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可是,那家伙的身体状况现在根本就不适合长途的飞行啊,现在会瑞士的话,会不会……”
“我们明晚回瑞士,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任海洋低头整理着手边的文件,淡淡的说着。
“对啊,我们……你说的我们,指的是‘你’和‘我’,里面不包括那个家伙?”曲晨不明所以的看着一如往常在文件上签名的任海洋,声音明显的提高,“那你为什么要离开瑞士的滑雪场回到中国?如果你不是要带她回去,我们做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呢?现在墨言不可能再和她一起了,而你却在他们彻底分开之后说,你不要那家伙!?你所做的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在报复她吗?我真的搞不懂你,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收拾好你的唠叨准备回瑞士。”任海洋取过手边的资料袋将签好名的文件装了进去。
“我拒绝!就算这次你要把我送到北极我也要说!”
“……”任海洋平直的唇线微微的弧起,双手交叉支在下颚,看着愤愤不平的曲晨,“你说。”
“什么?”任海洋的表情让曲晨愣了半天,他嘴角的微笑代表了什么?好像有些高兴又有些悲哀?
这样极端的两种情绪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呢?
“你不是说,就算我把你丢到北极你也要说吗?我在听,你说吧。”
“为什么在她身边有人陪的时候,你一而再的破坏?你这么做难道不是因为想让她回到你的身边吗?为什么,在她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你却选择丢下她?她不是别的谁谁谁!她是莫舞雪,是你最宝贝的小舞!难道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报复她吗?你是任海洋,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你不该是如此卑劣的人啊,难道看着你自己最爱的女人痛不欲生,真的会让你比较快乐吗?”
“我之所以会回到中国,只是好奇自己一手养大的宠物换了主人她的生活习性到底改变了多少,仅此而已。”
任海洋的微笑渐渐的加深,食指拨弄着资料袋上面的绳线,黑色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微弱的波纹,几乎让人看不清楚它存在的痕迹。
“这就是你要的答案,不知能否让你满意?”
“老头,你……”曲晨觉得自己一时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现在在自己面前的任海洋,突然之间变得很陌生。
宠物?
这就是他对他最为珍爱的女人的定义吗?
这就是他的爱?
假的吧!
可是,任海洋从来不会说谎,他的骄傲让他对这种行为更加的不削!
“只是因为,她不愿再属于你?所以你就要讲她彻彻底底的驱逐出你的世界?……她是你最为珍爱的女人,即使离开了你整整三年,你对她的关心和爱护也从未减少分毫,为什么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就变成了你不削一顾的垃圾。”
曲晨双手紧握着垂在身侧,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空气里面,喉咙里面有些干裂的疼痛。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失控过,因为那是任海洋不允许的。
可是,现在……
曲晨几近悲哀的注视着任海洋嘴角的弧度,那里面有着让人发颤的平静与冰冷,他以为他自己放开的是什么?
“抛开爱情不谈,她是你一手带大的啊。对于她的生死你竟然可以微笑的面对?只是因为她的爱早已改变?任海洋,到今天我才发现,你的爱,是地狱传来的丧钟!你是一个恶魔,一个彻彻底底的魔鬼!”
嘀——嗒——嘀——嗒
时钟不知疲惫的摇摆着……
房间里面的光线随着窗外残阳的不断滑落而越见昏暗。
任海洋平光镜下的眼眸装满了动荡的黑色,左手传来刺骨的疼痛,猛然回神才发现那是蓝色的纹样所在的位置。
“发泄完了?那你现在是不是该回房间去收拾行李了?”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不会!不会!”
曲晨拼命地喊着,转身跑出房间。
“你家的小鬼是怎麽回事,像个火车头似的冲了出去。”韩语怀将房门关好,有些担忧地看着坐在昏暗里面的任海洋,那个角落里面的黑暗正在渐渐的将他包围。
“只是一直信仰的某些东西在一瞬间破灭了,无法接受而已。”
“你所指的信仰,就是你自己吧。”
“我厌恶成为谁的信仰。”任海洋的声音里面失去了一贯的平静,挂满了浓浓的疲惫。
“因为一个就够了吗?”韩语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看着窗外那片被残阳染红的大海,“手术之后她的精神状况一直很糟糕。”
手术?
任海洋的十指不自觉的收紧,直到今天,在医院走廊上面她的那滴泪一直不断的徘徊在自己的脑海里面,那种震撼也一直从未减退。
他从来没有见过小舞哭,即使当时在悬崖峭壁上面捡起她的时候,他就被那双墨玉般的眼眸深深地震撼着。
一个待在死亡边缘的小孩,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记得误雪曾经对我说过,任海洋理智和情感的天平永远都不会倾斜。以前我不完全认同,但是现在却不得不夸赞她的洞察力。”
“你的讽刺也未免太过明显了吧?”
“我只是在好奇,一向把自由当成唯一信仰的任海洋怎麽会允许一个6岁的小女孩踏进你的生活领域里,甚至整整的照顾了她13年!毫不夸张的说,这还真是一个奇迹!”
“只是义工而已。”
“义工?恕我直言,这么高尚的名词好像不大适合安在你的身上。”
“如果一个女人的存在,让你失去了所有的优点。那对你而言,她的存在又意味着什么呢?”
“如果你允许待在身边的女人,对你的世界,对你的生活甚至是对于你的情绪都没有任何的影响的话,那你才应该考虑一下她对你有什么意义呢?……你只不过,是一直在拒绝让你失去理智的人、事、物而已。”韩语怀的声音有些许的迟疑,正在考虑自己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你明晚回瑞士,对于这里的一切就此罢手,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墨言碰过面。只是因为墨言做到了一件你永远也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让你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我还要收拾行李,恕不远送。”
“你这个人还真是……算了,我这次来是为了雨清的事,谢了。”
“不必,我只是厌恶她的高谈阔论罢了。太过于干净天真的东西总是让人感觉不舒服。”
“我真的搞不懂你爱一个人的自我标准是什么。对于我而言,我只是简单的希望自己可以带给她阳光和温暖。”韩语怀在房门口止住了脚步,些微地回头看着依旧埋在黑暗里面的任海洋,“而并非让她习惯孤独和黑暗。”
海浪排挤岩石的声响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任海洋的双眼只是静静的注视着窗外的夕阳一点一点的滑进海平面,残忍的收走了世界上面仅有的光明。
蓝,你有没有听过大海和天空相恋的故事。
那是一种只能依附黑暗而存在的爱恋。因为在阳光下,它们不能拥抱。其实,站在海边放眼望去即使到了天边,海天之间依旧存在着一条明显的分界线,挥之不去。
大海,总是不知疲惫的映照着天空的蓝,没有丝毫的保留。它是调皮的,任性的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而,天空呢?总是静静的俯视着大海,微笑的包容着它的任性和无理取闹。
只有到了夜晚,当黑暗取代了阳光,将所有的光明全数掩盖,它们才可以真正的拥抱。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面,分辨不出天空和海的颜色,它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有的爱,也只能够在黑暗里面存在,因为只有那样才不会伤人。
医院
月光淡淡的洒在误雪沉睡的面容上面,那清淡的金黄色将她的面孔匀染的宁静悠远。
“我们就像是两个迷途于北极的人,因为寒冷而紧紧依附,我肆意的纵容你的沉寂、淡漠,把你养成一个极端自我的莫舞雪,只是不想因为相互贪婪的占有欲而将彼此毁掉。”任海洋静静的站在病床边,痴醉的看着床上那张精致的面孔。从她6岁的时候,把她放在自己的身边一天天的看着她长大。
时间一分分的流逝着,直到天边一抹光线出现预示着黑暗即将退去,刺眼的光明即将再次占领这个世界。
这是不可遏止的轮回。
“有太多的话……我的骄傲不允许我说出口。”
两人相互交握的双手,那中指上两个相同的蓝色纹样在黎明前再次变得异常清晰,映照在任海洋黝黑的眸子里面,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误雪迷迷蒙蒙的睁开双眼,习惯性的看向窗外的天空。而,下一秒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楞楞的看着房门,走廊里面传来了异常清晰的脚步声,就像是黎明时大海发出的抗议的悲鸣。
“我到底在想什么……”误雪喃喃的说着,转头视线再次徘徊在窗外的那片天空,今天应该是个晴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