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离考研的时间就只剩三天了。王跃洋、刘平洋等人都已回家,胡凸、张有志、龚立德等考研的勇士可就还得在学校里多待些日子才行。正是天寒地冻的隆冬时节,校园里这里那里地悬挂着一些大红的条幅,上书“欢迎全国考生报考神州大学研究生”“神州大学祝愿广大考生考出好成绩”之类,别说,这倒也给肃杀的校园平添了几分生气。
说快也快,只一晃,研究生入学考试就结束了,胡凸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大约是考得既不很好也不太差的样子吧。
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胡凸遇见黄文石了,因为同是考的法律系,两人就不免聊起了考试的事,一张口,两人竟不约而同地感叹题量真大啊,做题做得匆匆忙忙的,连检查的时间都没有,之后两人又核对了一些还能记得的试题的答案。这一聊,胡凸就知道自己不如黄文石考得好,尤其糟糕的是,急切间,综合试卷的最后一页胡凸竟然连题目都没看到,也就是说,最后那道20分的大题胡凸一分也没拿到——损失好不惨重!可事已至此,黄文石也没什么好办法,于是就一个劲地安慰胡凸,“已经这样了,着急也没用,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洒脱一点嘛”,云云。胡凸心情不好,就拉黄文石去喝酒,可黄文石马上就得回宿舍收拾东西回家,他订的是当晚发车的票。黄文石问胡凸哪天回家,胡凸如实告诉说是后天,因为还有些事要办,所以回得晚一点。之后两人乃互相道别。
胡凸在食堂里打饭的时候又遇见了一位相识的,就是那位校学生会主席卓建刚。胡凸问他,“怎么,你还没回家?难道你也要考研不成?你不是保送了吗?”
卓建刚笑着解释:“没错,我是保送在本系读研了,你怎么知道?”
胡凸说:“哦,在校报上看到的,那个全校的保研名单里有你的名字嘛。”
“哦?是这样。”
胡凸问:“哎,你哪天的票?”
卓建刚:“嗨,这个寒假我打算待在学校,不回家过年了。”
胡凸敏锐地反问:“哈,我知道了,你是想留在北京陪陈苗苗吧?”
卓建刚微微一笑,乃很滑头地岔开了话题,“哎,你哪天回家呢?”
“后天。”胡凸说着就迈开脚步要走的样子。
卓建刚忽然热情地说:““那你还有时间啊,这么着吧,什么时候你上我那去聊聊天吧?”
胡凸很利落地表示:“好啊,那你说什么时候吧?”
卓建刚更干脆,“要不就现在吧,你看怎么样?到我宿舍里去坐坐?”
胡凸似乎想了想,“好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买好饭乃一起出了食堂,卓建刚手里还拧了一瓶啤酒。
胡凸以为是到卓建刚的宿舍去,却不想被带进了校学生会的主席办公室,正当胡凸想要提问的时候,卓建刚先说话了,“感到奇怪是吗?”说着还用手指了指,“看见了吗?里边还有一间小房子,我就住在里面,这就是我的办公室兼宿舍。”
胡凸不禁感慨:“感情这学生会主席还有单人间的待遇呢!你可真够幸福的。”
卓建刚摆摆手,“哪有什么单人间的待遇?这办公室正好是里外两间,与其空着里边的小房间,不如住上人,我的前任陈大为也是住在这里,我不过是沿袭而已。”
胡凸还没说话呢,卓建刚又说了,“请坐请坐,咱们边吃边聊吧,别说,咱们认识好几年了,还就没这么正经地坐在房子里聊过呢。”
胡凸不客气地坐下,“是啊是啊。那咱们就边吃边聊。”然后又带点开玩笑的口吻说:“唉,你这里条件多好啊,和陈苗苗约会都方便,有个单间啊!”
卓建刚笑说:“哪有哪有啊,这是办公室,整天人来人往的。”
“总有适合于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吧?”说着胡凸也笑了。
卓建刚没有作答,而是问:“哎,你有女朋友吗?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胡凸坦率相告:“惭愧,还没有啊!”
卓建刚怀疑地说:“不会吧?你这么一表人才。”
胡凸摊摊手,“真没有,不信你可以问陈苗苗,她知道的。”
卓建刚“哦”了一声,忽然热情地说:“等明年春暖花开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胡凸兴奋地说:“真有这样的好事那当然好啦!到时候我一定请你喝酒。”
卓建刚说:“喝酒倒不必,到时候真合适了,我来喝你们的喜酒吧。”
胡凸并没有把这事当真,只是说:“一句话就扯到十年以后去了,够浪漫!”
两人边吃边聊,没多久就把饭给吃完了。这时,卓建刚乃寻出两只玻璃杯摆上,又打开了那瓶啤酒,“来,咱们以酒代茶,慢慢喝。”
两人于是碰杯、喝酒。
说了会话,胡凸忽然想到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就问:“对了,你和陈苗苗是一对啊,论起来,你也是咱们历史系的女婿啊。唉,能不能给我这个娘家人说说你和苗苗之间的故事?”
那卓建刚摆手道:“那有什么好说的,还是别说了吧,行吗?”
胡凸只好自我圆场,“行,那就不说了吧,其实我也知道个大概。”
“是嘛?那你还明知故问?”
“我听的是盗版,不知道对不对,正版的在你这里嘛。”
两人均笑。
接下来两人又天南地北地胡聊了一些别的话题,说说考研的事啊,回忆一番学生会的旧事啊,论述友谊的重要性啊,等等,应该说,气氛是轻松而愉快的,不知不觉,酒就喝完了。胡凸起身告辞的时候,两人还热情地互相拍拍肩、握握手,显得很亲密的样子,末了,还互相祝愿对方说“一路顺风!寒假愉快!”云云。
胡凸进宿舍门的时候,张有志和龚立德正边喝边聊着什么呢。但见桌上摆着有好几瓶啤酒,还有花生米、瓜子、开花豆、榨菜之类,只是胡凸刚一进门,两人就暂停了言语。那张有志转而问胡凸,“上哪疯去了?大冷的天,你还知道回来啊!?”
胡凸道:“这是你们的老巢,可也是我的窝,我不回这儿回哪呀?”
脸色发红的龚立德笑着招手道:“来来来,快坐过来一起喝酒!”
胡凸微笑着不客气的在两人近前坐下了。
张有志挥手说:“我们都喝几瓶了,就罚你先开一瓶一口气喝了,第二瓶再慢慢喝!”
胡凸忙摆手,“那哪行呀!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非常非常的有限,还是一共就开一瓶陪你们慢慢喝着吧。”
龚立德的态度和张有志不同,“还是免罚了,哥几个随意吧,明天就回家了,咱聊个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龚立德就帮胡凸给开好了一瓶。
不过,还没等他拿给胡凸,酒瓶就让张有志给夺了过去,张有志勒索胡凸道:“不罚也行,那你就得坦白坦白,考完试这几个小时都干嘛去了?是不是找那个叫贺兰的姑娘去了?”
胡凸坦白说:“大二的学生,这时候还能在学校?我是应一学生会头目的邀请闲侃去了。”
张有志问:“谁呀?”
胡凸回答:“反正是学生会的一人。”
龚立德问:“到底是谁,说名字呀!”
胡凸为了澄清自己的确不是去找女孩,也懒得绕圈子了,“这人你们应该都知道,就是陈苗苗那男朋友卓建刚。”
张有志点点头,“就是大四了还在当着校学生会主席的那人?是他呀,我还以为是谁呢。怎么,你认识他?”
胡凸如实相告,“大一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都在学生会当跑腿的小干事,只不过我退出来了,他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哦,还有这么一段,也从没听你说起过。”张有志终于把酒瓶放在了胡凸面前的桌子上。
龚立德插话说:“胡凸你提他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咱们张有志的情敌。”
“也没那么严重。”张有志接着轻描淡写地问:“那你们都聊些什么呢?”
胡凸答道:“还能聊军国大事不成,东南西北的瞎聊呗!也就是说说考研的事,前途的事,女孩的事吧。”
一听到“女孩”两字,龚立德就来了劲,好像耳朵都竖起来了,脸也仿佛更红了,他兴致勃勃地主张道:“好久没聊女孩了,咱们就聊聊这个话题吧,明天我可就要上车回家了。”
张有志举着杯子赞成道,“同意!就胡凸是后天上午的票吧?我也是明天走。”说着就自个喝了一口。
胡凸拉住龚立德的手表态说:“我也赞成你!要不就请张有志再给咱们说说他和高梦扬的故事吧,你意如何?”说着也举起瓶子喝了一口。
龚立德当即鼓掌,吧唧吧唧的。
张有志摆摆手,“就别讲这个题材了,你们都知道不是?我说点新鲜的吧。”
胡凸有所保留地说:“那你先说着吧,如果质量达标了,就好商量。”
龚立德附和了胡凸一句,然后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张有志神秘地笑笑,“你们猜我会讲谁的事,卓建刚这小子的事。”
龚立德回应得很快,“这个你最该讲,也最有资格讲,揭点情敌的短过过干瘾,我支持你!”
胡凸拍了拍龚立德的肩膀,“瞧你说的,难听不难听啊。”胡凸接着好奇地望着张有志,“这个题材有意思,我刚才在他那里和他聊到女孩的事,他却不肯说自己的事,这可好,马上就有机会补课了。”
张有志的神色颇有些站在讲台后准备开讲的教授的端倪,他先端起酒喝两口润了润喉咙,这才开讲:“以前你们老拉我和陈苗苗说事,其实是冤枉我了。”
见张有志才说一句又停住了,胡凸和龚立德乃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他的下文。
张有志似乎是最终下定了决心,他面朝胡凸说:“今天龚立德买了这么多吃的喝的,咱不说点真话就对不住人家是不是?真的,我和陈苗苗什么事都没有。陈苗苗其实早就有男朋友,还是念高中的时候谈上的,不过大一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就没告诉我们任何一人嘛。说心里话,当时我还是喜欢她的,也确实试着追过她,直到大二上学期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们一起散步,她才告诉我这个情况。”
龚立德点点头表示相信。
胡凸则问:“既然她有男朋友,那怎么又和卓建刚好上了?”
“后来她和卓建刚好上,那就是大二下学期的事了。”张有志笑一笑,“其实这里头还有更多精彩的事你们是不知道的,我今晚就给你们说说。马云洁跟陈苗苗在中学就是同班同学,是好朋友,这个你们都知道的。两个月前我单独请马云洁吃饭,因为聊得高兴,她就把学生会里的那些事通通告诉了我,这样我才知道的。”
胡凸禁不住问:“大二系会换届选举的时候,马云洁跟咱们不是竞选对手吗?她还拉了赵望东做她的搭档。怎么你们也坐在一起喝起酒来了?”胡凸沉吟了一下,又说:“不过这也没什么,都是同学嘛!而且你们一直当着咱们班的正副班长,在工作上配合得还挺不错的。问题是你请她吃饭,那她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呀?”
张有志抓起酒瓶又喝了两口,这才开始揭秘,“据马云洁说,大一的时候,卓建刚和陈苗苗都是校学生会实践部的干事,当时的部长是陈大为,后来陈大为竞选当上了校学生会主席,卓建刚就提了部长,陈苗苗也提了副部长,为什么会这样?这里头关系挺复杂的。其实与我同时在追陈苗苗的,陈大为是一个,不过当时陈苗苗谁也没接受罢了,她有男朋友嘛。后来陈苗苗把她的好朋友马云洁介绍给陈大为认识了,而卓建刚又一个劲地撮合他们的好事。马云洁一开始并没马上同意,等到后来陈大为当上了校会主席这才答应了。再说卓建刚和陈苗苗吧,其实卓建刚心里对陈苗苗早就是有好感的,只不过当时陈大为在追她,他没有机会而已。等陈大为和马云洁好上了,他这才有机会,卓建刚和陈苗苗是实践部的正副部长,因为工作的需要,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很多,我估计陈苗苗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卓建刚的,只是当她和她那个高中时处的男朋友分手了,这才正视起在学生会平步青云的卓建刚来。所谓日久生情嘛,两个人难免就好上了。等到卓建刚和陆波竞选学生会主席的时候,他们两人的合力自然要大过陆的。本来陆波是最有希望当上主席的,可在竞选之前不久他那女友黎慧和他分手了,而且两人闹得很僵,黎慧你们知道吧,就是那个后来当上了副主席的黎慧,黎慧在竞选过程中是没有支持她的前男友的,甚至反过来支持了卓建刚,这样的情形,你们说正当伤心的陆波能不败给卓建刚吗?”
“有意思!”听到这里,龚立德不禁感叹。
胡凸则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胡凸听到黎慧的名字自然很敏感,他趁张有志喝酒的当儿接着说:“那黎慧我知道,就是老主持晚会的那位是不是?感情她和陆波曾经是一对呀?那他们什么时候分手的?现在又怎么样了?”
张有志解惑说:“陆波干文化部长的时候,黎慧还只是他手下的干事,这不就比较容易地谈上了吗?所以陆波当了副主席之后,黎慧也就比较顺利地当上了文化部长,再说黎慧本来就能力很强。他们分手的时间,听马云洁说好像是我们刚上大三的时候。至于那黎慧后来怎么样了,新的男朋友又是谁,那我就不知道了,马云洁又没告诉我。怎么,胡凸你对她有兴趣?”
胡凸忙开脱说:“哪呀?我又不认识她,咱学校公众人物的事,我顺便了解了解满足一下好奇心,应该可以理解吧?”说着胡凸就举起了酒杯,“来,咱们干几口!张有志,这算我敬你的!谢谢你给俺们带来了这么些有趣的故事。”
龚立德也跟着冲张有志举起了酒瓶,“张有志!我也敬你!”
三人还真碰了杯,并且咕嘟咕嘟都喝了几口。
接下来,胡凸忍不住好奇地追问:“大一的时候,你张有志并非只有陈苗苗一个机会呀!为什么没有追一追马云洁呢?看起来你和她关系挺好的,她还老在你眼前晃来晃去。”
张有志解答说:“马云洁和陈苗苗是好朋友,我追陈苗苗她是知道的,我总不能同时追她们两人吧?而且马云洁和陈大为认识得也早,那小子不久就干上了学生会主席,和他竞争我还是要掂量掂量吧?再说了,兔子不吃窝边草,而且我现在的女朋友一点也不比她们差,是不是?”
二听众乃点头表示无异议。
不知不觉,话说得差不多了,三人也已喝得很有些醉了。当张有志停下的时候,龚立德又发起了感叹:“唉!这么多爱情在校园里飞舞,就我一个,大学都念到尾声了,却至今也没谈过朋友,唉,真可怜。”
胡凸紧接着感叹:“可怜的还有我,我也没有女朋友,咱们是一条战线上的同志呢!”
龚立德驳道:“你虽然和菲儿分手了,可毕竟你们谈过两年,在蜜罐子里泡了两年,怎么能和我一样呢?况且这一年半以来你也没少干坏事,追姑娘追得不亦乐乎!成绩下降也在所不惜。你哪里像我,成绩不咋的,女朋友也没谈过一个。”
胡凸嘴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张有志却先说了,“也不能这么说,你是从边远省区考来的,考分比不得其他省的同学,底子不一样嘛,这是客观事实,不能怪你。至于女孩子这方面吧,我们就不大了解了,我想你可能有所隐藏。”
这时,胡凸乃笑问:“依我的观察,你是不是喜欢过魏春秀?”
龚立德猛然灌了一气啤酒,说:“难得咱们喝酒喝得高兴,那我就说点知心话好了——我承认,我确实喜欢过魏春秀!”
另二人闻言,乃以期待的目光望住龚立德等他的下文,但醉醺醺的龚立德却怎么也不往下说了,及至张有志、胡凸二人以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英姿一再盘问,龚立德才勉强白乎了几句,大意是魏春秀和刘沛阳好了之后,他曾和刘沛阳在宿舍里摊牌谈过一回,只是无济于事,不过化了两人之间的疑隙罢了,云云。再之后,任张、胡二人怎样穷究,这龚立德却躺倒在床不再透露任何信息了。无奈之下,二盘问者只得作罢。
这时,夜已经很深了,三人乃干罢瓶中最后所剩的酒,便于晕眩中各自躺倒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