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山野小路蜿蜒着向斜上方延伸而去,北地的山峦逐渐露出了它遒劲的身姿,入眼的绿色变得越来越少,随之出现的是雪白的山顶以及灰蒙蒙的土石,上面依稀覆盖着灰黄色的杂草显得了无生机。
寒风凌冽,远远可见崎岖的道路上一个苍老的身影缓步而行。他的背上背着一个竹篓,竹篓中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原来竟是一个年幼的孩童。
一老一少似乎还在争执着什么,小孩似乎想要从背篓中出来,无奈老和尚始终不曾停步。这两人正是从了然湖畔一路北上而来,风尘仆仆的玄一和尚和金眸少年钟鱼。
“你让我出来吧,我自己真的能走。”钟鱼有些气急败坏地吼叫着。
“你不是说了现在要听贫僧的吗?这么快就要食言了?”玄一不动神色地嘲讽道。
“你!”钟鱼一时语噻,只好气哼哼地缩回到背篓里。
“好了,翻过前面的垭口就放你下来。”玄一终究不忍见钟鱼生气,轻声宽慰道。
“你说的啊,可别反悔啊!”钟鱼听见玄一好不容易松了口,马上露出笑容叫嚷道。
“嘿,你这小子好生不识抬举。贫僧何时欺骗过你。”玄一哭笑不得地抗议道。
“唉,其实你大可用你的神功飞回去的嘛,何必这么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你不累我都跟着受累呢!”背篓中的钟鱼忽然像个小大人一样抱怨起来。
“……人之一生本就是苦涩不断,我修佛之人更是要历经千辛万苦,方能……”玄一被钟鱼这不着调的想法气的半死,唠唠叨叨又开始讲起他的佛理。
“啊!好了好了,我知道玄一护座你佛法精深,小弟真是佩服佩服,求你别再继续说下去了好吗?”钟鱼一阵头大,玄一一路上不知多少次给他灌输这些理论,他都快被逼疯了,大声求饶道。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向来气定神闲的玄一和尚,此时不禁也忍不住了。
“哎,哎,哎!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啊!你这老和尚莫非是疯了!”钟鱼抓住玄一的短板,立刻出言攻击道。
“……”
此时的玄一不禁从内心里感觉到一丝崩溃,自己莫不是真的搞错了?身后这个胡搅蛮缠、出言不逊的小鬼头怎么能当得起转世灵童的称号,简直就是一个混世小魔王啊。他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擅自做主就把这个小家伙当成转世灵童给带回来,这让他如何跟另外的三位护座解释?虽然自己身居首座,可也不能就此肆意妄为吧。唉,真是太悲剧了,莫非圆寂的悟真法王跟他们这些人开了个玩笑?哦,罪过罪过,弟子失言了,唵、嘛、呢、叭、咪、吽……
玄一的郁闷,钟鱼不得而知,此时他已经从父母失踪的悲伤中暂时调整过来了,性格中放荡不羁的本性显露出来,他自己倒也轻松了不少,只是委屈了玄一这位首席大护座,被他折磨的眼看就要动摇佛心了。
原本是玄一非要带着钟鱼走这一遭历练之路,如今看来倒像是钟鱼给玄一制造了一场精神历练,此行只要能够忍耐住钟鱼的折磨平安回到什叶寺,估计玄一的佛法修为一定会更上一层楼了吧。
艰难地翻过了垭口,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站在垭口向下望去,满眼的红色建筑像是延伸到天际一般。在大片的红色建筑当中,一座巍峨的宫殿傲然耸立在最显眼的位置,宫殿顶上金光闪耀,四周各自分布一汪蓝宝石般的湖水,任何一处都比了然湖壮观的多,如此惊人的景象不禁令人自然产生出一种顶礼膜拜的情绪,仿佛自己只是这个世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玄一依言放出了钟鱼,这小子可是高兴坏了,一从背篓里出来就蹦跳着要好好活动一番。然而,钟鱼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垭口的平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红色国度。
玄一原本想要给钟鱼介绍一下无界佛国的基本情况,然而等他看到钟鱼此时的模样时,竟情不自禁地双手合什,对着眼前小小的身影拜了下去。
钟鱼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周身不知什么时候起已被一圈神秘金光包围,他的双眼此时完全变成了金色,从眼中探出的光芒有如实质般伸向远方,明朗如镜的天空中眨眼之间布满金色的光晕。
不多时,遥远的红色国度响起低沉的钟鸣之声,无数呢呢喃喃的诵经之声夹杂在钟声之间,仿佛一曲神圣的梵音缭绕在耳边。
玄一此时真是惊骇莫名,眼前这种异象似乎连九念到来之时也没有如此夸张。他一面为自己坚持找回钟鱼而感到庆幸,另一方又担心钟鱼气息太盛而伤及自身。再者,钟鱼的出现终归还是一件隐秘的事情,闹出太大的动静来可未必是一件好事。
一念及此,他正想传音给什叶寺其他护座,请他们稍安勿躁,不料此时钟鱼身上的异象突然间戛然而止。
一切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没有金光普照,也没有梵音高唱,钟鱼还是那个调皮的小男孩,只见他一只手圈起来放在嘴边大声地叫嚷着:“啊,无界佛国,我来了!”
玄一笑了,笑的很开心,因为他凭借自己强大的神念对着无界佛国的方向试探了一圈,竟发现没有任何一道其他神念波及到这里,刚才的种种异象都像是发生在虚空,无界佛国的人只是在心中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意念影响了自己,情不自禁地诵读起佛经。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至于刚才钟鱼呼喊的那点声音,恐怕连十里地都传不出去吧。
不一会儿,玄一和钟鱼一起向山下走去,通往无界佛国的道路仿佛变得轻松而惬意。他们,将要穿过无边无际的红房子,向着正中央那座巨大无比的金色宫殿而去,那里就是什叶寺,也是钟鱼未来最重要的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