那站在老者旁边轻声吟唱的女孩，第一次觉得华夏古典音乐其实真的蛮不错的，特别是刚刚那个女孩一句叹相思弄人，那唱的真的是让他这个听歌听了几千首的现代人都忍不住的想为她鼓掌。
“世说相思之苦，悔恨当初……”
不知道是演唱到高潮还是为了配合曲中那相思之苦，女孩的声音渐渐变的越来越响亮起来，老者手下的琴声却越弹越轻，然后随着一阵颤音之后停了下来。而演唱的女孩却没有停下来她的吟唱，她张着嘴轻声的哼唱着一些没有特殊含义的曲调，曲调声中周子昂闭上了眼睛，不止为何他总觉得女孩哼唱的曲调就是那曲子中受了相思之苦后的回忆，曲调的高低声中一丝喜悦、一丝忧伤加上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老者再一次的拨动了手中的琴弦。
空灵的琴声中，周围闲逛的人群在周子昂聚精会神听着小曲的时候慢慢围了过来，他们有的小声让老板上一壶茶，有的就干站在那里听着女孩和老者那出色的配合，仿佛中间那老者和女孩是什么明星似的，这十来把板凳、六七张桌子、四根柱子和一个由稻草铺成的棚定就是演唱会现场一般。
“让一下！让一下！”
一声响亮的喊声掩盖住女孩的歌声，众人皱着眉头看了过去然后看见一群穿着书生服的人（普通人不能穿的衣服，必须有童生文凭的才子可以穿的服饰）将人群拨开，然后挤了进来。
带头的男子看着那个在唱歌的女孩笑了一下，然后又看向女孩面前的周子昂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起来。
“哟，这不是我们周家三少爷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有闲钱听小曲了？”
边说他边将周子昂面前的茶壶拿了起来，将旁边的碗拿了一个放在面前后，倒了一碗茶水然后拿到鼻子下嗅了一下，哼哼的发出两声讥笑后说：“嘶……周少爷，没想到你居然喝得下去这陈茶，这味道没有一点回甘不说，怎么喝起来还有一股子馊味？这壶茶不会是三文钱一壶的茶吧？”
他身后的四五个穿着书生服的人，听见他的话纷纷笑了起来。
周子昂摸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皱着眉头在脑中终于想起对面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了。
他叫李器，是磐石县李家的二公子，今年十四岁，之前在周子昂没出事之前属于见面不说话那种，但是至从他出事之后，只要遇见这货，这货就会莫名其妙的跑到他面前秀一波优越。有的时候是指着自己的书生服，说着衣服怎样怎样的不好，穿着多麻烦多麻烦、或者有时候带着仆人上街就会跑到他面前掏出几两银子，一脸笑容的说什么，周家三少爷居然用铜钱付款还不带下人，哎呀呀，忘了周三少爷被赶出来了，没钱雇得起下人了。
周子昂抿了一口茶看着李器，问道：“有什么事吗？”
“说有事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个人收了我一两银子说将他孙女卖给我，刚好我今天遇到了这个人，不知我可不可以将属于我的东西拿回去？”说着他走到那个女孩的旁边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扭头一脸笑容的看向周子昂说：“当然，如果周少爷说我打扰了你的雅兴，不如下回我请你到家中，那时候你想听多久就听多久，怎么样？”
“带走。（对着身后那几个童生喊道）”
眨了一下自己眼睛，周子昂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有点不可思议，首先他刚刚听见了什么？一两银子卖孙女？这老人家除非是傻子，不然不可能用一两银子就将她孙女卖了，毕竟这嗓门、这歌声，就是卖一天唱估计也能赚十几二十文。
这住宿以自家那茶楼为例来算，住一天只要10文钱，如果长住的话打折都能打到5文钱一天，更不要说这种唱小曲的人一般都有住的或者租民房住，这基本卖唱三四天就可以租一个月的。还有这吃的就更便宜了，平常人家只要不到店铺或者买点心吃，粮食一石才三千八百四十文（一石等于120斤，一斤等于16两，虽然很多时间算四千文或者四两银子），就算买不起粮食，烧饼买几个充饥，一天也能剩下来十来文，这至于卖孙女吗？再说自己之前来这街上也没听见有人卖女孩啊，再说这尼玛卖，也是我这个三十多岁的老处男先买吧？
“李公子，我求你了，我这孙女是我的命根，我给你磕头了！我给你磕头了！求你了！”
嘭嘭嘭的磕头声中，李磊看着那跪在地上的老者，掏出一两银子扔到他面前，笑骂道：“老子看上你孙女是给你面子，现在你钱也收了，我就把你孙女带回去咯。带走！”
“我不要钱，我不要钱，求你了，求你了！”
撕心裂肺的喊声让旁边路过的军人挤了进来一脸怒意的吼道：“干什么？干什么？”
李磊看到那几个拿着兵器的军官将他那几个同窗同学拉开，刚询问那个唱曲的女孩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张开嘴急忙解释道：“这位老者将他孙女贱卖给我，说什么没钱活不下去了，我这不是好心好意的掏了银子给这位老者，不然明天之后或许这磐石县城内又会多一具饿死的老者和一位貌美如花却早早夭折的少女，你说对不对？老人家！”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要他的钱，我要我孙女，我要我孙女！”
说着他抱着他孙女，紧紧的抱着，一脸的后怕，额头上磕红的地方灰尘都掩盖不住下面的鲜红。
军人看到老人的这样，转头盯着李磊讥讽道：“这老者好像并不像将他孙女卖给你的样子？这位公子，你作何解释？”
“哼（鼻子发出一声笑意）这位军爷，你想一想哪家卖儿卖女的会舍得他们的儿女？不都是左手端着钱，右手牵着亲人，这位老人家既然舍不得他孙女的话，我那一两银子就算是施舍他们，给他们买点口食，或者让他们做点小买卖的本钱吧！几位军爷你们说，这样好不好？”
“如此甚好！”
“就应该这样！”
几个军人刚说完，带头的军人就转头瞪了他们一眼，然后询问老人家：“老人家，对面那人说的可是真的？”
老人家看着李磊，虽然很想说是假的，但是他明白自己现在只能说是真的，不然明天这磐石县绝对没有他们他们爷孙二人立足之地。可是说真的之后，自己孙女这小小年纪……要不连夜出城去他乡谋条出路？
望着自己怀中孙女发呆的老者，再一次被军人喊醒，他看着李磊脸上的笑容，嘴巴充满了苦涩。
“他说的是真的。”
“我就说吧！”李磊笑了笑，然后对着那几个军人说：“几位军爷，相遇即是缘分，要不我们去旁边喝几杯？”
军人看都没看李磊，只是对着周围的人说了一声“既然这里无事，我们就接着巡逻去了！”就打算向着外面走去，而在他们身后的周子昂撇了撇嘴，身体往后一靠，靠在柱子上大声喊道：“等一下，你们可不能走！”
军人听到周子昂的喊声，转过头看着他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周子昂指了一下他对面那地上的七弦琴，看着旁边那个李磊轻声说：“李公子，拜托你去买一把七弦琴过来，我刚刚的小曲还没听完。”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周子昂拿起茶壶倒了半碗，看到茶壶中倒不出来一滴水后笑着将茶壶递给旁边的老六，刚想说话就看到老六飞快的将另外一壶装满水的茶壶就放到桌子上了。
“啧，我这壶茶是不贵，不过你要看经谁手是不是？我旁边这位我不介绍你也应该认识，磐石县的老六，他给我端的茶水贵不贵，我想你应该明白！你倒了我这么一大碗茶，我要你十两纹银不贵吧？”
“十两纹银？这茶铺最贵的茶也不过十文钱一壶，你要我十两纹银？周子昂，你还真的以为你是周家三少爷吗？你连童试的资格都被剥夺了，你在这狂吠什么？”
“啧啧啧……”周子昂摇了摇头，皱着眉头看着李磊说：“李公子，你真的不打算给我十两银子吗？”
“给你个大头鬼！我们走！”
“不给钱就想走？我看李公子，你走不成咯！”说着他对着老人家笑了笑，指着他刚刚的位置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缓缓的说：“几位军爷，你们给我评评理！我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花了钱请这位老者和这位姑娘在这茶铺中给我唱首小曲，他突然跑过来将我听的小曲打断，还把我喝的茶倒了一碗，我该不该找他要钱？”
“这个……”
那几位军人刚互相看了一眼，他身后围观的人群就喊了一声“该！”
军人往后看了一眼，没看到那个说话的人，转过头看着周子昂说：“的确该找他要钱，不过刚刚这位公子也说了，这茶水铺子最贵的茶只要十文钱，你找他要十两？这不太合适吧？”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位军爷，我喝的茶虽然便宜，但是却是老六亲手倒得，还有我听的这小曲也不便宜，我找他要十两银子已经很便宜他了！”
“周子昂，别给脸不要脸，这唱小曲的你能给多少钱？你要是穷的揭不开锅……”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扔到桌子上骂道：“这些钱就算我施舍给你的！”
“啧……李磊同学，我说十两就十两，你这是打发乞丐知道吗？”
“周子昂！”李磊一脸怒意的吼了一声，刚准备开骂看着旁边的军人猛吸了一口气，然后长吁了一口气说：“别给脸不要脸，人要见好就收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