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灯光依旧昏暗,窗外的晨曦初露锋芒。
抢救室外面的长廊空寂得可怕。罗蒙禹把头埋在双手之间,只不过一夜,他的胡子似乎一下子疯长出来,单薄的毛衣好几处都脱出了线,不知是在什么地方挣扎时扯掉的。他就这样默默坐着不说话,就像那个让他无比疼惜的女孩子就那样躺在里面,不能说话。他或许觉得,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要想不要说,就让一切归于沉寂,他也许就能离她更近一些,再近一些,她便能安安心心地醒过来,再对他说话、对他微笑。
虞钰在抢救室门口站着,她浑身颤抖,止不住小声哭出来。项羽轻轻搂着她,低声安慰着。虞成遇是被连着床推着过来的,气氛一时压抑到一种极其饱和的状态,似乎只要谁随便说一句什么就能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
“哥!“虞钰走上前去,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她只要随便一发出声音,立刻就会被自己辛苦压制的哭声淹没。
“对不起,我不知道……“虞成遇让护士把他的床推到紧挨着抢救室门的地方,然后挣扎着坐起来,他双手轻轻贴着那扇冰冷的门,似乎想要将掌心的温度传过去。可是终究一切都是徒劳。是的,这句对不起他已经说了好几年了,可是很多事情哪里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呢?隔着这扇门,他突然觉得很多事情明白了起来,他总觉得她会原谅他,哪怕是强求。可是时间已经走出了这么远,谁还会在原地呢?之前他总觉得自己是那个一直站在原地的人,只要等着她回头看他就好,可到了今天,他才忽然明白,那些没有珍惜的曾经和那些不曾参与的过往都已经回不去了,原来他自己也不曾在最初的地方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躺在抢救室里的沈孟瑜只觉得所有的疲惫和痛楚向潮水一般袭来。有的时候她的意识很模糊,感觉到自己似乎走在某一条林荫小道上,阳光稀稀落落地洒下来,虞钰正拉着她的手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可是当她想要集中意识认真听清虞钰话中的内容时,脑海里又仿佛翻江倒海一般疼痛;有的时候她的意识很清醒,清晰地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记得李诺昕的邀约电话和脖颈上的重重一击,冰冷的水漫过她的身体,她无力动弹,那些透心的凉淹没她的心,让她呼吸困难,无法思考。可又不知从哪里来的手将她揽入怀中,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个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很温柔又很绝望。那种小心翼翼的呼唤让她痛彻心扉,她多想睁开眼睛看看他,抱抱她,可是她真的好累好累,累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那轻飘飘的思绪又开始飞起来,她又到了那条林荫小道上,虞钰还在说着什么,阳光更亮了,周遭能看的更清,树木茂盛,绿荫遮阳,这应该是某一个夏天凉爽的早晨吧。虞钰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她时不时转过头来对着她笑,亲昵地将她的手拉的更紧,笑得很开心。虞钰的笑容从来都是最好看的,就像这初夏的阳光。
“快点,孟孟,他在等你呢!再走快一点!“虞钰开心地拉着她在林荫道上奔跑起来,阳光隔着密密层层的树叶间或不断地落在她们的脸上和身上,风也很轻,真是舒服极了。奔跑让她暂时忘记了那些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疼痛。
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清晰,阳光也越来越明媚。“快点啊,别让他等太久了!“虞钰拉着他越跑越快,等到快到林荫路尽头的时候,虞钰停下脚步,然后指着前方开心地说,“去吧,孟孟,他等你好久好久了哦!“
沈孟瑜放慢脚步往前走,前方的那个背影修长挺拔,干净利落的白衬衫没有丝毫褶皱,没有了树荫的遮挡,阳光整个人笼罩着他,让人觉得安全又温暖。
“你好,是你在等我?“沈孟瑜小心翼翼地问道。
面前的人转过来看着她,然后微微弯下身子,与她四目相对,他的眼睛真好看,盛满了暖暖的笑意。他看了她许久,然后突然叹了一口气,故作生气道,“不是我还能有谁?等你两天了呢,你现在睁大眼睛认真看看我,我是罗蒙禹哦!“
沈孟瑜都快被他暖化了,怎么有种跨时空相遇的感觉呢,好吧,那就睁大眼睛把你看个清楚吧!
抢救室的灯终于暗下去,所有人都拥过去。
“人抢救过来了,但是什么时候能醒来还不知道,家属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先转到icu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