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菱从昏迷中醒来时,眼前呈现的是这样的场面。
一名黑衣男子隐在夜色下,看不清面容,唯有手里那能够反光的物什证明他的存在,待陈白菱凑过一个身位,探头看见这物什的本体和它接触之物,顿时吓得连连后退。
陈白菱出自皮影之乡,从小就看王大伯李大哥的倚仗一把利刃弯刀和绝巧手艺把那牛羊驴的皮子“净皮”。而她眼前这人在这茫茫夜色所做的事,便与他们如出一辙,不过净皮对象并非家畜,而是人。
人!不对,应该说尸体。
陈白菱感受到了一股寒气从脚底蹭蹭往上冒,她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心道:这不是遇上杀人狂魔了吧,来京城之前路过一小镇,镇上有一处茶馆,茶香价廉,专给路过的人歇歇脚。在那处茶馆,有一名常客,最爱给过往行人讲各种骇人听闻的奇人异事,这大内皇宫里的杀人狂魔就是异事之一,而且据他所述,这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最喜那豆蔻女子。她内心的恐惧愈发加深了,右手死死的捏着衣袖,脑海里闪过一百种反抗的法子。
且不论这一百种法子是什么,陈白菱一种都未曾用上。
打她苏醒过来,那名黑衣男子就一直自顾自的忙活,正晚都没看陈白菱一眼。陈白菱被晾在一旁,脑中不断脑补各种画面,身体却僵立原地,半步不敢挪动。
直到陈白菱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才把憋了好久的那口气给吐出来,差点自个把自个憋死,要真如此,这也算一个奇葩的死法了。
听到敲门声,黑衣男子仍旧心无旁骛,倒是门外的人早已习惯,顿了三下便自行推门而入。
来人一身白衣,此白衣可是那种货真价实的白衣,毫无颜色饰品点缀,就连腰间的绸带,也是净无一色。
刺眼的白,与那决绝的黑。一个念头闯入陈白菱的脑中,这,这,这…
眼前二人莫不是那地府侍者,黑白无常!
我死了,对,一定是这样。
陈白菱兀自陷入自己的世界,从一百种法子转换到了阴曹地府,黄泉孟婆。
白衣男子未着遮面,奈何屋里并无灯光,唯见那窗外点点月光下高挑的鼻侧影。
“少主留信,半个时辰前已前往景安。”白衣男子看不清模样,声音倒是善听。
黑衣男子闻言,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表示应答。
凭借这你来我往的交流,陈白菱倒是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地位尊卑。可什么时候这黑白无常也分一个上下臣属关系了?
随着黑衣男子手腕往上一提,一块完整的人皮便剥落下来,修长的手指轻持两端,小心放入在旁静待多时的盒子里,盒子里放置着适量药水,药水能够让人皮变薄变软,灵活多变,牢固不折。
这工序原理竟和做皮影子的第一步如此一致。
陈白菱盯着那个盒子移不开眼,南菱是皮影戏的起始地,在那里不乏能工巧匠的手艺人,可眼前这男子以人脸做皮,她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黑衣男子合上盖子,拿过一块白巾,浸水细细擦拭着手中的尖刃弯匕。直到刀上洁净如初,就着手上的刀,指了指陈白菱。
陈白菱霎时脸色煞白:难道是要取我的脸皮?
黑衣男子自然知晓陈白菱的恐惧,缓缓开口:“要想在魂师的手下做事,胆量这么小可不行。”
魂师这三字一出,白衣男子和陈白菱都各自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白衣男子一直平视的目光刷的落在陈白菱身上:“师父,此人…”
黑衣男子点头,道:“雪鹰何处?”
“雪鹰提前动身,此时怕已抵达景安。”白衣男子答。
黑衣男子手上动作一顿,气氛瞬时冷凝。白衣男子赶忙解释:“雪鹰也是怕垂云有何意外,如今四方虎视眈眈…”话没说完就见黑衣男子挥手打断。
“雪鹰走时把九张机的事务交于般若打理。”白衣男子说完看了陈白菱一眼。
陈白菱那时不知道,这一句话决定了她的余生。
……
皮影视角
一晚上都沉浸在那些个动人心弦的才子佳人故事里。
词里唱到:“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试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我的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那黛瓦红墙、依水小巷。
而我着一身淡雅衣裳,裙边绽开朵朵墨莲,脚下是青石小路,连拂过耳畔的微风,都带着淡淡的花香,我闭上眼眸,深吸一口气,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是荷花的香气。”我对自己说道。
尽管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这般确定,但自从见过那个女子以后,梦中不再是一片刺眼白光,我看到了空蒙烟雨中的亭台楼阁,炊烟袅袅的流水人家,看到了或绣花或梳发的静婉女子,如诗如画。
我踏上一座拱桥,想站在桥上,看那些河道中划过的扁舟。还未到达最高点时,突然身形一晃,差些掉到湖里去。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只手拉住了我前倾的身子,救我免于落水之急。
”谢...“话语未尽,就被生生打断。
”真是抱歉,姑娘没事吧?“
我还未抬头看清来人的模样,先听到了他低沉醇厚的嗓音,想继续道谢。
“姑娘此言可让在下无地自容,万事皆要分一个前因后果,如若不是因我不小心撞到姑娘,也不会导致姑娘有落水之危,眼看姑娘落入危难之际而不救,实非君子所为。”
我的脸许是红了红,学着先前见到的女子,温婉的附以微笑,抬头想看看他的模样,却被一道强光打回,隐隐约约看到对方被风吹拂的衣角。
突然失重感包围了我,刷的睁开了眼睛,我深深地吐纳了几口气,“原来是梦。”好一会才从梦境中回过神来,自打来了这处地方,我就总做这种怪梦,虽然醒来时觉得脑袋有些混乱,不过比起先前苍茫一片的白色来说,好了一万八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