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钱,苍永长就决定先盖房子,让两位老人享享福,所以这几天就一直张罗着这事,不过事先并没有跟老两口说,苍永长想先把事情定下来,有了一个大概才好跟爹娘说。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天苍永长出门找盖房子用的一些砖瓦木料,比较几家看看用哪家,不过找了几家一一看去,时间就有点晚了,所以就留宿在镇上的客栈里,打算明天一早再走几家比较一下,事情还是得抓紧,这眼看着就要秋收了,到时大家农忙就没有时间了。哪知道就在这天夜里戌时,奶奶就突发疾病,满头大汗,剧烈呕吐呈喷射状,爷爷虽然目盲,但是听到动静就立即大喊老媳妇,娘的睡眠还好,白天忙活一天也累了,所以开始根本没听到,后来芜青听到爷爷的声音都快差了音,才知道出事了,立即翻身坐起,推醒了自己的娘,按说这时候正是夜深人静,人的睡眠最深的时候,娘被推醒才听到爷爷的声音,也是快手快脚的穿衣下地去看看怎么回事,当时的情况太危急,娘也没了主意,男人不在家,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这人是上哪里去找郎中啊,老爷子还是清醒的,让芜青去大伯家和二伯家去找人,芜青撒腿就跑,外面黑黢黢的,也看不到路,芜青先趴到东院墙上,大声喊着二伯、二伯娘,不一会就见油灯亮起,芜青就喊,奶奶病了,涛大哥跟我一起去喊大伯吧。就这样,不一会,大伯家和二伯家就都过来了。大伯就问,永长那里去了,怎么今天不在家,芜青娘就说去镇上了,走的时候说明天回来,大伯就训斥道,能有什么事当天办不完,这个时候找不到人,其实这时候老太太就已经弥留了,出气多进气少,大伯说,这人不中用了,这个时候去镇里找郎中也不方便,还是准备后事吧,家里就一片哭声。正在这时,院门再响,芜青出门一看,原来是爹回来了,满身的尘土,像是走了很远的路,进门就问芜青,家里出什么事了,你娘没事吧。芜青赶紧就拉着爹回屋,边走边说奶奶不行了,苍永长回屋一看满地狼藉,老太太躺在炕上,脸色蜡黄,唇色发紫。苍永长对自己娘的感情是其他两个儿子没法比的,不然也不会是老小跟父母一起住,苍永长看着这个情景,当即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字还没有发出,就一头栽倒在地,昏厥了过去。这下张静兰就激动了,本来婆婆病重弥留,张静兰并没有流泪,可是如今看见自己当家的晕了过去,这下子哭叫一声“他爹!”,扑上去,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一声声喊着,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时候家里就真的闹开了锅,周围的邻居也渐渐都被吵醒。贫穷的山村孕育着淳朴热心的乡邻,他们都陆续来到芜青家里,大伯是长子,老娘如今已经咽了气,就在邻居的帮助下,将灵床在堂屋里搭好,老太太的寿衣是早就准备好的,如今也都给穿戴打理整齐,停放在了灵床上。苍永长昏厥了整整一刻钟,才悠悠醒转。其实苍永长晕厥一个是无法接受娘亲去世的悲痛,本来都有钱了可以让爹娘过上富裕的生活了,可是突然娘亲就离开人世,这是让人无法不遗憾悲痛的;另外就是苍永长今天事情办的很顺利,还有两家明天一大早看完就可以着手准备开始采买设计和建造了,可是夜间早早上床歇下后,苍永长没过一会就沉入梦乡,梦见自己的媳妇浑身是血,正对着自己说着什么,他突然就从梦中惊醒,一看更漏发现自己刚睡了一个时辰,心中十分不安,觉得家里一定是出了事,所以就没管三七二十一,起身收拾了包裹就急急地往家赶,这时候哪里还有马车租用啊,所以进门的时候芜青才觉得爹爹满身风尘,好像走了很远的路,就这样劳累加惊痛就一下子厥了过去。张静兰看到丈夫醒过来了,赶紧递过一杯水给自己的丈夫,可是苍永长却推开她,迅速下了地,跪倒在灵床旁边放声大哭,把自己的所有的遗憾不甘都通通哭了出来,只恨自己没有将自己有钱了可以盖房子买地过好日子告诉自己的娘亲,如今天人两隔,如何不让他懊悔莫及。奶奶的丧事办得很简单,苍永长本就没顾上,只顾着伤心了,六个姑姑也都拖家带口的来奔丧,就这样三天匆匆在忙乱中过去,芜青只记得自己这两天似乎就没有睡多长时间,都在守灵还有就是跑腿,家里头白日晚间的忙乱不堪,吊唁的人很多,除了村子里的人家,还有舅爷那边的和姨奶奶那边老的少的,芜青只记得认了不少的亲戚,可是几乎都没有记住,关键是家家都过的紧巴巴,根本没有走亲戚的闲暇和闲钱,所以亲戚之间除了一些大事发生基本上是年节都不走动。可是这次奶奶去世,才让芜青惊诧,古代人的生育力真是让人无语啊,你看看这些亲戚,都上百号人了,芜青家里的这几间土坯房如果这些人用点劲都可能一下子推平,所以除了路途较远的四姑和老姑一家留住,其他的女儿女婿都是晚间回家,白天再来,忙乱了整整三天后,送灵的人群浩浩荡荡的直奔苍家祖坟而去,下葬前,爷爷拄着拐杖,没用儿女们搀扶,摸索着来到老伴的灵床前,从头摸到脚,眼角流下两行浑浊的老泪,什么都没说,哆嗦着嘴唇,慢慢地走回到东屋。儿女们都有些惧怕老爹的脾气,没敢多问,也就这样将老太太下了葬。
苍永长这三天可以说水米未进,嘴唇干裂,嗓音嘶哑,满眼血丝。可是即便再怎么悲痛都无法让娘亲活过来。老太太下葬后,苍永长就病了,高热不退,村里的郎中给了几副草药,说悲伤过度,慢慢调养。可是别的人可不等他病好,老太太去世其实对老爷子来说才是最大的打击,原本老两口磕磕绊绊的总是有个伴,可是如今一个去了,只剩下一个,又是眼盲,这就得大家商量着该让谁家照顾老人,村子里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谁伺候老人那么老人的家产就归谁。这家里的三个儿子,老二嘴甜最会说,所以苍泰云还是比较喜欢二儿子,可是二儿媳妇是个泼辣矫情的,并不愿意照顾老人,而且老二还在镇子里上工,回家的次数很少,就更不合适到二儿子家了。三儿媳妇糊涂,年节的时候总是忘记做一些民俗吃食,总是因此挨训,不过好在听话孝顺。可是三儿子不行,总是不顺着自己说话,十次说话倒是有九次大吵起来不欢而散。苍永长倒是希望自己的爹和自己住的,可是现在他烧的糊里糊涂,那里还打起精神来,也就没有着急,这不是娘才刚下葬呢嘛,怎么着也得过几日再商量这个事,所以也就没有着急掺和,可是有人着急啊,大伯母是个算计的,平时也比较懒惰贪嘴,可是有便宜是一定要占的,大伯人是比较憨厚,可是有一点就是怕媳妇,事事都掰不过媳妇,于是大伯母在爷爷面前一顿表态,说是大伯是长子,如今娘去了,理应由大儿子照顾爹爹,这些年由于早早搬出去,很是没有经常和爹亲近,你的大孙子和大孙女都很喜欢您老,您看是不是这就接您到我们家去好方便照顾,另外离开这里也省的你总是伤心。老爷子是不太了解自己的大儿媳妇的,平常的家长里短他也不关心,如今二儿子家不能去,老儿子又总惹自己生气,老儿媳妇虽然孝顺可是经常犯糊涂,不太精灵知事,所以现在听得大儿媳妇说的挺有道理,于是老人家就做了决定,搬到大儿子那里去住,那么自己的房子和家里的银钱被褥等等的东西就都得给大儿子那里了,等苍永长收到通知时已经木已成舟,恨的他在床上猛锤两下出气。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老爹不得意自己,自己呢也确实无法认同老人的一些观点,如今母亲离世,让他心中很是有危机感,子欲养而亲不待,本想着对老爹加倍的好些,再也不顶撞他,可是老爷子愣是没给机会,就这样,芜青的家就一下子冷清了下来,这样更是让苍永长心情郁结,每当走到堂屋看着空荡荡的东屋就忍不住的就要落泪,而早在之前规划的建房事宜也暂停了下来。心想着等到一年的孝期过了,再好好盖一座大房子,不过,这段时间可以看看那里有土地卖,农民还是靠土地为生。却那里知道,转过年不久,老爷子就病倒了,村里的郎中说是心气郁结,肝火过旺。想也知道,以往都是老伴细心照顾,三儿子家里弄点白面大米也都是孝敬给了二老,芜青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才能吃上饺子,平时都是没有米饭可吃的,所以老两口很少吃粗粮,可是如今老伴走了,贴心的人没了,自己做主到了大儿子家本以为是最好的决定,可是事实上是每天吃饭都没有准时的时候,而且都是粗粮不说,孙子和孙女也都和他不亲,除了跟她要糕点吃以外就基本看不到人影,而大儿媳妇还藏奸,家里做了肉菜基本不上桌,你说一个每个节气都要节日吃食的人能受得了?况且老人虽然目盲了,但是其他的听觉和嗅觉就比较灵敏,你做肉看不见能闻不到?闻到了却没吃到你说那能是什么心情?本来呢,如果发现不合心意,老爷子完全可以回到老儿子这里的,可是老人刚强好面子,不愿意向儿子低头,就这样病了也不说,拖了半个月,本来岁数就大了,再加上病情拖延,就这样眼看着就不好了,大伯母担心公公死在自己的家里,害自己被人说道,于是就怂恿让大伯将老爹送回老三这里,另外还对张静兰说,爹他想你们了,想到你们家住些日子。张静兰没主意,一切都是苍永长说了算,而苍永长实在看不上大嫂的一些上不去台面的算计,于是就没多话,将老爹接了回来,并且从镇子里请了口碑较好的郎中来给诊脉,结果郎中说,已经油尽灯枯,还是准备后事吧。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苍永长实在是忍不住怒气,对着自己的大哥就是一拳,大骂他不是东西,耳朵软不孝顺。大伯心中也是悲恸,没有还手,拉着大伯母就回了家。在老爷子回来的日子里,张静兰倒是精心了起来,换着样的做着吃,可是她的手艺也就那么回事,经过冷暖的老爷子算是看明白了,在去世的前一天,老爷子似乎精神不错,张静兰在喂他吃饭的时候,老爷子说了一句话:“说这三个儿媳妇里就属老媳妇人好还孝顺”这句话说得张静兰眼泪止不住的流,这么多年的任劳任怨最后终于得到肯定是又高兴又心酸。也许这就是回光返照吧,老爷子第二天就咽了气。距离奶奶去世是1年零三天。家里连续两年父母双双去世,都显得气压非常低。苍永长内心的痛是无人能够体会的。芜青知道,苍永长经此一事大概这辈子对自己的哥哥嫂嫂都会存了隔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