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笑意更深，可也记得小乞丐脸皮薄，之前被看一眼都要跑的，便干咳一声强行抿下唇角，将那只兔子递了过去：“送你玩的，饿了先吃点果子垫垫，留着肚子一会儿过来吃烤肉。”
小乞丐眼神又亮了两分，接过兔子摆弄两下，又凑到了侍弄火堆的沈棠身边，看了两眼就放下兔子埋头倒水和泥巴。
沈棠愣了下才意识到他是要帮忙做叫花鸡，不由笑着止住了人的动作：“这山鸡身大膘肥，做叫花鸡会腻。”说罢挑了跟长直的树枝穿了，又用匕首在上划了几刀抹上随身带的盐巴，架到了火堆上，“咱们用烤的。”
他小时候不耐烦坐在学堂里跟着夫子摇头晃脑，总跟狐朋狗友出去“鬼混”，虽说正经厨艺不着调，但论烤肉实在是一绝。
真没想到，以前不学无术的东西，现在竟也能拿来显摆了。
山鸡被烤出了一层明油，滴滴答答落在火堆上，沈棠捏着钎子翻了个面，将先前采的酸果挤出汁香料碾碎涂上去，烤过盏茶又翻面如样炮制，等到终于下了火，旁观的小乞丐盯着油汪滋滋的烤鸡眼都直了。
“看饱了吗？”
带笑的声音让小乞丐回了神，脸上又开始泛红，沈棠忍着不再打趣他，撕了只鸡腿递过去：“尝尝。”
按说这会儿正是饿的眼睛发绿的时候，谁想小乞丐看着那只鸡腿吞了口口水，竟然往他这边推了推，一双眼睛闪着光看着沈棠，明显是要他先吃。
沈棠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心中更是温软的厉害，重又递过去些：“还这么多呢，吃吧。”
小乞丐这才接过去。刚下火的鸡腿还有些热，饿狠了的人却顾不得，咬了一口便恨不能连舌头一起吞进去，整只鸡腿三两口便干完了。
沈棠看的好笑，及时递过去连带着小半副身子的第二只鸡腿，自己也慢条斯理的撕了些肉果腹。
这山鸡体型太大，两个人也只吃了大半而已，沈棠便用油纸包了，连着两块馒头几块碎银，用先前被撕的不成样的里衣当包袱包了，这才递给小乞丐：“如果不想回镇子上就另找个地方，这些够你用一段时间了。”
又叹了一声：“刚才把兔子忘了，不然烤了也能抵些时候。”方才两双眼睛盯在烤鸡上，也忘了被砸晕了的兔子，那小东西一朝逃出生天，现在当然是跑没了影儿了。
小乞丐一直不说话，不过也不妨碍沈棠猜测对方离开镇子的原因。
之前打人的明显是豪绅之子，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可要是留在镇子上，以后小乞丐难免不会再被找麻烦。与其战战兢兢怕被打死，还不如另找地方过活。
从他打包东西开始小乞丐就在一旁愣愣看着，这会儿像是追着他的声音看到脸上，黑葡萄似的一双眼中倒映出来的只有沈棠的影子，让他心又软了些，转而道：“或者你想去哪儿，我可以送你一程。”
虽说被小乞丐耽误了些时间，但若快马加鞭去临安城也用不了五天，他还是有点空闲的。
只是这句话落下他才想起来小乞丐不会说话，正想该用别的什么方法表达的时候，就听一个细软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想跟着你。”
沈棠一怔，那声音细细软软的散落在空气中，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换了表情，笑意从眼中漾开：“原来你会说话啊。”
“嗯。”小乞丐怕他拒绝似的，又嗫嚅着开了口，“我没地方去，我想跟着你。”顿了顿又可怜巴巴的补了两个字，“行吗？”
不知道是长久不说话还是没发育开，这把嗓子细软文弱，单听起来到像个小姑娘。
沈棠被自己这联想逗笑，转念一想又觉小孩难得开口，还是不要打击人了，便没在“声音”这问题上纠结，只问：“我这趟还有事做，如果实在无处可去……”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沦为乞儿，语气不自觉又温和两分，“这样，你先在附近找个地方生活，等我回程再带你一起，怎么样？”
家中多养个小厮也不是难事，沈棠只觉自己这事处理的妥当，却不想小乞丐竟然红了眼眶。
“哎你先别哭啊！”
沈棠还真没有过哄孩子的经历，尤其这小孩瘦巴巴一个眼眶通红汪着两泡泪，他又是头疼又是心软，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若是想，我们结个伴也就是了！”
小乞丐吸了下鼻子，眼中那汪泪好歹是没落下来，沈棠松了口气，才斟酌了下言辞开口：“可是我这趟行程着实不太安全……你先忍住！听我说完！你如果想跟着我呢，可一定得听话，并且……”做好可能会将命断送在临安城的打算。
最后这句话在嘴边转了一遭，又被沈棠咽了回去。
这话说出来除了让人惊吓外没别的用处，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能多开心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大不了到时他多上点心。
“对了，以后就要同路，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呢。”
“小酒，”顿了下有解释，“葡萄美酒的酒。”
“我姓沈，单名棠，棠梨煎雪的棠。”沈棠笑出一口白牙，“棠梨煎雪以酿美酒，倒是有缘。”
小乞丐——小酒重又低下头嘟囔了句什么，沈棠只听到一句“我知道”之类的，见人没有在开口的意思，也没多打探。
小酒本就意志坚定，只待这边沈棠定了主意，两人很快便上了路。
这一路上沈棠也没闲着，既然知道小酒会说话，便总逗着人开口，也知道了自己离开后那群小子又找到了破庙，幸而那时小酒已经醒来，在佛像后躲了许久，才翻了破庙后墙出得城来。
这下沈棠更确定小酒是怕被报复才跟出来的了，不过想想这么丁点的小孩带着伤走了那么久，又是一阵唏嘘。
或许也是老天垂怜，才让他迷路走到了那木屋前吧。
“不过以后就不用怕了，少爷带着你吃香喝辣，谁不长眼要动手少爷替你打回去。”
沈棠从来就是见不得身旁人吃亏的性子，再加上小酒声音细软像个姑娘，他对人更是上心了三分。
等到看见一直绷着脸的小孩面容解冻露出个笑来，他便更觉责任重大，连心中也满涨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