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怒吼奔出,那咆哮的音波瞬间在空气中荡开。
那团黑影受到音波的波及,原本就凝的不算结实的轮廓顿时被冲的差点散开。
它就跟棉花糖一样,剧烈弹了几下,转而又被人紧紧的捏在了掌心里。
怒吼过后的沉寂,如暴雨后的虹销雨霁,一切归于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四目相对。
祁霆屿整个人都被定在了原地,虽然冲进来的那一刻他脑子没想过什么具体画面。
可就算什么都没想,他也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画面?
床上的那个伤了脑袋,做了一场开瓢大手术的女人,本应该半死不活的躺在病床上。可此刻竟然会脱离医疗器械的监控,以一种标准旺星人的姿态跳起,随即跪在的床上,最奇怪的是她的手还紧紧地捏着一团……看着有几分熟悉的黑影?
那黑影如烟,没有实体。
这不就是他要抓的邪祟吗?
这个鬼祟的脏东西怎么,怎么会被她,被她这样抓住?
是巧合?
还是巧合?
可这……巧合是不是……太巧合?
他原本是想要救那个女人的,可现在看来——
听见祁霆屿的声音,女人也猛地转头朝他看了过去。
表情狰狞,目露凶光。
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脸色,更是将这种凶狠的表情变得十分诡异。
冷不丁的被她这么富有杀伤力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祁霆屿竟然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唬……唬唔,嗷唔——”女人的嘴唇抽动,可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是犹如野兽般的嘶吼。
凶暴,残虐。
好像一个不小心,下一秒他就会被眼前这个女人狠狠地咬住,然后瞬间就被撕得粉碎。
祁霆屿沉默了片刻,心中理性的衡量了一下这其中的发展关系和可能性。
凌染虽然目露凶光,可那双眼瞳却是清澈,不像是被什么东西俯身?
而此刻他亲眼看到的却是——
“好吧,我承认这家伙是你抓的,我会将功劳记在你的身上。”
说着祁霆屿指间又出现一道黄色的符箓朝着那团黑影扔了过去——
“噗嗷”
蹲坐在床上的女人突然一个矫健的跃起,嘴巴瞬间长的老大,对着那道黄色的符箓就咬了上去。
“嗷呜,嗷呜——”
发出了两声被激怒的吼叫声之后,在祁霆屿瞪大的眼瞳中,她的嘴巴从容不迫的将那道符箓径自吞了下去。
这一刻感到最不知所措的不是祁霆屿,而是那团黑影。
它从进了这个房间开始,就受到了惨无人道的虐待。
原本是想再找个阳寿将尽的身体再次附身的,可谁知道它一进来就掉坑里了。
明明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人,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可这它倒也不怕,一般的人类是根本看不到它的存在。
不过这仅仅限于一般的人类,谁能想到这个女人就属于不一般的那群人?
不仅能看到它不说,还一伸手就把它抓了个正着。
而且无论它怎么挣扎都逃不开她的手掌心,她的双手就好像有着某种诡异的能量,竟然可以将它的身体牢牢的吸住,甚至于它的灵识都开始飘散混沌起来。
无论它怎么叫,怎么喊,都没有任何用?
它突然体会到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现在它已经被掐的生活不能自理了,就连那团黑气的虚影都被压制的连一股烟都吹不动了。
好不容易等到有个人来“救”它了,它恨不得就被这个小天师给收了。
可谁知道还能半途杀出这么一幕?
连它最后的希望“符箓”都被吃了?
这女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怪物?
祁霆屿站在那里傻愣了一分多钟,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害怕得狂犬病。
女人依旧以绝对的动物攻击姿态,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甚至那目光都变得更加凶狠起来。
然后就在他们四目相对的敌视中,她突然动了,一双手飞快的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团黑影猛地往自己嘴里塞去。
祁霆屿再次看傻了。
在他的认知中,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不知道是什么的脏东西的下场,会是被人裹腹?
看着那女人两只手捣扯出了八只影的速度将那团脏东西塞进嘴里——
“咕噜”一声吞咽。
那声音短促的就像在嘲讽他的智商?
最后在他一言不发的目光中,女人满意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她竟然真的把那脏东西给吃了?
好一会儿。
祁霆屿声音轻徐的问道:“你……吃了?”
恕他表达欠缺主语,而是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那团脏东西?
因为他连那团东西的本体都没有查出来?
说来,那团东西也是够可怜的了。
女人的目光依旧带着敌意的瞪着他,只是听见他的话,她的头微微歪着朝他看了过去,似乎在想他刚刚说了什么?
片刻后,她头微微点了两下,算是回答。
祁霆屿觉得这女人是不是脑袋摔坏了?
或者是疯了?
“你给我吐出来。”祁霆屿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
女人眉头一挑,嘴巴下意识的闭紧,头顿时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呜呜……”
不要。
“你还不吐?那东西不能乱吃,吐出来。”祁霆屿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过了去,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肩膀,可下一秒他的小腹传来一股剧痛,身体腾空向后飞摔了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祁霆屿的后背直接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被偷袭了。
后背火辣辣的痛楚,让他那冷峻的五官瞬间垮掉了。
真他妈疼。
就是教养再好的人,都要骂街了。
这一撞不说有多重,但也绝对不轻。
那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在他胃里还没有消化呢,这么一撞一晃就真的快成浆糊了。
甚至于还有点泛着恶心。
祁霆屿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那条刚刚踢了他的腿,就算没折,没打石膏,可这腿劲也太大了?
虽然说她是脑袋受伤,可是没弄出个脑震荡,也没弄出一个小脑萎缩就已经是万幸了。
难不成还能弄出了一个运动神经突出?
祁霆屿的目光慢慢爬上那张算是熟悉,却又感觉十分陌生的脸?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是看见他了,都会笑的恶心巴拉的凑上来,那感觉就像一块牛皮糖,黏在他的身上撕都撕不开。
如今她这种敌意又防备的眼神,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
祁霆屿稍微捋了一下思路,那漆黑的眼瞳微垂,犹豫的阖上了片刻又再次睁开。
那一刻他那黝黑的眼仁完全消失了,一双眼睛都被纯白的眼白填满,不过这一层的白色却是泛着一抹珠光的莹白?
他抬头朝凌染看了过去,却正对上她垂眸看过来的目光。
而这一刻,这女人非但没有被他吓到,相反还十分好奇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嘴巴里还发出了一种呢喃的“嗯~嗯~”声?
祁霆屿分辨不出这种声音到底是什么动物才能拥有的?
不过他见过刚出生的小猫小狗,这声音好像更类似那种幼崽的叫声。
只是叫了那么两声,却弄得他脊背发痒。
一双剑眉不自在的挑得老高,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忍着那种不舒服盯着她的身体和周边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收起了自己视线,眼皮一闭再一睁,他的黑眼仁就跟变魔术一般又回来了?
“呜呜”
听见凌染朝着自己突然又叫了这么两声,祁霆屿警惕的吊着眉梢,以并不和善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又转了一圈。
语气也不友好的说道:“我知道你不能说话,不过你也不需要这样叫。无论你做什么,用什么招数,我都对你做的所有事情不感兴趣。还有,你也不需要再装下去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虽然我跟你结了婚,但我并不承认你的身份,你也别忘了我们并没有领证。所以从法律上说,你并不是我的妻子。不过我还是会对你负责的,毕竟你变成这样跟我有关。还有你的……声带,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让你重新开口说话。”
凌染跪在床上依旧带着几分敌视和几分不解的看着他,似乎明白他在说什么,又似乎并不明白?
祁霆屿原本过来没想说这么多话,想着她就算醒过来,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现在看来,她恢复的好像很快,超乎寻常的快。
难不成她虽然做了很久的手术,可伤却没有那么的重?
“砰砰砰”
“砰砰砰”
“祁霆屿,你在里面吗?”
听见敲门的声音,祁霆屿的目光转而瞟向了病房门口,不耐烦的喊了一声,“进来吧。”
“咣当”一声,门开了。
李旭在秦昇之前脚下麻利的蹿了进来,“少爷,少爷,你没事吧?那怪东西抓住了?”
祁霆屿看着那被撞的摇摇摆摆的病房门,眼角微微抽动了两下,“这里是病房,你们是来砸门的还是来卸门的?就不能轻点?”
李旭一听这话,下意识地转头朝病床看了过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少……“刚吐出第一个字,李旭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他家少爷还站在旁边呢。
想到这,李旭嘴巴顿时闭紧,用力的抿了两下,他才再次开口说道:“凌小姐,你醒了?怎么还坐起来了?这……这都什么情况?”
整个病房原本就不算多高级精致,不过却很是干净。
起码在他之前来的时候,绝对跟现在不一样。
现在整个病房里已经凌乱成一团,就那些金贵的仪器都被摔了个四分五裂,还有旁边简单配置的柜子,椅子,更是被摔的稀巴烂。
李旭小心的凑到他家少爷身边,低声说道:“少爷,您这下手也太狠了。凌小姐不会是被你捉那东西的时候,给,给吵醒的吧?”
其实他更怀疑,凌染是被他家少爷蓄意打醒的。
不过他不敢说。
祁霆屿瞟了他一眼,“我倒是想问你,这就是你说的意识不清?我一进来,她就已经醒了,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李旭惊讶的看了一眼凌染,“可是外面的人,他们跟我说,凌小姐确实意识不清,并没有真正的醒过来。”
只是这回没等祁霆屿说话,一只手就直接把李旭先拽到了一边。
“祁霆屿,你是故意整我吗?你捉个东西能不能安安静静的完成?非要这么高调吗?你知道那些个小护士跟我说什么吗?先是震耳欲聋的尖叫声,然后又是人皮面具。你还给我吓晕了三四个人,最重要的是电梯,电梯竟然被一层冰给冻住了?你知道这有多危险?一个不好会出人命的。你要不要搞出这么多的事情?”
秦昇一过来,就看见整个楼层一团乱。
吓晕的几个人直接送去急救了,可关键是还醒着的目击者,都快成痴呆了。
几个小护士被吓的见人就叫,拽着他说闹鬼了。
那脑细胞活跃的,就跟乱码一样。
拼拼凑凑就够一篇鬼故事的。
祁霆屿对于他的话根本不屑一顾,“抓人破案那是你们的事,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掺合进去。还有这东西我不确定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如果你们想要结果,就自己去找。”
“你说什么?你不确定?你不确定还能搞出这么多的事?”秦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的睿智和冷静只要一碰到祁霆屿,就跟磷粉遇到了一个小火星,瞬间就成烟花燃爆全场。
“那你应该怪那东西,是它先惹我的。”
谁他妈都惹你。
你怎么不说自己犯贱?
秦昇身后还跟着几个下属,他只能忍着怒火,维持着自己的风度朝他伸出手去,“东西呢?你先交给我,一切案件现场得到的东西,都要先成为物证。”
东西?
祁霆屿的目光转而落在了凌染的身上,“找她要。”
秦昇这才正眼看了过去,这个女人他见过,不就是跟祁霆屿结婚的那个女人吗?
祁霆屿的婚礼出事了,这么大的事圈子里根本瞒不住。
不过——
“我找她要?”
祁霆屿伸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手指用力地在上面揉了两下,“嗯,让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