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照旧先是询问了例常事项,不外乎饮食、睡眠等吃喝拉撒生活现况,本来小瞳想说一切正常,可是忽然想到昨晚的异常腹痛,还有那一抹红血丝,终于还是将心底的疑问告诉医生。
医生没说什么,只是又开了一堆单子让她去做检查,微婉瞳心里嘀咕着:医院现在摆明了坑人,有事没事先给人开一堆化验单,谁不知道这几张薄纸片子就是一叠厚厚的钞票没了。这年月,撒了大把银子却检查不出病来,那是常有的事!
话虽如此,可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挨个去做化验,各种医疗设备在身上的不同部位扫来扫去,也不单是她愿意配合听话,谁让跟前还杵着一个家长似的冷耀阳呢!
冗长的检查终于做完,时间飞快的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小瞳坐在走廊的候诊倚上等结果,折腾这么久,她又觉得累了。
出去买了两瓶水,还没走近微婉瞳,却被超声波检查的医生半路拦截了过去,冷耀阳态度谦和的坐在医生对面椅上,忽然有些紧张。
“你太太怀孕了,知道么?”医生很严肃,一点都没有平常那种报告喜讯的表情。
冷耀阳原本还谦和的笑,突然就那么凝固住,被突如其来的大冷门当头棒喝,彻底石化。
医生没有忽略他的意外神情,态度愈加严肃,甚至有些严厉:“身为丈夫,居然不知道妻子怀了身孕?”
冷耀阳继续发呆。
“我问你,这几天是不是还有过夫妻生活?”声色俱厉。
忽然想到昨晚,冷耀阳点头,嘴里下意识:“昨天……”不敢看医生眼睛,他额上开始冒汗。
“太胡闹了!贪图享乐都不要命了?不要孩子了?你太太自己知道怀孕了吗?”医生愕然,愤慨的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想想小瞳的反应,她大概也不知道吧,难道昨晚……不是MC?那她是不是出血了?到底还是思维敏锐的大哥,突然将事情就连贯了起来。
“医生,她是不是流产了?”忽然有些骇怕,小宝宝啊,那可是他和小瞳的孩子!又想到医生刚才说的“不要命”,心里一惊,忙问:“她,我太太是不是有危险?”
见冷耀阳慌乱紧张起来,医生脸上才缓和了些,仿佛这才是一个好丈夫应该表现出的状态。
“有先兆流产迹象,如果我没说错,你太太之前有过出血——”见冷耀阳面色发白,又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还好,暂时没有危险,但是要引起重视了,我开些保胎药和营养针剂,务必要按时服用。”
“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虚心请教。
医生含笑,终于觉得孺子可教:“怀孕初期会不太稳定,前三个月尽量避免夫妻生活,因为动作不当或精神过度兴奋时的不慎,会使子宫受到震动,容易使胎盘脱落,最后导致流产。即使性生活时非常小心,由于孕妇盆腔充血,子宫收缩,也可能造成流产,症状……比如说出血和腹痛。”
想起小瞳昨晚剧烈腹痛,还有突然出血的症状,冷耀阳对医生所言更加信服,连连点头,仿佛谦虚谨慎的小学生,全无了黑道大哥的威猛气焰,战战兢兢的问道:“那个,宝宝……多大了?”才想起这个问题,冷耀阳有些汗颜。
瞪了他一眼,医生似乎又想起他的不负责任与大意,声音没好气:“四十五天。”
这么久了啊,都四十五天了,他和小瞳两人却傻傻的不知道,忽然又有些想笑,宝宝如果知道爸爸妈妈这么糊涂,会不会不想要做他们的小孩?
梦幻般的走出医生办公室,步履飘渺,都不知道是怎么飘到微宛瞳的旁边,脸上还在痴笑,孩子啊,他都有孩子了,要做爸爸了呢!
微宛瞳眯着眼假寐,感觉到身旁温热的气息,睁开眼来,正好将冷耀阳的傻相瞧个彻底,“怎么了?你怪怪的哦!”
对耳畔的声音丝毫不觉,继续沉淀在自己的思潮中:他终于有亲人了,真正血脉相连的家人,是将他和小瞳的生命连接更加紧密的纽带!十几年了,自他从孤儿院里出来就再也没有过“家”的概念,其实就算那个象征“家庭”的孤儿院,在他心里也没有任何“家”的意义和感觉,世态炎凉,人心淡漠,哪里会有家的温暖呢?所以他才会豁出去的拼命闯出自己的天地和势力,为的就是牢牢抓住能够让他心有所属的感觉和动力。
游戏人间多年,微宛瞳是第一个让他想要安定下来的女人,更是第一个让他感觉到柔情温暖的人,早已被他视为生命的一部分!现在,他又有了第二个家人,一个小小的宝贝,一个即将发出温软娇嫩嗓音的小人儿,会追逐踩踏着他的脚印慢慢成长的孩子!那是多么令人激动而富有成就的事情!
“喂——耀阳?你怎么了?”越看越觉得冷耀阳怪异,微宛瞳摇晃着他的手臂。
“嗯?什么?”终于苏醒,脸上还挂着喜悦的满足。
“发生什么事了?你……”微宛瞳乱比划着他刚才的表情。
双手用力抓住小瞳双肩,慷慨激昂:“宝贝,我们有孩子了,你要当妈妈了,嘿嘿,我要当爸爸了!”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的确是个大喜讯,虽然她幼年缺乏家庭幸福,可却并没有过排斥怀孕生子这种人生正常历程的念头,然而这个消息也来的实在太过突然,意外的让她觉得不像真的,眉头皱起,脸上没有显出冷耀阳期待中的喜悦之情。
“怎么了?不开心么?”冷耀阳当然察觉出微婉瞳的冷淡与平静,她的表现让他陡然升起一阵不安与惶恐:“小瞳,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触动她心中的某个禁忌。
抬眼,看见冷耀阳一脸的紧张,微婉瞳忽然有些歉意,右手抚上他的脸,笑的温婉:“怎么会?我怎么会不想要我们的宝宝?”
“那你为什么都不开心,一点笑意都没有?”冷耀阳还是有些疑虑,他虽然渴望这个小孩,却不想勉强小瞳,毕竟对她的爱,要远远胜过这未曾谋面的孩子。
将微婉瞳拥进怀里,柔声说道:“小瞳,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那我们以后再要,好不好?”
眼眶中忽然蕴起湿意,他刚才的激动不是没有看在眼里,他是那么喜悦这个孩子的到来,那么想要它,可是因为自己的迟疑,他却能够生生的将这些欲念切除,抛之脑后,甚至愿意为了她继续等待下去。他爱她,她一直都知道,可此刻却再一次的让她深深体会到这爱的深切,与真挚……
后脑枕着他的肩窝,柔声低吟着:“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微微仰起头:“你想要哪个?男孩还是女孩?”
冷耀阳楞了一下,却分明从小瞳脸上看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辉光,立刻了然,喜笑跃然而上:“都好,只要是你生的宝宝,都是我们最爱的小宝贝,我都会喜欢!”
“嗯!”微婉瞳似是被冷耀阳的心情感染,脸上也浮出了喜气。
“对了,宝宝多大了啊?医生有说么?”手掌贴着小腹,缓缓滑动着,或许这是每一个准妈妈都会不由自主做出的举止。
“四十五天了,没想到吧,都这么久了呢!”冷耀阳也跟着将手探了过去,却是抚在小瞳的手背上,顺着她的掌心一起移动。
微婉瞳心里一抖,手上动作停顿下来,心里思潮翻涌:四十五天了?四十五天?!她被安若轩强迫,不也是那段日子!他没有任何措施,虽然不一定就那么巧,可是万一……脊背忽然寒出一层冷汗,让她不由轻颤。
“小瞳?”发觉她的神思恍惚,冷耀阳轻唤。
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耀阳,前些日子,咱们都没有……”声音艰涩,她不知道要怎样启口。
“你怕医生误诊啊?放心好啦,我算过了,刚好就是咱们和好的时候——”他忽然想起紧随其后的小瞳被掳,心里又愧疚起来,想着都过去了,就让这些不开心的记忆永远消失吧,便嬉笑着故作轻松:“那晚可是我们的第一次哦,没想到我这么厉害,居然一标夺魁,看来都是天意啊!老天让我们这么多年才迈出这质的一步,为的就是养精蓄锐,厚积薄发啊!看见没有?坚决不浪费子弹,这就是本事,不是人人都行的!你男人厉害吧?”将脸凑过去,像要讨赏似得对小瞳索吻。
微婉瞳将嘴唇贴上他的脸,只是意思了一下,刚触上脸颊便撤离了唇,心里自顾想着:是啊,那晚确是他们的第一次,冷耀阳要了她很久,可是,他并不知道就在两人分开的第二天,她便遭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强!
心里好乱,她也不知道究竟该是怎样,也许是天意,让她拥有一个爱情的结晶,这真的是她和耀阳的孩子……可万一,这是老天对她的作弄,她不敢想,不敢想象自己肚里孕育的是那样一个情况诞下的种子,那会让她一辈子都活在那段阴影里,时刻提醒着自己有多么不堪与耻辱的遭遇,她又该如何面对身边这个挚爱自己的男人?
不要这个孩子,冷耀阳会失望,也有可能会亲手杀死他们真正的孩子,可是如果要了,万一是那个人的,难道要亲手抚养着看它成人?她做不到啊!
怎么办,怎么办?
“小瞳?”冷耀阳一直注视着微婉瞳的沉默,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开口:“你很奇怪,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真的可以告诉他么?难道要说,这个孩子有可能不是他的骨肉?天哪!为什么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她同时体验这种令人精神错乱的悲喜?难道是这些年自己情绪太少,总是一副淡漠冷静的样子,所以老天要她尝试什么叫做大喜大悲?
微婉瞳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