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不怕,只要别的方面没问题,新的也可以是旧的。”我笑得意味深长,“老先生您说对不对?”
“吴家本身确实是单纯的倒卖一下出土明器,但架不住家大业大,堂口多了,人心杂了,难免会生一些事端。”这是来之前墨殇跟我说的话,她说,“当年我来的时候,这个堂口就有造假的生意了,手艺还很不错的那种。不过古董这一行本来就是这样,东西从来是七分假三分真,这是大势所趋,咱们也说不上什么。”
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个主意不是很好,毕竟咱们又不是真的做假货的,到人家地盘上糊弄人家,这不找死吗。”
墨殇就很无语地看我一眼,说:“这种事咱们干的还少?”
我想起前段时间墨殇带着人皮面具大闹会所现场,把人家店都烧了这回事,无言败退。
我的思绪回归,对面的老人沉吟着思索,我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道:“老爷子您要是不信,我这儿还有一样,上佳的货色,你看了绝对满意。”
我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外层包着的布,露出里面包着的青铜爵。青铜的光泽不及纯金耀眼,但青铜爵本身的形制让老人瞪大了眼,我笑了笑,把青铜爵推到老人面前,抬手示意他随便看。
老人急忙取过青铜爵,拿在手中细细去看,我道:“这个仿的是青铜爵,您这里要是有仪器,完全可以拿去化验一下,我可以保证这个青铜爵就连铜锡配比都与原件没有差别。”
老人道:“小兄弟要是不介意,那我就……”
我道:“您随意。”
老人招来一个伙计,将青铜爵拿进里间,老人在空位上坐下来,道:“化验还需要些时候,几位且等一等了。”
“没事,”我道,“我们不急。”我笑道,“咱做这份生意也有点时日了,这个青铜爵可不是独一份,不怕告诉您,之前我一兄弟拿了个一模一样的想出手——毕竟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嘛——就是苦于这玩意实在是太新了,所以呀,根本没人买账。哦,就是在咱这地界上。早就听闻,南方的明器想出手,就必须得经过吴家,您可以去查一查,准能找到我那兄弟的踪迹。”
我笑得灿烂:“这东西这么特殊,还是很好找的。”
果然,我话一说完,旁边的一个伙计就“哦”了一声,我心里一动,笑问:“怎么,你真的见过?”
伙计看了看老人,见老人默许,就对我们说:“对,我刚才还想着小兄弟你这货怎么有点眼熟呢,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上次在我去老板他堂口送货,正巧碰见有人到老板店里去出货,拿的就是这样一个爵,”伙计年纪不大,心直口快,说着还挺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当时那人就被轰出来了,假的太厉害了,我那时候还想这人是不是傻,拿着个黄铜做的新的跟什么似得的工艺品也好意思口口声声说这是真货,他还说这是金的,笑死人了。呃,没有说你们的意思啊……”
伙计笑得有点歉意,估计他当时也是嘲笑大军中的一员。那被笑的哥们又跟我没关系,我当然不会生气,对那伙计摆摆手就算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我们撞出来了,得来全不费功夫。不过照这个伙计说的,从巫女陵墓中盗走青铜爵的人并不是在这家店里出的货,我们还得再去找。
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装作饶有兴趣地问:“你说老板的堂口,是什么意思?吴家的堂口,不都是你们吴小佛爷的吗?”
老人接话:“是我们说的不清楚,吴家的堂口当然都是小佛爷的,他说的啊,是小佛爷自己管的那一个,是当年三爷还在,小佛爷还是小三爷的时候的铺子。”老人道:“铺子小,出货量在吴家的堂口里也不大,但小佛爷念旧,就把它留着了,平日里要是没事就去铺子里喝喝茶,看看账本,哈哈,那也算是小佛爷他老家了。”
墨殇说道:“以前总听说吴小佛爷处理生意颇有手段,一点不亚于当年的吴三爷,没想到吴小佛爷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那铺子是在哪里?”
老人并不设防,也许吴小佛爷的铺子在道上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消息,他很快就给了我们答案:“只要是人,谁能没个心软的一面。小佛爷的铺子是当初他家里人给他置办的,地段非常好,就在西湖西泠印社边上,叫吴山居。”
“吴山居。”墨殇重复一遍。
老人点头称是。我和墨殇对视一眼。
——
杭州的交通我真的不敢恭维,一堵一串千八百米不是问题,尤其我们还倒霉催的赶上旅游旺季,更加完蛋了。
出租车司机是本地人,已经堵习惯了,镇定地把车载音响打开,极度洗脑的rap在车里三百六十度环绕。天气本来就热,这音乐让人更加躁得慌。我忍着踹前面座椅的冲动,低骂一句:“他妈的。”
边上墨殇一点不受影响,安安稳稳地靠在座椅上闭眼睡得正香。不过我瞟一眼就看见这丫头睫毛在轻轻地抖,呼吸还略重,绝对是装的。我忍不住吐槽她:“这么热的天,大姐头真是好定力居然还能睡着。”
墨殇也装不下去了,默默地睁开眼睛横我一眼,炎热的天气和车里三百六十度环绕的rap包围下能睡下去有鬼了。我决定聊天打发一下时间:“要是那个堂口的人回头真的找咱们求假货求合作怎么办?”
最后青铜爵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本就是那个时候的东西,当然不会有问题,而当时我们目的已经达成急于脱身,就把金盒留在那里以表诚意,带着青铜爵先走了。其实合作这回事并没有完全敲定下来,那个堂口可不是我们见到的老人做主。只是背后的主事人一直没出来,不说同意也不明确反对,态度十分暧昧,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怕什么,要是拒绝了这事就这么过去,要是同意了你手上那些东西不正好能出手了?”墨殇道。司机不是自己人,所以我们聊天用的都是我家那边的方言,说起来我又开发出墨殇一个隐藏技能,她的语言天赋意外的好,不过是在我们那一片住了一年,一口纯正的方言就算是我也挑不出毛病。她继续道:“当做高仿古卖给吴家赚的钱总比当仿古工艺品或者融成金块的多。出货不急,就说制作需要时间慢慢地一件一件给他们,等过段时间东西出完了,你就说做这个的师傅跳槽了或者怎么的不就行了。”
我忍不住就笑,墨殇这一套套的,想的还真够全面的。我就道:“那敢情好啊,又得了消息又给我手上那些东西找了出路,这叫那个什么,哦,一箭双雕。”
墨殇一笑,得意洋洋的模样:“那是,也不看看主意谁出的。”
“咱们三个人一起出的。”
“我是主要策划人懂吗?”
“大姐头,主意不主意的不重要,我最关心一件事。”不等我们两个多翻两句嘴,坐在前面副驾驶的阿全转过来一脸的严肃,“今天我们能赶在天黑之前从这路上下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