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微宛瞳的那一刻,冷耀阳心都要碎了的感觉,她的肤色本就比常人白皙,经历了那样一场劫难,此刻已是血色全无,原本是搪瓷般泛着釉光一样色泽的面颊,苍白的好像易碎的玻璃娃娃,双眼紧闭安静的平躺着,憔悴而没有生气。
“小瞳——”他俯下身子低声轻唤,可病床上的人却没有一丝回应。
“小瞳?”试探着又叫了一声,冷耀阳手指轻抚上微宛瞳的脸。
并不若他期待中的那样睁开双眼,依然没有动静。冷耀阳霍地直起身,惊得一旁推床的两名护士后退一步,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冷耀阳慌了,更怒了,冲上去拦住已经错身走过十余米的医生:“不是说母子平安吗?我叫她几声了怎么都不反应?”为什么像死了一样?她是不是死了?这其实是他心底最恐惧的呐喊,可却不敢真的吼出声来,他怕一说出口就变成了真的。
医生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却又惧又气的。这是他第一次做一台手术受到三次恐吓,并且其中的连续两次仅仅在三分钟之内发生。以前虽然也遇见过脾气急躁的病人家属,可却从未碰到过眼前这种性子火爆的,完全不知道收敛和顾忌,人一发起狂来,整个天都要被他掀翻了似的。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一下,我既然说了母子平安就一定不会有事,事实也证明了,你太太和儿子都很健康平安,没有问题,现在的暂时昏迷,只是因为手术中的麻醉剂还没散尽,等时间到了,你太太自然会醒来!请不要对我的专业技术质疑,这是对主治医生起码的尊重!”医生对冷耀阳的小题大做很是无奈,手指戳了戳夹在左胸衣袋上的铭牌,在“主任医师”的那一栏上重点指了两下。
冷耀阳垂目瞥了一眼,他才不管什么“主任”,要是救不好小瞳,他一定整的这个“主任”连“江湖郎中”都做不成!
幸好再次担保了母子平安,说他太太和儿子都健康平安,等等……母子平安,还有那个“子”呢,儿子?这个讨人厌的医生刚才说他的小宝贝是个儿子?
对了,他忽然想起刚才小瞳被护士推出来的时候,其中一个护士手里抱着一个东西,还兴冲冲的走到他面前嘴里叨咕着什么,只是他根本没有听进去,也看不进眼,还厌烦的直接将护士推开闪到了一边。
这不能怪他,谁让他刚才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小瞳的安危上,根本就没管小孩到底是怎样的。说白了,他甚至没去设想小孩是不是能够存活下来,毕竟当时流了那么多血,手术室外面等的一个多小时里,那鲜艳的红色就一直在他眼前晃啊晃的,刺的他揪心的疼。他满心满脑的都关注着小瞳的安危,祈祷着她千万不要有事,可慌乱的时刻里,却独独忽略了他们期盼呵护了近十月的小家伙,只求老天能保住小瞳的平安无事,仿佛那时的它已经无关紧要,甚至不存在,又或者说不敢奢望更多了吧。
心里忽然对儿子升起一股内疚来,顺带着对医生的态度也温和谦逊下来:“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两次冒犯还请原谅,打扰你休息实在很抱歉!”表情是真的觉得很抱歉,只是他忘了其实已经冒犯人家三次了。
医生摇头笑了笑:“没关系,我理解,事不过三就好,呵呵。”居然对冷耀阳眨了眨眼,然后笑着转身。
冷耀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叫道:“等一下——”
医生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脸颊轻微抽搐了下,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不知道这个火爆的病人家属又想要怎样了,下意识里觉得惊悚,毕竟这人已经有三次“前科”了。
冷耀阳目光如此锐利,正常状态下,他察言观色的本能更是胜人一筹,当然没放过医生这一错愕的惊惧,腼腆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很是诚恳的感觉。
医生仿佛舒了口气,点点头笑了。
冷耀阳连忙回身想再回到病床旁,抬眼却看见,两个护士小姐已经在白冰和萧离的指示下将微宛瞳推走了,看着已经走出去不短距离,冷耀阳气急败坏的追赶,嘴里一边咒骂:“死小子,竟然不等我,我才是家属好不好!”脸上表情却是放松下来了,心底也渐渐升腾起了初为人父的喜悦。
回到病房不过半小时,微宛瞳果然转醒了,睁开眼睛就看见冷耀阳他们三人站的站,坐的坐,一溜儿的杵在她眼前,见她醒了,三人脸上都是一喜。
萧离向来嘴快,冷耀阳还在兀自激动着,他已经抢先出了声:“丫头啊,你这回可是吓死人不偿命啊,咱哥儿三个今天差点被你吓死在大马路上,有人都被你吓哭了,还跪在医生面前抱大腿,求人家一定要救活你呢!”眼神有意无意的往冷耀阳身上瞟,引得某人绷紧了脸,一张嘴嗫喏了下,却还是没说什么。
萧离心里暗暗得意:他能说什么?他敢说什么吗?有种他就大声说他没哭啊?可谁都看见他脸上那行泪了,当时泪淌的那叫一个肆意呀,实在让萧离心酸之下带着惊讶。
还有,他敢不承认他抱着小瞳到急诊门口求医生,一直到小瞳都被推进去了,他还死命抱着医生大腿不让走,嘴唇哆嗦着一遍一遍求人医生一定要救救他老婆!
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场面啊,引来不少围观的,不知道的以为他老婆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可医生当然明白啊,轻松的拍拍冷耀阳:“放心吧,这种情况我们见过很多,处理及时问题都不大的,耐心等手术出来吧!”
冷家大哥立马变脸,瞪着眼睛飚怒了,他家小瞳都流血流成那样了,这医生竟然还敢说见多了问题不大,有这么漠视人命的么?
直接不求了,改成恐吓:“她要是有个什么,我让你也三长两短的!”
医生一抖,嘴里却硬气了:“你要是再这么拦着我,耽搁了手术时间,你太太就真的有什么了,那可就不是我的责任了!”大概被缠烦了,医生居然也恐吓起冷老大了。
冷同学一紧张,这才害怕的松了手,赶紧将人家推搡着进了手术室。
微宛瞳眼眶红了,就算萧离不说,她也知道冷耀阳一定被她吓坏了,就看他平日里对她的紧张度,也不难猜到今天一定会做出些“不太正常”的“惊人壮举”了,可她没想到冷耀阳那么一个能忍的铁血硬汉子,居然当着众人落泪了,甚至低头下跪求人,她心里的滋味更是难以言表,只是轻抬起手臂,向冷耀阳伸过去。
冷耀阳赶紧上前伸手握住她,柔声问:“想要什么?喝水么?还是饿了?”他已经在最短时间内补给了足够的粮食,以备微婉瞳醒过来不时之需。
微宛瞳摇头,笑着,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溢了出来,也不伸手去擦,就任它流淌着,声音哽咽:“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在,就好!”
“傻丫头,我当然在,不在你身边我能在哪里?累了吧,再睡会儿?”冷耀阳坐在床沿半俯下身,在微婉瞳耳边轻喃:“宝贝,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抛下我,谢谢你勇敢的带回我们的儿子!”语下包含着不言而喻的骄傲与自豪。
微婉瞳惊喜:“是儿子么?快让我看看!”急速的语调显出她有多么的迫不急待。
冷耀阳笑:“因为还不到预产期,算是提前意外生产,所以宝宝要多观察两天,刚才已经抱去暖箱了,要是想看,等你休息好了我带你过去看。”微婉瞳点头,终于安下心来。
吻,落上她光洁的额,那样虔诚,那样充满感激……萧离和白冰两人早已悄悄退出了房间,留下一室的温馨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