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果子蹦哒着归去后,首先我花了一段时间来平复我躁动的心绪。微微回想便会引来一阵双颊绯红,和对未来的无限遐想,再是双颊绯红蔓延的脖颈。阿彧自然又是一阵嫌弃,可我懒得理他,心里全是洛凩。
后洛凩问我,今后如何?
我沉思良久,决定将自己很久以前的设想付诸实践。
“帮我去找些竹来,我想将这个土丘丘变成竹林!”
我在荒土之上转圈,大声喊叫着“苍翠常年翠绿的竹林!”
洛凩应我,说好。
我喜欢他默默答我的样子,他虽不甚言语,不甚予我海誓山盟,但他给我安心,他让我有了放肆的理由。
趁着洛凩离去,我唤来阿彧,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
阿彧总说我重色轻友一类,可我驳他,都重了他如此多的年岁了,转而重我心悦之人又如何。
后我问阿彧,“是否想要离开?”
阿彧一笑,很是凄苦“我能离开吗?离开又去哪里?”
我站在他身旁,“你能离开。”我一字一句说的很郑重,“离开之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原本我想要冲破命运的牢笼,却只是在心中构筑蓝图,从未有勇气将之付诸实践。原本以为自己是懒于谋划,现在明白自己是胆怯罢了。
即便能离开,那我又该去向何处?碌碌于人世,孑然于苍茫,我总想要成为我自己,我总是在抱怨这该死的宿命将我囚禁,可我从未想过挣脱束缚的我该去向何处,我不敢去想同时我也没有能力去想。
我原本知道如何逃离,可却没有挣脱命运的勇气,不过现在,因为洛凩,我有了。
我想与他厮守,与他阅尽人世沧桑,与他赏尽四季秋冬。
我对阿彧说,“若你想,我可以帮你离开。”
阿彧看我,用他细长的眼睛,很是复杂,我知道我自己永远不懂阿彧,不懂他谈笑风生之下的心弦,不如说是我从来不愿意懂。
我一直当他是我孤寂岁月的陪伴罢了,但同时我又恨他,因他是一切的导火索,可我知他从未愿至此,我又怜他,同时怜惜我自己。
阿彧最终说,“好。”
我很是开心,将一切提上日程。
我想是有了一个越狱的伙伴一样,干什么事情都总要有人陪着才好。
我让洛凩帮我背了些木枝绳索来,洛凩从不问我为何要做,他只会帮我做。
我将木枝堆叠在一起,叫上洛凩一起,做出来一个木头人,依稀可以看成是一个男子,后我用法术将其淬炼,最起码普通的水火刀是伤不了了。
我对洛凩说,“等我三日。”
洛凩回我,“好,三日里,我会在那里种上青竹。”
我笑,笑得很暖。
我将木头人抬回洞穴中,布下结界,将之给阿彧晒摆,顺便问他“想要什么样的脸啊?虚竹包你满意。”
阿彧说,“与我一样就好。”
我碎他一句,“知不知道你长的很是女气,你说我不如花妞会生养,我还说你不如铁柱哥看起来结识呢。”
三日中,我不眠不休,用尽半数修为来,为阿彧重塑肉身,并将虚灵之玉变作一个会发光却是一次性的吉祥物。我把阿彧的神通在玉中残留了一些,大多都交由给阿彧自己处理,后我看着阿彧变作木人苏醒,第一次能够真切的触碰到这个世界。
他是一个新生儿,虽说嘴巴毒了点。
他问我如何知晓这种法子。
我回他“还记得上一个守护者吗?她似乎是过于无趣,将如何分离你的神通的办法,也就是如何废了你,给想出来了,我对此稍加改良,于是就成了对你有利的工具。怎样,不打算夸我吗?”我挑眉一笑。
阿彧的目光却忽然变得凝固,我知道,是因为我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逆天而行本就如此,是我过于看中自己,原不过仗着修为胡作非为,以为大不了半数修为散了便是,却不曾想我这躯体受不住。
阿彧急忙来将正缓缓跌落的我抱在怀中,我看到了,他很是急切,我对他这种内疚的行为早有预料,但还是觉得这种时候应该活跃一下氛围,“猜猜我是如何知道先代的事?”
不等他回答,我说“我自睁眼,就有先代的全数修为,并在梦魇中逐渐了解她全部的记忆。”
“所以说,你看我算不算凡人的高官富商之子,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平白领这么多修为。”
我继续宽慰他,“不必忧心,不过累极了睡一觉罢了,明日虚竹会醒来。”
“我还给自己做了一个傀儡,毕竟,做戏…”
要做全套。
我全身撕裂一般的疼,无法抑制,终于昏厥,漫天昏黯来袭之时,竟让我觉得是一种解脱。
再度苏醒,身边时洛凩。
洛凩沉着眼眸瞧我,我看着他,身上的疼痛已然消失,问“种了几株竹啦?”
洛凩牵起我的手,将我带到木屋外,我方才注意到,原来我醒来的地方是一处木屋,陈设简朴却温馨。
洛凩带我出,见竹林苍翠,鸟鸣声阵阵。
我虽是欢喜,但亦有些后怕“这架势,我是昏睡了几百年吗?”
洛凩的眼中都是我,“不,用了些法术让它们长的快了些而已。”
洛凩带我穿梭在竹林间,将竹打造而成的笛予我,我偏过头去“我又不会吹他,给我做什么?”话虽如此,可我心中很是开心。
洛凩说,“我教你。”
趁着洛凩离开的空荡,我传音给阿彧“你虚竹仙女又活过来了!你在哪呢,莫不是流连人间繁华?”
阿彧立马回我,“我自逍遥快活,你管我。”
好好的关心被怼了,但我一点都不伤心,因为不仅是我,阿彧也得到了救赎。
我不再仅仅只是偏居一偶的虚灵之玉守护者,阿彧也不仅仅是被人供上高堂的蕴含着无尽灵力的法宝,我们都仅仅只是我自己。
原本想了多久的抗争,便怨了多久的命运,而现在随意一动身,就足够拜托这层枷锁。
原来,以往的抱怨都只是因为我没有去做而只是抱怨。
我含笑看着这个给我勇气的男子,他拿着一席红装,还有玉钗。
他说“我知道你喜欢绿色,可既是成婚,还是霞帔的正红好。”
我将玉钗别至头顶,问他“你怎知我会嫁予你?”
洛凩答“凭这一方竹林。”
我总觉得他这句话弄得我好像是随便怎样就能嫁出去的肤浅女子,不过看在他是洛凩,而他予我的是一片竹林,而我是虚竹。
我又觉得他这样说很对。
那日夕阳正好,我褪去绿衫着红装,我以钗绾发,我为自己披上红盖。我用木梳梳着到脚踝的长发,自己出声“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鹤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我愿与他鹤发齐眉,我用一日的时光与他相识并认定他,五个月的时光与他相知并情根深种。
原本我以年来算日,现在我想将分秒都当做年来过。
我踏着步伐,一步步走向负手而立在悬崖边,自有威严天成的男子,他因我喜,就策划了这一切。
我们拜向天地,天高悬地长远,而我二人只守这一处。
我们各自对拜,我们以四海八荒为证,以风云为鉴。
今日,洛凩与虚竹二人结为夫妻。
我问洛凩,半打趣“就此仓促成婚,是否有些玩笑?”
“好似是有些。”洛凩配合着我的玩笑,一把将我拉进他,“现下我可能与你一战,日后好生听话,若是再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打断他,偏过头去“我可是丢了半数修为你才堪堪与我同步而行。”嘴里虽说是在为自己搬回面子,却暗自窃喜。
虽知自己是已然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不过走的过于玩笑自己未尝在意,而忽略了洛凩的担忧。
一阵风来吹走了我的红盖,我知是洛凩手笔,却涨红了脸,“这东西是要亲手掀开的啊!”
洛凩“哦”一声,颇有无赖风格。
下一秒便又是二唇相抵。
我们贪恋着彼此的味道,缠绵中缱绻,旖旎中眷恋。
我不知来路,我也不去想来路,人生在世便是为了尽兴二字,话本子终究是话本子,不会有那么多难测,多是平凡。
我枕在洛凩肩头。
洛凩问我“疼吗?”
我回他“禽兽。”
此后的日子,我带着洛凩御风去往人界喧闹繁华之处。
我们见过了春夏秋冬,我二人并肩共驰穿梭竹林间,我安于现状,洛凩更享于此刻。
我二人在喧嚣中寻片刻安定,洛凩依旧随我义诊,不过此番我们能去的地界繁多但亦冗杂。
洛凩会帮我,他会捡拾药草在我诊治时静静立在身旁,手扶住我的肩来,那便是支撑我的力量。
我仍是胆怯,毕竟反天而行终会有因果相报。
可因有洛凩,我可以枕在他肩头寻片刻安定,可以从他的大掌中获取温暖,可以忘却那一切的恐慌。
我们每日种下一颗竹,洛凩送我一枝笛,并在笛上刻有祥云,洛凩说我原本便是无拘无束漂泊无定的云。我铸一把竹剑予他,剑身简朴无华,我说这本就是他,平常的安稳。
我们的日子大体上说很是快活,就每每我吹笛的时候,洛凩总要皱好久的眉头,但看我如此起劲他又只是叹口气再不说什么。
我如此出神入化的演奏技巧怎的他还嫌弃?
你嫌弃我就不吹了吗?我可没那么善良。你不喜欢我偏要吹,再说我吹得那么好听!
最终洛凩败给了我,我吹得脸红脖子粗上气不接下气,洛凩叹一声气。对我对他这个叹气很是有意见,可我还没来得及说,洛凩自后面把我揽进怀中。
我身量不过到他的下颚罢了,他自后而来,将我的手握在手中,替我扶着竹笛。
洛凩的声音,我一直都觉得很好听,“现在再来。”
我按音的手被禁锢,消弭了适才的嚣张气焰,并未提出什么意见。
没出息的说,我很喜欢在洛凩怀里窝着,可我主动钻进他怀里和他自己来抱我是两码事,所以我更喜欢他自己来抱我。
我自口中输气,气流卷入笛中盘旋,洛凩牵着我的手在音符空缺处跳跃。时断时续,时缓时急,且洛凩和我不一样每次都只按单个的音节。
不得不承认,似乎是比我先前的好听一些。
但如果直接认怂,总觉得没什么面子。
诚然我是挺想学好听的吹,可是如果我问他去学了,那不就是打脸的说我以前吹得不好听吗。
我有点纠结。
我停下了吹气的动作。
我觉得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样既能学到如何奏笛,又能装作我以前吹得很好听的样子。
洛凩将大掌附在我额头上,揉着碎发,将唇畔贴在我耳旁,“下回我直接教你。”
我嘟囔着嘴把头往远离他的地方偏一偏。
怎知他直接在我面颊上啄了一口,我虽是满脸绯红将他瞪回去,但我知道此刻我这眼神是一点点杀伤力都没有的,居多算是一种变态的撒娇。
“你以前吹得其实不错。”
洛凩说。
这人总是知道如何使我的怒气消散,总归我也斗不过他。
于是我乘风而去,随意找了个去处。
“走,义诊。”
我可以想象的到洛凩是如何无奈而又宠溺的对我笑。
洛凩向来明白,虽说从本质上讲我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我只会将自己的自由放在首位。
就像我自私的明知如何使阿彧离开,却一直按耐不发直至我决心离开的那一天。
我不过是因为怕,怕那个枯燥冰冷的山洞里,没有阿彧,没有洛凩,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除却守着岁月荏苒之外再无能。
我问过洛凩,我是如此的人,说的好听那叫义诊,可实际上不过是我将自己逃离牢笼的希望寄予给那些凡人,我其实很是自私自利,我也没多少悲天悯人的心,凡人口中的善良不过他们不知道我是个被囚禁的困兽。
洛凩答我,他是魔。他原本跟着我不过因利关系,现在他跟着我不过因为他爱我,他亦很少在意我之欢喜。
都是恶人。
恶人就应当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