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胡萝卜和黄瓜都是近些年番邦或者走南闯北的商人手中买的,种在我大燕土地,一个整日躺在书堆和监狱里拷打犯人的人,自然不会知道什么是新鲜什么是不新鲜,若非你娘子,你怎么可能会拿这些,若真是她的话,想必你也已经跟她谈过话了,那你肯定就不会单刀直入,你是先想烦死我,然后再跟我谈话吗?”
“陛下英明,但我确实不是来争辩的,我只是想来道歉罢了。”
王晟邦一脸愧意,不像作假,但是皇帝只是摇了摇头说:
“不必。”
“我确实过分了。没有考虑畴言的感受,不过我还是坚持,不去寻找。”
“不管怎么样,我都知道结果,太后若是想走,你也找不到,何况以前,”
想起来这件事情他还不知道,所以就模模糊糊地一句带过。
“反正恩义两绝,还有什么好说的?怪就怪我一人吧,赌气也好深思熟虑也罢,无所谓,我没有那个精力了。”
看他一脸伤心,王晟邦还想啃一口手上的胡萝卜,却发现已经啃到根了,随手一扔,扔给了后面的宫人,拍了拍衣袍,准备站起来。
又看了看周围的地上,大理石板一片光滑。
“地上干净吗?”
皇帝微笑,“还是那个爱洁的性子。坐吧,干净的。”
王晟邦直接躺下,也不管姿态如何,兀自感叹:“世事变化无常。以前我给你当伴读的时候,我也能蹭两口粥,虽然太后对你不冷不热,可那口粥也算是独具特色,后来就吃不到了。”
“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意义呢?”皇帝摆了摆手。
“太后不是我母亲啊!”
皇帝冷不丁说这么一句话,震得王晟邦半天说不出话,后来仔细想了想,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么多年根本解释不通啊!
若是亲生母亲,怎么可能自己的儿子半分都不放在眼里?
王晟邦小的时候,就算是摔倒了蹭个皮,母亲都要小跑过来,焦急地查看他的伤势,然后装作生气地拍打着地面说,都是你这可恶的地面,害我儿摔倒。
可是陛下…
第一次上阵杀敌,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儿郎,凯旋而归,太后却是不闻不问,皇帝向她请安,她却连眼皮都没有抬,然后继续面不改色地向旁边的畴言和秦墨碗里夹菜。
也许母子情分确实太过浅薄了…
王晟邦竟然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丝怀疑。
真是个傻子…
“呃…”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不必说了,那些话我都不知道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多少遍了,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说出来。”
“陛下…莫莫…伤心…”
王晟邦吓得结巴了,说话都发颤。
“我怎么可能不伤心,从小到大,我都没娘啊…”
皇帝也躺下来,地上冰凉一片,正好符合他的心境,冰的凉气顺着地板飘过来,掩盖住了他的气息。
“哎,我不知道怎么说,按理说,我应该是教训人的那个,我不会安慰别人,你别为难我了…”
“那当然,”皇帝笑出声,“以前畴言还被你骂哭过。”
“放心吧,你家陛下没这么脆弱,另外,你可以还要担心另一件事了,我说了你可能会骂我。”
“你说吧,我不骂你。”
“我要立华雒为后。”
说完就听见旁边倒吸一口凉气,“臣…”
又想起来丁氏所说:那是人家的家事,你掺和进去算什么。
生生止住了满腔的激情,淡淡的问道。
“臣不明白。”
“华雒都已经六七个月,快要生产了,再不考虑这件事,孩子都蹦出来了,立后这件事我打算从简,以前还要有什么典礼,如今都省了吧。就上一个玉牒,不然全天下人都知道皇帝不孝,我百口莫辩。”
“臣不明白。”
“你还有什么明白的?”
“臣不明白。”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王晟邦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臣不明白陛下的脑袋是被门挤了吗?”
…
你刚才还说不骂我呢?
言犹在耳!
“为什么这么说?”
“溱妃是奴隶出身对吧,我不管你是以前偷偷解决过了还是以后要解决,反正这个事实是改变不了的,对吧?”
“你现在一意孤行,万一那群阁老集体死谏,我跟你说,那血三四天都洗不净,洗净了也有一股腥味。”
…这是重点吗?
“当然我不是说怕清洗麻烦,我只是怕全天下奴隶的暴动,你要知道,大燕的奴隶制度以前像附骨之蛆一样,清都清不掉,咱实行新政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先改头换面再慢慢废除奴隶制吗?”
“现在好了,你直接让她成皇后了,别的奴隶怎么想?哎呀,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是奴隶出身,和我们一样,那咱还要每天干这累死人不偿命的活干嘛?反抗吧起义吧!”
“那让她当你妹妹吧。”皇帝在他的长篇大论里找了个缝说了这么句话。
“你好好想想!”王晟邦义正言辞,声音刚落,就听见他那么一句把人雷得里焦外嫩的话。
“啥?”
王晟邦彻底蒙了,你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我说,当你妹妹,王家是望族,不缺一个虛位对吧。”
“那那那,这事儿总得跟我爹商量一下吧。”
这事也太大了,他爹早知道自己平白无故多了个闺女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早知道就不来了,这都什么事啊!
“我已经想好了…不是王家就是丁家,你挑一个吧。”
“那还是王家吧!”
开玩笑,要让他岳父知道他招惹这么大一事情,以后去岳家还不知道该怎么自处呢。
爹,对不起了!
转念一想。
“诶,不对呀,我可没答应你这件事。”
推了推皇帝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我没答应,听见了没?”
“没听见。”
怎么这么无赖…
“我听见你特别赞同,激情四射,今天就要回家跟王老侍郎说这事儿。”
王晟邦眼含热泪,那我倒是要谢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