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天意如此,又何须再躲?
陆离遇到沐怀瑾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孩,但由于他身形颀长,天资卓越,还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少年老成感和距离感,沐怀瑾自然而然地以为他和自己是同辈人,当时他还感叹为什么陆离的皮肤那么好,后来才知道自己足足比陆黎大了七岁。
沐怀瑾厌倦官场浮沉,虽承了他爹的意思,袭了个王爷的官位,但着实志不在此,往往也是先附和着他爹,背后再放飞自我。
说是去秉公办案,更多的时间则是在地牢处给死囚刺青。地牢处的气味很不好闻,沐怀瑾倒从未嫌恶过,换了身平常百姓的衣裳,戴了面具,便做起了自己的另一副业。
有拒不配合的,有朝他吐唾沫的,沐怀瑾过去可没有现在的好脾气,下手自然会重些,偶尔还会以发现了新图案为借口在他们身上练习刺青,所以囚犯们给他取了个别名“惹不起”。
陆离在众囚犯中实在是不可忽视的存在,看上去他与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明明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却掩不住自身的气质,就像是一群恶霸中混入了一位神秘的白面小书生。
沐怀瑾虽然并不喜欢这样呆呆傻傻的人,却对他多留了个心眼,观察他好一阵子,发现陆离虽不与周遭人说话,但极为自律刻苦,闲时还会拿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对送来的咸菜也从未有怨言,有什么就吃什么,从未浪费过。陆离也注意到了这位刺青师,但一如往常,只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做自己的事。
沐怀瑾暗忖像陆离这样老实本分的人,顶多关个半月左右就会放出去,也没特别在意,却不想后来还是在死囚中瞧见了他。
一步,两步,三步……沐怀瑾略过其他人,走到他的面前。
两人近距离对视的时候,即便陆离脸上有些污垢,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但那双讳莫如深的丹凤眼很是吸引人,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偌大的漩涡,让人看一眼就会陷进去。
那双眼不同于苏子烟,她有其皮但未能有其神。陆离的眼睛传达着神秘危险,而苏子烟则往往佛系淡然,一股子漠然劲。
沐怀瑾并未拿起细针,而是拿起自己用作擦手的湿布擦了擦他的脸,问道:“犯了什么事?”
陆离一声不吭,旁边小吏自是知道这位刺青师是大人物,知县还得让他三分,当然是自己惹不起的,见陆离半晌不回答,瞪了他一眼,赔笑道:“哪有什么事?不过是点小事情,判了刖刑罢了。”
这小吏也算是圆滑,早就注意穆怀瑾待陆离有点不同,有些事还是得自己赌一把,便隐去了陆离判了死刑的事实,这些囚犯的生死,他说了不算,但想来这位刺青师应是有这权利的。
“刖刑?”所有的卷宗他都看过了,包括陆离的,若他的呈堂供词是真话,是不会判刑的,但可惜既没有对他有利的人证,也没有物证,而他又有着最直接的动机,甚至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