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天,张老师领着缠着绷带的孙志龙敲响了三姑娘家的门。
三姑娘把人让进来,张老师却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毕竟她儿子受伤了。
张老师进门也没有说话,直接拿出医院的证明扔在桌子上,然后就拉着一言不发的孙志龙站在那里。
三姑娘把证明拿起来看了看,道:“张老师这是啥意思?”
张老师黑着脸,看了她一眼,挑着声音反问,“我是啥意识?你说我是啥意识?你难道自己不会看!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三姑娘道:“明明白白是明明白白,可是跟我家有什么关系?”
张老师呵了一声,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咋说。
她拉住孙志龙的手,举起来,放在三姑娘面前,忽然哽咽了一声,“我儿子的手毁了!毁了!医生说了,以后都不能做重活儿!你还敢问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你家儿子的黄妖我儿子能成了这个样子?”
“你儿子被咬,那是他自己不小心,也是他自己太狠心,打得黄鼠狼被反咬一口!你来我们家怪谁?张老师,做人得有良心,做事情得有名目,你这胡乱冤枉我们家可是不行!”三姑娘道:“我已经问了我家娃娃,他都说了,孙志龙是自己被咬的,跟他一点没有关系!黄鼠狼不是他抓住的,是二狗子抓住的!棍子不是他给了孙志龙的,是二狗子给的!想打死黄鼠狼的是你儿子自己,想给你报仇的也是你儿子自己!跟我们家实在没有一点关系!”
张老师被气得直翻白眼,“实在没想到你这个疯女人这么能说会道!就算你能说会道,你也不能否认那个黄鼠狼是你家娃娃养的!再怎么样,这事情也得你家负责!”
三姑娘不再理会她,又打开门,站在门口道:“张老师,让你进来是因为你是娃娃的老师;现在请你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张老师冷哼一声,“你撵我走也没用,全村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你就算不想赔钱,你也得看看村里人答不答应!我这就去找白当家的,看他怎么说!”
说着,气呼呼走了。
三姑娘看着离开的张老师,一言不发。
刘志学从里面出来,他都听到了刚才的话,便道:“妈啊,咱家的事情咋就没完呢?”
三姑娘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怕啥了!火来水挡,水来土掩!走,妈给你做好吃的!”
张老师在三姑娘家没落了好,气冲冲去了白胜奇家里。
二狗子看见张老师拉着孙志龙进来,就赶紧把人招呼进去,白胜奇正和白莲莲说话,见了人进来,又看这两人的脸色,便知道了结果,道:“张老师?三姑娘咋说?”
张老师一听这话,就呼啦啦流下泪来。“白当家的,你可得替我们娘儿俩做主!他三姑娘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白胜奇让白莲莲出去,又对二狗子吩咐几句,转身进来,拉着张老师和孙志龙坐下,沉声说道:“唉,张老师你也不要着急,我是三坡子沟的当家人,总会为你做主的!咱娃娃手里受了伤,还得是最重要的事情。”
张老师哭了一通,拉着孙志龙的手不说话,半晌,白胜奇道:“你是咱们学校的老师,小二班没了你,这个学期肯定不行。张老师啊,你可是咱们学校的老骨干,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白当家的,你是啥意思?”张老师止住哭声,疑惑道。
“咱们三坡子沟缺老师,缺了你,二年级就没有语文老师了!”白胜奇看了看她,道:“你家发生了这事情,全村都同情你们,站在你们这边的。”
这时候,二狗子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红塑料袋子,白胜奇道:“咱娃娃的手受了伤,得好好补一补,这些猪肉你拿回去吧!”
张老师一番推辞,最后收了。
她看了看白胜奇,想了想他刚才的话外之意,心里有些明白。
毕竟是读过书的人,有些话只要露个头,她自己就能想明白了。
“我是学校里不可缺少的老师,只要我再显得可怜一点,人们必然会同情我!这样一来,三姑娘家的娃娃想回学校里念书,就很难了!而且,只要我把黄妖的事情再说一说,人们必然害怕这种事情再发生,到时候,他三姑娘家里就只得做出赔偿,我才能再回去教课!好,真好!”
当下,她心里有了主意,便不再抽泣,提了提手中的猪肉,道:“儿子,咱们先回家。”
等张老师带着孙志龙离开了,二狗子先笑出声来。
白胜奇骂道:“你惹得好事情!”
“嘿!爹啊,你也说了是好事情!这下,三姑娘家还不得有一番大罪来受!”二狗子瘫在刚才张老师坐的地方,假装啜泣了几声,白莲莲正进来,在后脑勺上拍了他一巴掌,笑道:“你们这父子两个又在说些什么了?”
二狗子道:“妈啊,你下次去舅舅家里,就跟他说,上次打白瑞的那个疯女人遭大罪了!”
白胜奇道:“儿子啊,你这次做得好。神不知鬼不觉!老爹告诉你,这就是做人的本事!所谓把人卖了他还得替你数钱!”
二狗子哈哈大笑。
白莲莲道:“就是平白无故送了张老师十斤猪肉,那可是不少钱!”
白胜奇道:“说道钱的事情,我这次去镇上和咱哥说了,咱们很快就能有大钱挣了!”
二狗子跳起来道:“咋?难道舅舅要让我去镇上?爹啊,你可千万已经说了这事情,我不想再天天跑猪圈里了!”
白胜奇道:“你再忍一忍,我说的是另一件事情!”
“你们都知道镇外的山里开了矿吧!那可是个大矿!你舅舅这次和我说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二狗子竖起耳朵,连白莲莲也还是一脸期待,三坡子沟的生活无聊简单,虽然他们家早比其他人家富足,可是毕竟这是个小地方。她想啥时候能搬到外头去,但是搬到外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更有钱。
“老朱,就是咱哥的老亲家,他不是做煤矿生意的么!他认识了第一采矿场的厂长,从他那里拿来了一单大生意。嘿嘿,说是那个矿场里每次出煤,能匀给他一部分让他做。但是他的资金又不够,所以就找了咱哥,咱哥毕竟看顾咱家,所以把这事情跟我说了!我就想着,这个事情又好又安全,咱们家拿出积蓄来跟他合个伙,到时候就能财源滚滚!你们都不知道最近几年的煤炭行情,私煤简直不要太贵!而且,我还知道了一个消息,国家已经允许乡镇小煤矿的发展了,我想着,咱们如果能赶上,说不准自己也能弄一个小煤矿!”
二狗子闻言,简直乐得开怀大笑,他不懂什么煤矿政策,但是一听到自己能拥有一个煤矿,心里便由内而外地想笑,道:“爹,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那简直太好了!只要不让我再搞猪仔,我做啥都愿意!”
白胜奇笑骂一声:“你啊你,你爹我也是个知识分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笨蛋;你要是能念个书那多好!”
“妈啊,你看他!说着说着就又说什么念不念书的话了!”二狗子抱着白莲莲的肩膀撒娇。
白莲莲戳了戳他的鼻子,对白胜奇道:“我儿子不会念书咋了?那也是我儿子!只要咱们家这次能做起来,以后还怕儿子没出息吗?你快跟我哥说,咱们一定要合伙!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
白胜奇自然知道是好事情,当下跟白莲莲两个计算了家里的存款,急急忙忙去了。毕竟好事不等人!
过了几日徐志强那边签订了合同,再过了几日,浙江的货拉回来了。徐志强不放心,亲自去接,又亲自送到矿上,这才安心不少。他看着人声鼎沸的矿场,忽然觉得自己卷入了滚滚的时代洪流之中,他脑子里一热,好像看到了未来的趋势。
“我能跟矿上做这个封堵气囊的生意,为什么不能做其他的生意呢?煤矿上各种材料都需要有人提供,既然别人能够提供,那凭什么不能是我?”
想到此处,徐志强竟然激动的流下泪来。
他急匆匆跑到魏欢跟前,将这话说了。
魏欢盯着他道:“徐老弟啊,你这是要发疯啊!”
徐志强笑道:“富贵险中求!我是个生意人。既然矿上能和别人做生意,我徐志强自然也能做!”
魏欢笑了几声:“话是没错!”
“这不就得了!您是这矿上管理安全事务的,只要您点头,要什么货,咱就提供给什么!”
徐志强兴致勃勃道:“而且这次合作这么愉快!何不把这个合作扩大呢!”
他小声道:“合作合作,其乐融融,互利互惠,您跟谁不是合作,为何不能跟我徐志强合作?”
魏欢道:“好了!徐老弟,知道你的心思了。等我忙完这个,咱们私下里在讨论讨论!”
徐志强道:“嘿,有了您这句话我便安心了!时不我待,就今晚如何?还是老地方见?”
魏欢自无不可。徐志强说的没错,生意既然要做,跟谁做都是一样!反正也不是他魏欢出钱!只要能提供货物,徐志强也不是不行,何况他本人还挺喜欢徐志强的!这是个牛人!
黄土高原吹了几千年的黄沙,但很多人都知道在这些黄土之下埋藏着数不尽的乌金。不过以前是国家一把抓,所有的煤矿都只能国有;但是如今改革开放,国家就出台了基本政策,叫做:有水快流”,鼓励中央、地方、集体个体一起上。
这是一个时代的机遇,也是一些大胆而有头脑的人的机遇。
徐志强抓住了矿上的生意,果然不久之后就再次签订了合同,矿上的安全材料包括电线,钢丝,履带等等,都由他徐志强提供。徐志强,开始真正成为名副其实的徐老板。
与此同时,白荣荣安排朱达和白胜奇合伙开始贩卖煤炭,在这一年冬天的时候,赚到了第一桶金。
他们没有想到钱能来的这么快,也没有想到能来的这么容易。
就好像下雨一样,呼啦啦,哗啦啦,流水一般的钞票就进入了白家的口袋。
白莲莲很快,就在镇上买了一户房子,而二狗子的养猪场也承包给了张桂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