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道蛇电如利刃般划破黑幕,暴雨随之倾盆而至。
进入夏季之后,雨季也随之而来。
莱戈拉斯坐在房间中,望着窗外的暴雨,在他身边站着的老管家弗罗多默默的注视着这位服侍多年的年轻主人。
这一个月来,他的体形都消瘦了许多,骨头清晰可见,脸色也是苍白而无血色。
整个人都充满病态,像是身患重症的病人。
只有眼眸依旧是那么的清亮有神,璀璨如星辰。
管家老迈的脸上浮现心疼之色,他很清楚为什么原本健康的领主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暴瘦而充满病态。
他很想告诉自己的主人,你大可不必如此牺牲,外面的人不会去记得你的付出,他们只会去责怪你为什么没能做的更好!
“弗罗多,现在是第几天了?”
莱戈拉斯依旧望着窗外的雨幕,管家弗罗多回应道:“殿下,今天是第七天了。”
“第七天了呀……这么说来,顺利的话,今天过后,一切也都结束了……你说会顺利结束吗?”
“会的!天佑鹰巢!殿下的付出绝对不会白费。”弗罗多眼眶有些湿润,颤抖着道。
莱戈拉斯感到异样的回头,看着老管家微红的眼睛,微笑道:“弗罗多,你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时日无多了……”
“殿下再继续下去,弗罗多只怕殿下的身体真会出什么问题。”弗罗多认真的说着。
莱戈拉斯道:“放心吧,有帕拉塞尔苏斯在,我想就这么死去也很难。现在只是缺乏休息罢了,不会有问题的。”
弗罗多看着那依旧在逞强的年轻人,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
维拉教会。
雨势渐增,银灰色的雨幕笼罩着街道,天地间悄然无声。
沙曼主教坐在礼堂中,双手合十,闭上双眸,默默进行着祷告。
自从瘟疫爆发之后,教会的一切工作都被迫停止,例行仪式也都因此中止。
这时,紧闭的门被推开了,男子拍着身上的雨珠,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轻浮姿态。
他翘着腿,坐在沙曼主教一侧,两人间正好隔着一条过道的距离。
“结果如何?”
沙曼主教缓缓睁开眼睛,他结束了祈祷,默默看着身侧的男子。
“一切顺利,接下来就等今天过去了。”
男子指了指花窗外的天色,现在是傍晚时分,距离今天过去还很漫长。
“说起来,对于那个小鬼,你有什么想法……”
男子话音一转,平静的问道。
沙曼主教道:“我曾说过,殿下的存在是鹰巢的幸运。这句话,现在依然有效。”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他的体内拥有着圣血,按照启明塔那群老家伙给出的定义,这应该算是转世圣人!”
“……”
“不论如何,这次瘟疫如果能够成功扑灭,殿下都是首功之臣。这件事我会禀告教会,就算不是所谓的转世圣人,殿下的舍身之举,和圣人相比也没有什么不同。”
“我不认为教会会对那小子的行为有什么表示,毕竟他的身后是王室。王室和教会间的矛盾早已不可调和,谁会大肆宣扬自己的对手呢?”
男子冷笑的说着,沙曼主教则沉默不语,虽然他这些年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魔法修行上,但是对于当今的局势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在王都辉耀城,雄才大略的皇帝麦格尼对于教会势力的扩张早已心怀不满,甚至近些年还破天荒的不再出席过去历任国王都会出席的每年第一次的教会【圣礼】。
种种迹象都表明,教会和王室之间早已貌合神离,这二者间的矛盾很可能会引发埃耐德政局的动荡。而且,相比王室,绝大部分普通人更信赖教会。这一点也是麦格尼国王始终不敢对教会大刀阔斧的原因。
“你说,如果在未来那小子成为了新的太阳王。有着转世圣人身份加身的他,能否让民众对教会的信赖再度回归到王室身上?教会所口口宣扬的神迹,在灾难来临之时没有显示,救不了任何人。反倒是不被信赖不受看重的王室末子,以自身之血,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这样的人当皇帝,又有谁会反对呢?”
沙曼主教默默的听着男子的话,最终只是平静的道:“我是教会的人,但是……我也支持殿下。”
“真失望,还想看看你慌乱的样子呢。”男子遗憾的说着。
沙曼主教看着年轻人,“说起来,你应该算是我的前辈吧,想看晚辈笑话,这样的恶趣味可不好。”
“我只是不喜欢你们宗教人士总是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人的样子,尤其是你那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就会让我忍不住想要看你气急败坏的模样。”
男子耸耸肩,理所应当的说着。
也不知道两人交谈了多久,之后他们又陆陆续续的闲聊了一阵,将近一个月的忙碌,今天是两人第一次获得如此充足的闲聊时间。
当月光透过五彩花窗涌入之时,两人的心情都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大门。
他们很害怕这个时候有人闯进来。
但是,除了灌入的冷风以及雨后清新的空气,外界静悄悄的,偶尔有虫鸣声响起。
“这半个月来,我把魔药的成分告知了每一名感染者。我告诉他们,是莱戈拉斯殿下,以自身圣血救了你们。没有他的付出,就没有你们活命的机会!”男子默默的说着。
沙曼主教眉头微皱,“你这样子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对殿下未必是一件好事。”
“可也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吗?”男子转头看着沙曼主教,“他付出了那么多,这是他应得的荣耀。”
“……”
“不论过去他做了多少错事,有多少荒唐的行为。但是,至少现在的他值得掌声和称赞。我只是想让他们记住,仅此而已。”
“而且。”男子突然惆怅的长叹一声,“相比起那几个心机深重的王子,眼前的这位更像我那位老朋友,就当为他将来有可能的登基造造势吧。”
“我看走眼了,你意外的热心肠。”沙曼主教笑道。
“小子,我要是个冷血的混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鹰巢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不论如何,帕拉塞尔苏斯先生,我在这里替鹰巢人感谢你一个月来的付出。”
男子看着沙曼主教诚恳的双眼,心中有些感动,但是嘴上还是道:“别整这些虚的,来点实际的吧。”
“哈哈,这可得请示殿下。不过,我相信殿下会送先生一份大礼的。”
“咚——”
在两人的交谈声中,教堂的钟声回响。
这是预示着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从时间上来说,意味着这一天彻底过去。
男子和沙曼主教对视良久,听着回荡在天地间的钟声,看着铁门外始终没有出现的报告者,眼中的惊喜完全掩饰不住。
他们直接倒在长椅上,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结束了……结束了啊……”
一周前,最后一批感染者服下了解药。
一周后,没有新的感染者出现。
一周的时间,在疫病发作的时间,无人死亡。
一个多月后,这场笼罩了鹰巢城的瘟疫阴云终于散开。
……
公馆内,年轻的领主听着钟声,一直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摸着自己瘦削的脸,自言自语道:“是得好好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