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地说,校园里虽人潮汹涌,可比较理想的目标毕竟也是很有限的,绝不是说随时想要遇见就能遇见的。但胡凸的运气还不错,那天他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罕见地遇见学生会那个高挑、俏丽、清爽的女部长了,虽然她不认识他胡凸,可胡凸认识她呀。胡凸对她实在是很熟悉,当时其实是下意识地朝她打了个招呼,他几乎是有点激动地喊了她一声:“黎慧!你好!”
黎慧听到声音就放慢了脚步,同时回应他:“你好!你是……”
胡凸眼睛亮亮地说:“你肯定不认识我,我是历史系三年级的胡凸,我知道你在念大二,是学生会的文化部长,我参加过你组织和主持的好多个活动和讲座,对你印象很深,咱们认识一下,好吗?”
早已停下脚步的黎慧待他说完,就说好啊好啊,很高兴认识你。然后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胡凸还由衷地赞美了黎慧几句,黎慧则微笑着“是吗?”“是这样吗?”“谢谢!”了几句。总之,两个人这样就认识了。
在学生会所有的学生干部中,胡凸印象最深也最好的就属黎慧了——原因很简单,黎慧在去年秋天文化节期间的表现实在是精彩!回想起来,胡凸每次见到的黎慧,都是以主持人身份出现在舞台或讲台上的风采超拔的光辉黎慧,无论是大型晚会,还是阶梯教室里的精品讲座,黎慧自自然然流露出来的那份底蕴与阳光,都可堪赞叹也!而黎慧频频获得的一波又一波的热烈掌声,也证明了她出色的掌控大场面的能力。黎慧这样的风云人物在校园里差不多是尽人皆知的,但像胡凸这样唐突而激动地和她打招呼的人大概并不是太多,否则不久之后黎慧第二次在校园里见到胡凸时就不太可能老远就和他打招呼并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连连失意受挫、正在寻找爱情的胡凸于是机敏地知道自己给黎慧留下了印象,甚至觉得她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浮想联翩中,胡凸不禁思念起黎慧来,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爱上黎慧了。是啊,他对黎慧的感情其实早就开始了,虽然正式认识不过是最近的事,可黎慧那美好的公众形象却在自己心里日积月累很久了。以前是没有机会走近她,现在可就不一样了,认识了嘛!胡凸又想,芳名震响的黎慧原来很平易近人呀,看来,也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自己为什么不可以试着去追一追呢?
胡凸一旦想到,就马上付之行动了,他想和她约会,和她交往,他为此发动了攻击。遗憾的是,胡凸接连去黎慧所在的女生楼找了她三次,却一次也没找到!
第一次去找的时候是一个周六的傍晚,那戴着老花眼镜的楼长大妈告诉他黎慧肯定不在宿舍,胡凸说没传呼怎么知道她不在呢。楼长似乎有点不高兴,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就给他传呼了。结果黎慧还真就不在宿舍。第二次去找的时候是中午,楼长仍然说黎慧不在,说黎慧很忙,待在宿舍里的时候很少,找她的人很多,能找到她的人很少云云。但胡凸仍然坚持。楼长虽然神色明显的不对了,可还是帮他叫了。结果也是不出所料。第三次是晚上去找的,楼长显然都认得他了,她一脸的不耐烦,她说你还有完没完,一天到晚找呀找的,不是和你说过了嘛,黎慧还没回来,她回来我准能看到,今天就没见她回来过云云。胡凸不禁争辩说您怎么知道她没回来,您只要一个转身,她就正好从门口进去了也没准。胡凸满脸笑容地请求她再叫一回,不想楼长大妈指了指墙上的钟说过了找人的时间,不给叫了。胡凸想自己也许真的找得太频繁了,一周之内居然来找了三回,也实在太那个了,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还是争辩说,还有两、三分钟呢,麻烦您抓紧时间再给传呼一下,没准这回能找到呢!但这一回,任胡凸怎么说,女楼长也不给叫人了,局面于是僵了下来。很快的,仅剩的两三分钟就过去了,找人的时间真的过了。
胡凸无奈,只好站在楼门边守望着,他想黎慧也许真的没回来,可如果能在这里等到她的话,那也很好啊。一开始胡凸还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有些骄傲,如今这年头,像自己这么痴情、执着且勇于行动的人恐怕是越来越少了,胡凸同学难能可贵啊!可等啊等啊,始终也没见到黎慧的身影——等待果真是漫长而枯寂的,在等待中,一切都在变得缓慢甚至停滞了——终于,胡凸的心变得焦虑起来,并为宝贵时间的流逝感到了一些疼痛。胡凸当然知道这样的守候很浪费时间,在渐渐生腾起来的内疚之中,胡凸甚至想到了古人咏叹过的那句诗:“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这话虽然老掉牙了,可眼下的自己,说不定就是在为将来的空悲切打基础呢。凉风之中,思维有些麻木的胡凸又寻思起一个小儿科的问题来:爱情与学业哪一个更重要?理智上胡凸当然知道,学生时代当以学业为首要任务,爱情问题远没有学业来得重要。胡凸知道自己没有什么靠山和背景,也不是八面玲珑能吹牛拍马一心想往仕途上混的那种人,所能依凭的,唯有在学校里炼就一点真才实学,将来在社会上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社会上探讨起普通人的成功之路来尽管气氛无比热烈观点无比新颖思路无比开阔思想无比解放,可胡凸觉得自己终归还是得信奉“唯有读书高”的古论,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对自己来说就是求学的时候不打下一个扎实牢固的基础,将来就会要什么没什么,包括面包、房子,也包括爱情。对一个男子汉来说,一旦学业无成、事业无成,理想的爱情势必也难有什么指望,纵便有美丽的花儿盛开眼前恐怕也会无力采摘。这么想着,胡凸竟觉得自己是在做傻事了——此时此刻,等待的意义莫非只是对自己正确人生行程的一种犯错?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胡凸感到不能再等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心生一计,他请一个拎着开水瓶往楼里走的女生帮忙给找找。还好,这个女生虽然和黎慧不在同一层住着,却是个难得的热心人,竟答应了他。几分钟后,拎开水瓶回宿舍的女生出来了,她告诉胡凸说你要找的人不在宿舍。胡凸感到很失望。时间不早了,胡凸想自己总不能这样遥遥无期地等下去吧,还是打道回府得了。
宿舍里空无一人。胡凸独自看了一阵专业书,虽然他很希望自己能好好学习,但效果显然很不好。胡凸知道以自己此时的心绪,证书可不容易看进去就是,于是就拿了本白天刚从图书馆里借来的课外书看起来,是一本趣味性很强的书,转移注意力、打发时间什么的,看这种书最好了。
还好,宿舍里的哥们下完自习回来后并没有注意到胡凸有什么心事,只是像平日一样泛泛地开玩笑:怎么样?胡凸,有进展了吗?给大家说说……胡凸只好勉强敷衍,甚至反问张有志和赵望东等人进展怎样,云云。
待到宿舍楼的灯统一熄了之后,胡凸就躺下来正儿八经想起了心事,他仰躺在月光覆盖的上铺上瞎琢磨,黎慧怎么这么忙呢!?学生会干部再忙,还能有总理忙?总理隔一两天还总能在电视新闻里见到呢,她黎慧难道就永远不回宿舍了吗?自己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不到人呢?莫非是自己和她根本就没什么缘分?或者就是自己太过心切了?要不就还是先放一放,专心读读书再说?这么理了一阵思绪,胡凸终于决计睡了,可脑细胞正活跃着呢,怎么睡得着呢?胡凸就想办法强迫自己睡,他数数字,从一数到一百,又从一百倒着数到一,然后又翻来覆去背英语单词,背来背去,结果还是没睡着。
胡凸翻转身子换了个睡姿,他迎着月辉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月亮很大很圆,他似乎能看见月宫里的桂花树,还有月宫里的嫦娥,还有玉兔,月宫里桂花树上的桂花似乎在往月球的地表上落,飘呀飘的,他吸了吸鼻子,似乎能闻到月光里的桂花的香味。嫦娥?可望而不可即,黎慧莫非就如那嫦娥一般也是可望而不可即?胡凸的思路忽然开阔了,或者黎慧已经有男朋友了!?像她们这种校园明星,即使有了也不会公开,身后有那么多追慕者多有意思啊,人气高,选票多,心情好,干什么事都有劲头。她一天到晚不回宿舍,固然是学生会的事多,确实忙,可没准在忙完之后,还要赶着去和男友约会什么的。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通,时间就已是后半夜了,胡凸依然没睡着,甚至他的头脑比白天还要清醒。胡凸想形势是这样的难以捉摸,自己绝不可一棵树上吊死,而是应该广撒网,多发现一些目标,然后从中锁定一个,搞定一个,对!广撒网!这个办法好,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赢得主动,而不是随时都可能陷入到被动的泥潭中去。胡凸拿定主意了,昨天在公告栏上看到的由那个叫青春多美好协会的学生社团发起的踏青活动自己应该要去,功课再多,也得抽时间去参加,能多认识些人啊,特别是女生。
第二天中午,寂寞无助的胡凸就很踊跃地跑去报了名,这样一来,周日那天他就能和许多人一块去郊游了。
15.
那天的天气并不太好,一会阴一会晴的。天上的太阳成色不足,还有朵阴云在半空里缓慢地飘着,温吞吞的阳光一会被遮住,一会又被放了行。就这还主要是在山上看到的景象,早上出发的时候其实是个十足的阴天,不过只要不下雨就行,既定的云雾山之旅也不能说取消就随随便便地取消吧。同行的大概有二十多号人,没有想象的那么多,当胡凸注意到当中仅有五、六个女生,还不到四分之一的时候,就不禁有一点失望。但胡凸一想到自己临出门时已对还在宿舍里睡大觉的弟兄们夸口说过“争取在今天的春游活动中泡个靓妞回来”的话,也就打消了临阵脱逃的念头。队伍里好歹还有几个姑娘嘛,况且当中有个女生模样还挺不错,值得泡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