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会觉得我失踪了，而且我回去以后也没法解释啊。”毕竟我现在还很需要温夕瑶这个身份。
弥深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那就让食梦妖变成你的样子先去糊弄几天，反正在把伤养好之前，你别想离开这儿！”
“……食梦妖能变得成我的样子么？”它可是个公的，别露馅了。
“以前不能，不过进阶成为大妖之后就可以随意化形了。”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楚弥深直接把食梦妖叫了过来，让他当着我的面变了一回。还别说，外形上真是一模一样的，不过就是说话嗓音不够细，举止看起来也有点别扭。
楚弥深也同样不满意，提了一大堆意见，食梦妖明显很不高兴，但还是满脸别扭地一一改正了……最后效果居然还不错，弥深对我的了解甚至超过我自己，许多微小的、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习惯特点他都注意到了，也全都让食梦妖一一照做。我甚至觉得，如此教导出来的食梦妖，比我的复制体更像我本人，绝对到了能够以假乱真的程度。
只是我很好奇，以前食梦妖虽然对弥深非常忠心，但态度绝对没有丝毫恭敬，甚至都敢当面奚落弥深……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对弥深提出的所以要求都毫无怨言地照做，甚至给我一种唯唯诺诺的感觉……他该不会是被楚弥深抓到什么把柄了吧？
“行了，你可以走了。”楚弥深挥挥手，赶苍蝇似的把食梦妖撵出去，转头笑着问我：“这回不需要担心了吧？”
“嗯。”我应了一声，忍不住问：“他今天为啥这么听话？”
楚弥深眼底闪过一抹暗色，语气微妙地说：“可能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我，心虚了吧。”
“他被天帝收买了？！”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弥深的脸色也变得微妙起来，明显不愿多谈的样子：“那倒没有，他还是很忠心的，不然我也不会派他去假扮你。”
没有背叛，但是面对弥深的时候又会心虚愧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努力地猜测着，忽然脑中画面一闪，想起来在妖界的时候，他满脸期待地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永远留下……
不，或许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时候，他就曾经做出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表现，只不过当时我没往感情那方面去想，毕竟我心里总是把他当成一只猫……弥深该不会知道了吧？
念头闪过，我又马上打了个激灵，意识到在弥深的鬼眼面前，我心里的想法就跟写在纸上一样明显！我在他面前回忆那些片段，他就算原本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
我倒是不心虚，只是觉得非常别扭，毕竟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别的漂亮妹子各种对他示好，我知道以后心里也肯定不舒服啊……我悄悄打量弥深的脸色，却发现他正低头摆弄挂在腰间的玉佩，神色非常专注，似乎刚才根本没有看过。
他是真的走神了，还是怕我尴尬故意别开视线的？
“人间这次可能真的难逃覆灭的结局了。”楚弥深低声说。
话题转变得太快，我一时跟不上节奏，脑袋里想的还是刚才的事情。弥深看了我一眼，又继续专心致志地观察玉佩上的纹路，同时自言自语似的说：“神仙虽然凌驾于众生之上，但是所有法力全都来自于众生的念力。信奉、膜拜他们的生灵越多，他们的法力也就越强大，如果无人膜拜，他们甚至会连长生不老的能力也彻底失去。”
“原本在六界初分时，所有生灵都是膜拜仙人、膜拜天帝的，也发自内心地相信仙界会主持秩序，让各界生灵安稳生活。可是后来大家逐渐发现，天帝只会搜刮供奉，却在各界发生灾难的时候不闻不问。渐渐地，大家都寒了心，不再膜拜他了。”
“从那以后，仙界迅速衰败，无数天神陨落，天帝再也无法控制仙界以外的生灵了。但是人间太大、太散，跟仙界之间也几乎没有沟通往来，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凡人们一如既往地信奉神灵，不断给仙界提供能量，才让仙界可以运转至今。”
“但如今人间信奉神灵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天帝害怕会彻底失去法力，所以想趁着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彻底灭世，然后重建一个人人蠢笨、一心只知道信奉神灵的人间。”楚弥深顿了顿，眼中的冷嘲之色愈发明显，“然后再以这个新的人间作为根基，逐步毁掉其余的几个世界，直到他重新成为统领一切生灵的无上天神为止。”
我已经隐隐地明白过来，弥深的确知道了食梦妖对我的心思，但是他不想跟我谈这个话题，才会一直说关于天帝的事情。这也同样表示他清楚我跟食梦妖之间没有私情，否则以他醋坛子似的个性，绝对不可能这么平静地跟我说话。
既然他不想谈，那我也没必要非得说让彼此都尴尬的话，于是就顺着他的话题发问：“照你那么说，人间是仙界唯一的力量源泉了，天帝为什么不先留着我们，毁掉其余的几个世界再最后清除人类呢？”第一个对人间动手的话，万一没成功，他不是就彻底失去所有一切了么？
“因为人间最容易对付。”楚弥深毫不掩饰他的轻蔑，“在人类还可以给仙界提供法力的时候，老东西当然护着人界，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封印阿修罗一族？还不是因为他们想要入侵人界？呵呵，现在人界能够提供的法力几乎相当于没有，而他之前封印阿修罗王的时候损耗过度，没能力对其它的世界下手，当然就拿人界开刀了。而且人间足够大，他甚至可以一下子造出上百亿个新人类，如果上百亿人全都一心信奉，他的法力甚至有可能直接恢复到巅峰状态，到时候说不定可以把另外几个世界一次性全都灭了……他的如意算盘，可是打得很响呢！”
我早就知道楚弥深跟天帝之间有过节，而且天帝一直都试图抢走鬼界的控制权，这一点从他安插白无常作为眼线，以及后来暗中扶持林渊都可以看出来。只是我没想到，原来天帝才是最大的野心家，也是最最冷血无情的存在。
原来他想要的不是鬼界也不是人间，是所有生灵的臣服，以及全心全意的膜拜！
“把神当成这种样子，跟魔又有什么区别？！”
楚弥深冷笑：“我也一直觉得，那个老东西才是六界中最大的魔头。”
我笑不出来，因为我耳中似乎又响起了母亲的最后忠告……
“不要报仇，千万不要想着报仇……”
她或许不清楚天帝的野心，但她绝对知道黑桃背后还有更加强大恐怖的存在，所以才会一个劲地劝我不要报仇的吧。
可是她不知道，整个人间都即将不复存在，鬼界就是下一个被针对的目标，我根本无处可躲。
天帝不死，六界将永无宁日。我们无处可避，只能背水一战。
我感觉自己陷进了一张巨大的网，心头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无法理解天帝疯狂的野心，更加不明白的是……黑桃既然存着覆灭人间的祸心，又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不放？跟毁灭人间的“重任”比起来，我又算得了什么？他费尽心机地想要杀我，难道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么？
我活着，到底威胁到他什么了？我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忌惮的？
心里压着这样的谜团，我根本无法安枕，总觉得自己漏过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我一直在拼命地想，哪怕是最后支撑不住睡着了，梦境也是混乱的，似乎仍然在探寻这个答案。
某一刻，似乎有某种念头飞速闪过，我觉得自己终于抓住了关键，醒来之后却又茫然，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刚刚在梦中到底想到了什么。
怔怔地想了很久仍然一无所获，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床榻的另一半已经空了。是到第二天了么？窗棂纸上一篇灰蒙蒙的颜色，鬼界的光线永远晦涩阴沉，分不出来时间。我稍稍动了动身体，右肩疼得厉害，肿也没消，看起来跟昨天没什么差别。
唉，适应了阿修罗强悍的自愈能力之后，我反倒是有点不适应普通人的恢复速度了。正想起来洗漱一下，忽然见到皓皓旋风似的飞进来，火急火燎地说：“娘亲，爹爹把小妹叫走了，说是要有话要单独跟她说，可是我看到他们往奈何桥那边去了，爹爹肯定是要把小妹送进轮回呀！”
我一个激灵从榻上弹起来，牵动了受损的肌肉，疼得直抽冷气，但是马上又冷静下来。弥深向来都很尊重我，就算不喜欢佑佑，应该也不会做出背着我偷偷把孩子送进轮回的事情来。如此想着，我就更加淡定了，笑着安慰道：“也许他们只是想找个适合说话的地方，未必就是要过奈何桥。”
“可是往那个方向去，除了奈何桥也没别的了啊。”皓皓急得都快哭了，“娘亲，你得赶紧去阻止爹爹呀，小妹要是过了奈何桥，可就回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