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之前发生的事太令人恨之入骨，痛彻心扉，眼前的他，他的眼神，他的声音，真的会令人生出一瞬恍惚的感动……可是，他面对的是微婉瞳，一个他深爱，可却亲手伤害了的女人，那个原本就情感内敛，清冷淡漠的女子！
“我累了，要休息。”自动屏蔽刚才安若轩的深情流露，有意忽略他正注视着自己的那双渴望眼眸，小瞳径自往门边走去，伸手将门打开，然后不言语的望着安若轩。
他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刚才体会的点滴喜悦猛然被迫强行抽离，让他心底淤积的愤怒与不甘爆发出来，似乎夹杂了酒精的培育，更显得疯狂与强劲。
安若轩三两步移到门边，“砰”的一声将门大力反推过去，如他所愿，门又关闭，当然，人还站在房间里。
“我以为你能够放下过去，放下仇恨，原谅我的过错；我以为你真的被我感动，对我有了一点感觉；我以为我的付出没有白费，你愿意尝试留在我身边……可你，你居然这么……这么冷血无情！”安若轩气的脸色青白，说的断断续续，嘴唇甚至有些颤抖起来。
“过去岂是说放就能放下的？如果你的错可以被原谅，我怎么会有如此刻骨的恨？如果仇恨可以轻易放的下，我又怎么会每天每夜的从噩梦中惊醒？如果你真的是在付出，是想将我感动，我又怎么会这样失去自由的被你囚禁！说我冷血，我无情？你呢？你的所作所为算什么？有情有义么？！”微宛瞳也顾不得之前想要好好应付他的本意，语气变得既生硬又愤慨，情绪的激动让她双颊通红。
小瞳的指责没有错，可安若轩心里依然无法说服自己冷静，面对她的冷眼排斥，心底那口窝藏了许久的不平火气不仅未息，反而燃烧的更烈起来，他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这女人就这么恨他入骨？就这么不待见自己？
“对，我承认我用错了方法，我承认对你造成了伤害，可这都是因为我爱你！难道我无法自拔的爱上你，也算是一种罪过？我就活该忍受这种想爱却只能遭受敌视的待遇？”
喘了口气，继续大声：“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你，然后默默注视了你五年，这五年里我要求过你什么？我做过伤害你的事么？我只是想多一些和你在一起的机会，可是你根本不给我，甚至远远的躲开我！五年了，五年的时间都没能让你有丝毫改变，我没有办法才把你抢来藏在这里，你以为我就愿意将自己爱的女人关起来？我也想要光明正大的和你手牵手的在众人面前炫耀幸福！可是现在，我甚至已经不能奢望你对我慢慢产生爱情，只希望你可以留在身边，让我能够每天看见你，能让我继续对你好下去，我不要你的回报，只要能接受我对你的好，这样的要求过分么？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太残忍？”
安若轩一口气说了很多，眼睛血红，血丝中泛着几许水样的朦胧薄雾，微宛瞳知道那是他忍在眼眶中的泪。
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我不想要你的爱，你的爱，我承受不起。”情绪冷静下来，声音也缓和了些。
平心而论，安若轩一开始确实没有对她怎样，甚至还几次对她伸出援手，虽然他都是有偿服务，事后要求她的回报，可由此推及，想必那也只是为了制造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如此算来，除了这一次的伤害，他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或许，是自己真的对他太刻薄了吧？
“你以为我愿意爱你？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从没遇见你，我也想要自己不爱你！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老天就是这样安排了我们不得不纠缠在一起的命运……”沮丧的声音里透出无比的哀伤，“老天真是厚此薄彼，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么爱你！你真走运，起码不用品尝失恋又遭仇恨加鄙视的痛苦，这种滋味真的足够刻骨铭心，这辈子都会紧紧跟着你……”
“……好吧，算我们两清，我……不再恨你，你也不要再继续沉迷下去，这一次……就算是我偿还你五年来的感情……”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可却说的艰难无比，毕竟她无法忘掉那一晚的锥心之痛，受辱的那一刻，已经在心底打上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安若轩被微宛瞳的决定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瞪大双眼的望着她，沉默了许久，才涩涩的发出沙哑嗓音：“你……真的可以……不恨我？”问的小心翼翼。
微宛瞳忽然心底一颤，好像有什么在身体里慢慢融化，眼前安若轩诚惶诚恐的神情和声音，让她铸就了多年的冷硬居然有些恍惚与松动，对他的恨意似乎刹那开始薄弱，心底仿佛有什么正一点点坍塌的声音，天性的柔软骤然复苏。
“是，我既然说了不恨，那就不恨。”她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对他用这样柔和的声音，能用这样平和的心面对。
微宛瞳肯定的语气和眼神，让安若轩没有丝毫怀疑，脸上喜出望外：“那，你都可以不恨我，我是不是还能再奢望你会爱上我，哪怕是需要第二个五年，第三个五年，我是不是还有机会？对不对？”双手因为激动，紧紧的扣着小瞳的双肩，剧烈摇晃着。
贪心果然是人类的本性，不能自已的得寸进尺，永远是人类不易控制的劣根性，或许，它也是我们赖以生存下去的本能。
能够说出原谅他的话已经算是意料之外，她又怎么可能既往不咎的爱上他？且不说她心里已经有了冷耀阳，又彼此做出了相许的约定。退一步说，即便是没有冷耀阳，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选择安若轩，无法接受他，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哪怕安若轩对她再好，爱意再深，她骗不了自己！
“不可能！”肯定的三个字，只是望着他的眼神有些怜悯：“你怎么还不清醒？做到不去恨你，就已经是我对你忍让的最大极限！”
“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够来爱我，哪怕只有一点点，你告诉我，只要你说，我一定去做！告诉我啊？”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执念里，抑或是酒精的醉意开始发酵，安若轩双眼的目光愈加迷离，只是十指仍死死的抓在小瞳肩上。
肩头已经生出阵阵疼痛，微宛瞳皱了皱眉，用力掰下他的手，不得已，打算让他彻底失望：“不可能了，没有办法，我爱的人只有一个，但永远不会是你！”
“是谁？”立刻追问。
“你认识。”声音很轻，她知道安若轩一定明白她指的是谁。
“冷耀阳？”虽然是个问句，可言下的肯定已经不言而喻。
“是！”不打算隐瞒，回答干净又简明。
安若轩怒了：“为什么？为什么是他！我哪里比不上他？”眼中充斥着太多的不解与不甘。
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为什么。”眼中不起波澜，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不公平！这样太不公平！”像是一个要不到糖果的孩子，安若轩大声抱怨，几乎有点歇斯底里。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感情，原本就不是能被拿来衡量的东西。”说着，往沙发走去，伸长腿坐下，微婉瞳暗暗舒了口气。
看来他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了，站的太久，有些累。夜很深了，以往这个时间她早就一觉初醒，现在却要在这半夜三更里和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这究竟是可笑，还是可悲？
“为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争取你的机会，难道这都不可以……”安若轩开始喃喃自语。
“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是我给不了这个机会！”微婉瞳加重了语气。
安若轩抬头看她，眼中充满了迷惑，茫然的像个无措的孩子，他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令人心疼的表情。
“也许，早在你我相遇之前，我的心就已经容不下其他，早在我自己发现之前，那个人，就已经装满了我的心，没有一点空缺，也无力让第二个人来代替！”虽然有些残忍，可却句句是她内心的声音。
微婉瞳陡然发现，她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清醒，这么清醒的明白自己的感情！
虽然她知道，自己对冷耀阳一直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虽然那一晚终于也算表明了心迹，可是，却没有像刚才那样，那么深刻的发现，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里，她对冷耀阳就已经爱到刻骨铭心！
室内一片沉静，静的有些可怕。
安若轩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始终低着头，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微婉瞳决定打破这个平静：“让我走吧！”声音柔软。
猛地抬起头，安若轩似乎想开口，却被微婉瞳抢着继续：“不要让我再重新恨你。”声音不大，甚至像是自言自语，可却如重磅炸弹，惊得安若轩又低下头去。
微婉瞳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让我走吧，离开这里，或许我还能记得你曾经帮助过我的那些回忆，让你在刘妈心里永远保留那个善良又懂礼的样子……让我给自己多一个不去恨你的理由。可是，如果再让我继续留在这里，我只会越来越恨你，恨到，我宁愿以死来报复你……”声音愈来愈低，小到几乎快要听不清。
安若轩怔怔地看着她，心仿佛在瞬间裂成无数个碎片，撕扯出从未有过的剧痛。
第一次感到痛楚的心情，他已经记不太清，只知道父母骤然离世让自己很难过，可那种难过却随着时间慢慢被抚平，然后淡忘。
可是今夜的此刻里，这剧痛却在黑暗里伸展，蔓延，让他几乎想要流泪，可却又哭不出声音。原来，人痛到深处，就不再会哭，也没有眼泪。或许就算有来生，这痛过的灵魂也会被前世的伤心所唤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