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藤太郎一直趴在窗台上,他把眼睛贴在窗户纸的破洞上向外看,观察了一会,院里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从灶房分得一分肉的人都找到适当的地方狼吞虎咽起来。
虽然如此,但是远藤太郎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仍然向窗外观察着,就在这时候从身后传来一句“大当家的”呼唤,远藤太郎回头循声望去,原来是大车店郑掌柜的端着猪肘子盆走进来。
郑掌柜的把装猪肘子盆饭放在炕上说:“大当家的,这猪肘子是猪身上最好吃的肉,大当家的就赶紧地吃吧。”
远藤太郎虽然看见阿思冷提前回到屋里,却没见黑球子回来向他汇报灶间炖肉的情况,虽然从院里的吃肉人情况来看也没有发现啥问题,却没有忘记去年秋天那个夜里发生在这个屋里的奇怪的事情,因而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就对郑掌柜的说:“谢谢你,你把盆放在这里,你就回去忙吧。”
郑掌柜的瞅了一眼盆里滚动着油珠的猪肘子,又瞅了一眼一直盯着猪肘子的布和,就对远藤太郎说了句“大当家的我回去了”便转身向灶房走去。
布和对远藤太郎说:“大当家的,兄弟们都吃上了黑毛子肉了,咱们凭啥不吃?”
远藤太郎用极不满的口气说:“军师还没回来,别的山寨的头还没动嘴,能轮上你吗?”
远藤太郎说着就把身子离开了窗台,转过脸来对站在地上的护卫一班长说:“你到灶房把军师叫回来。”
护卫一班长应声出去了。不多是回到屋里对远藤太郎说:“报告大当家的,军师没在灶房。”
远藤太郎想了想问阿思冷,说:“你咋回来了?”
阿思冷说:“军师剥夺了我在灶房的权利,我不回来在灶房又有何用?”
远藤太郎问:“军师怎么剥夺了你在灶房的权利?”
阿思冷说:“他不经过我的同意,也没跟我商量,就擅自把大车店炖肉的伙计换成了咱们的人,这个大车店掌柜的本来就是朋友,这给我多丢面子,还有他对那个算命先生……”
布和没等阿思冷说完,就高兴地说:“大当家的,方才这黑毛子肉你不吃,你也不让别人吃,是不是觉得这黑毛子肉有问题?这回水箱不都说了吗,军师把大车店炖肉的伙计都换成了咱们的人,这回这肉肯定没问题了。”
远藤太郎没有理会布和,心里一直想着黑球子,就把目光落在跟他的护卫和勤务站在一起的姜不辣的脸上,说:“你知道军师哪去了?”
姜不辣说:“你看他的马还在不在槽头拴着,在,他就没走,要是不在,他就走了,我说的走了,就是说他出院了。”
远藤太郎听了姜不辣的话就把身子转了过去,重新趴在窗台上,把右眼贴在窗纸的破洞上朝青石板槽头望去,发现,黑球子的马不在了,就自言自语地说:“他出院去干什么呢?”
姜不辣听了远藤太郎的话说:“军师肚里装的心眼总比常人多一个。”
远藤太郎听了姜不辣的话,不由得一愣把身子转过来,瞅着姜不辣问:“你说的是啥意思?”
姜不辣说:“我的这点意思你要听不明白,你就不是大当家的了。大当家的你不用考我,考我我也不说。”
无奈的远藤太郎只好又把身子转过去重新把身子趴在窗台上,又重新把右眼贴在窗户纸的洞上,怎么使远藤太郎也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一个人把板斧在中夜下划了一个弧,一下子把不知什么时候进院的二炮头的脑袋砍落在地上。远藤太郎刚要把“驳壳”从窗户探出去准备把砍掉二炮头脑袋的那个人击毙,可是就在这时候,郑掌柜的走到了砍掉二炮头脑袋的那个人跟前把那个人挡住。远藤太郎马上意识到已经中了共产党八路军的计了,于是就瞄准郑掌柜的后背勾了一下“驳壳”的扳机,然而“驳壳”没有响。就在这时候听到从背后传来阿思冷的一句“布和,你给我放下,别人还没动嘴呢。”的喊声。
远藤太郎忙把头转了过来,很生气地见布和把从盆里的肘子上撕下一块肉刚要往嘴里塞,就说:“布和你给我放下。”
布和像似没有听见远藤太郎的话,不但不想把将要到嘴的肉扔掉,反倒继续往嘴里塞。远藤太郎把战刀从刀鞘里抽出来,说:“布和,我命令你把嘴里的肉吐出来,若不然你的脑袋别再想长在脖子上。”
布和终于明白了,脖子上长着的脑袋比嘴里的那块肉主要,于是就把嘴里的肉吐在地上,用舌头把残留在嘴边的油珠舔了回去。
远藤太郎满脸带着愤怒呆呆地瞅了布和好久,才说:“今后我的战刀是不讲情面的,不论是谁,若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远藤太郎的话虽然是说给布和的,可是站在地上的人也都听出来弦外之音,于是还没等远藤太郎把话说完,为了表示对远藤太郎忠诚,就齐声接着远藤太郎的话说:“他的脑袋就别想长在脖子上。”
远藤太郎听了满意地把抽出来的战刀又重新插进刀鞘里,看了看方才没有勾响的“驳壳”就把里面的子弹退了出来,见子弹的引火只是让“驳壳”的撞针撞了一下,子弹还是原样的那颗子弹。远藤太郎不安起来,马上决定向包玉金发出“三枪为令”的信号,让包玉金接应领人向外冲的他,于是就把手伸向了护卫一班长,说:“把你的枪给我。”
护卫一班长立刻明白了远藤的意图,立即就把手里的“38”日本式大盖步枪递了过去。
远藤太郎把护卫一班长递过来的“38”日本式大盖步枪接过来后,就拉开枪栓推上了子弹,把枪口从窗户纸破洞伸出去勾了一下,可是没有响,子弹仍然卧在枪膛里。远藤太郎把没有响的子弹退了出来又顶上一发又把抢探向窗外,又是一勾,又是没响。
远藤太郎连勾了三枪,三枪都没如他愿,他更感问题的严重想,命令是发不出去了,包玉金没有命令是不会接应的。如果没有包玉金率人接应,率人冲出这如陷阱的大车店是很难的,大车店的人虽然少,但是他们要是在大门死守,是处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利地位,因而无论如何也得让包玉金接到自己的命令,远藤太郎想到这里便作出了向西山派人联络的决定,可是在派谁的问题上他动了一番脑筋,他首先想到的是布和,虽然他在做事的时候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的人。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把目光落到还盯着猪肘子布和的脸上,虽然布和的脸上那对猪肉的贪婪的欲望使他心里恶心,但是他还是喊了一声“布和”。
布和把目光仍然盯在油珠已经凝固成了白油的猪肘子上,远藤太郎对他的呼唤他像是没有听见。
远藤太郎矜持一下,又叫道:“布和。”
这回布和似乎听到了远藤太郎的喊,不得不把目光从猪肘子上移到远藤太郎的脸上,问:“大当家的,这回咱们是不是别等军师了,吃肉吧。”
在远藤太郎还没回答布和的时候,护卫一班长抢先忙说:“不能吃。”
布和听了很不满的把目光从远腾太郎的脸上移到护卫一班长的脸上,质问道:“为啥不能吃?这肉是给山寨主寨的头送来的,别看我是分寨的头现在大当家的已经把我抽到这里了,我也算是主寨的头,我为啥不能吃?”
护卫一班长没有理会布和的话,而是提醒远藤太郎说:“大当家的你再看看院里。”
护卫一班长的话,虽然在远藤太郎意料之中,可是他还是趴在了窗户台上从窗纸洞上向外看了一眼,然后离开窗台转身站起来,说:“这肉已经不能吃了,院里吃肉的兄弟都瘫在地上了,咱们枪里的子弹也失去了作用,方才你们已经都看见了我为了向大炮头发命令的信号,一连开了三枪,三枪都没响,这样我跟大炮头包玉金原来制定的联络信号也无法联络上了,只能派人与西山的大炮头联络。”
布和听了远藤太郎的话,用很惋惜的目光盯着盆里的肘子,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
远藤太郎虽然对布和的一切全看在眼里,但是他还是没有改变原来的决定,就又叫了声“布和”。
注意力全都放在盆里肘子上的布和听到了远藤太郎的呼唤,身子不由得一抖,忙说了个“在”。
“我现在派你去跟西山坡的大炮头包玉金联络,传达我的命令,在我率领院里的兄弟们向外冲的时候,他必须率人向院里接应。”远藤太郎说。
布和听了终于放弃了对盆里肘子的贪婪,直了直腰,张开大嘴露出被大烟熏得黑黄的板牙,打了个哈欠,从眼里滚下两颗犯大烟瘾的泪,问:“大当家的,你派我去?”
“是,就是你。”远藤太郎说。
布和说:“大当家的,你的护卫和勤务都站了一地,怎么能让我去呢?”
远藤太郎说:“我为了让大炮头对我的命令引起重视,我必须派一个分量重的人去联系,这一点你不明白?”
“我的身份有这么重要?”布和问。
“军师不是跟你说了吗,和兄弟绺子联合后,怎么的也让我封你一个副水箱,能说你的身份不重要吗?”远藤太郎说。
“别说以后封我副水箱,就是现在封我正水箱,我也不去。”布和说。
远藤太郎问:“为什么?”
布和说:“根据大当家的你方才说的话,凡是从这个屋出去的人,都是凶多吉少,你说我一出去命就没了,就以后你让我当大当家的又有啥用?”
布和的话音刚落,远藤太郎就把早已握在手里的战刀砍在了布和的脖子上。布和很知道命的重要,可是此刻从他脖子上掉下来的脑袋已经把他的命带走了,离开脖子的布和的脑袋落在地上,在滚动中在地上画出一道血迹后最后停下还在流着血。
远藤太郎从兜里掏出手帕,一边擦着粘在战刀上的布和的血。一边说:“有奶就是娘,我这个娘还没断奶呢,你就不认了?”
远藤太郎在把布和的血从战刀上擦的一滴不沾的时候,才把战刀插进刀鞘里,然后把目光落到阿思冷的脸上想,现在只能利用他这个有重量的人了,为了很好让他完成任务,必须让他改变在苏长啸的问题上我骗他的想法,于是说:“水箱,这回你已经知道了吧,苏长啸共产党八路军确实来到大兴了吧?”
阿思冷有些尴尬地说:“没想到……”
远藤太郎打断了阿思冷的话,说:“你啥也别说了,那个盲人就是共产党八路军,狡猾狡猾的有,你我都上了他的当了。就像六年前你和哈斯巴根在野狐岭上了苏长啸的八路阴山游击队的当一样。”
“可是,我没有看到大车店有共产党八路军有多少人呀。”阿思冷说“不像军师说的那样一个骑兵团的人呀。”
“这就更说明了苏长啸的狡猾,如果他让咱们发现他的大部队咱们还能上他的当吗?你还不知道吧?二炮头是他们的主要目标,现在二炮头的脑袋已经被他们砍掉了,很惨。”远藤太郎说“他们探察很准,他们认定二炮头是咱们绺子实际的核心人,他们认为二炮头没了,绺子也就散了。水箱,你说咱们的绺子能散吗?”
“真的吗?二炮头真的被他们砍死了?”阿思冷听了惊愕而又痛苦地瞅着远藤太郎。
“形势都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骗你吗?”远藤太郎说。
“哎,当初我不该不跟师父学成占卜,要不我能上了那个瞎子得当吗?”阿思冷极后悔地说“大当家的,有什么事你就安排吧。”
“水箱,我终于得到了你的忠诚。”远藤太郎说“我在进大车店的时候,就把纠察巡逻队和督查人员安排在大车店西南角柴垛上了,以防不测现在正是用得上他们的时候了,你就去他们那里向西山包玉金喊话说,在我带人向外冲的时候,他怎么干,他走时我已经向他交代了。”
阿思冷问:“大炮头会在西山吗?”
远藤太郎说:“会的,别说他走时我也交代过,就是没交代他也会的,凡是有军事常识的人都会把左右两侧的指挥中心放在那里,包玉金把兄弟们训练的如此有素,他不会没有这点军事常识吧。如果你和包玉金联系不上,在我率屋里的兄弟破窗出去向大门外冲的时候,你就率柴垛上的兄弟接应,冲出大门,借柞林的掩护向南逃,到德伯斯和那里的兄弟汇合,按原计划,趁王爷庙的军队赶往通辽前线城内空虚之际席卷王爷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