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武文举看着王青受伤的指头,眼中满是愧疚。
“青哥,你没事吧。”
王青没有搭理,把匕首上的鲜血擦干净,又从衣服上割下一大片布料。
“我用衣服垫了一下,没有多大的事。”
将匕首插回腰部的刀鞘,他抓着刚刚割下的布片,缠绕起指头的伤口来。
待缠了好多圈,自己的拳头,真的有沙包那么大后。
“不相信的话,你自己瞧瞧。”他抬起右手,在武文举面前翻转起来。
干净的布条上,仅有些许鲜血,渗透出来。
武文举的鼻子有些发酸,他并非傻子。
手指的伤口再重,流出的鲜血,又怎么可能穿透这么多层绑缚。
“青哥,你干嘛要阻止我。”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
“废话,我不阻止你,这会你就躺地上了。”王青收回右手,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可……”
“可什么可,我早就想好解决办法了。”武文举还欲在讲,王青直接打断:“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别再做这种二了吧唧的事情了。”
武文举的眼眶有些湿润,厉声的斥责中,包含的是浓浓的关怀。
感觉眼中的泪水,仿若不受控制,要从眼眶流出。
他赶忙低下头去,用力挤了挤自己的眼睛,想把眼泪重新挤回。
不料一挤,豆大的泪珠,直接挂在了他的睫毛之上。
“你这小子,不会跟个小姑娘似的,打算抹眼泪吧。”
泪珠即将滚落,王青不合时宜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刹那间,他的眼睛仿若变成海绵,所有的眼泪都被吸了进去。
装作眼睛难受的模样,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把睫毛上的眼泪拭去。
“我只是困了,想打个哈欠。”装模作样的伸了个懒腰,他抬起头来:“再说我未来是要做将军的,身为将军,我才不会抹眼泪呢。”
“那就好。”佯装没看到武文举通红的眼球,王青摆了摆手:“另外下次别做这么二的事情了。”
“自古有哪个将军,不是在战场上折戟,而是挂在自己手里的。”
玩笑了一句,王青转过身,走向了李封的尸体。
“青哥,真对不起。”
不经意间,武文举又看到了王青的手。
“哎呀,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墨迹,屁大点的是整的跟我的葬礼一样。”王青忍不住爆了粗口:“我都有些怀疑你这小子,是不是打算借着道歉偷懒,让我一个人搬运尸体了。”
回过头来,王青看着武文举,晃了晃自己受伤的右手。
“我可告诉你,我这手可是你弄伤的,你要是再不帮忙,你小子可就太没良心了。”
埋怨了一句,王青转向尸体的方向,扒起了李封身上的衣服。
“噗。”
李封忍不住笑了起来,青哥这么多年,果然一点都没有改变。
“你小子愣着干嘛呢,还不赶快过来帮忙,真打算让我一个人搬啊。”
等了半天武文举没来,王青忍不住转过身,冲着咯咯直乐的对方喊了起来。
“哎。”李封赶忙应了一句,快步跑到了对方身边。
“青哥,我们干嘛要扒他的衣服啊。”一边帮忙,他一边问了起来。
“我们杀了李封,不得给杨将军一个交代啊。”王青忙着扒李封的衣服,随意应了一句。
“对啊,青哥,明儿我们该怎么给杨将军解释啊?”李封刚才都把这茬给忘了。
“这就是呗。”王青将李封身上最后一件衣物拽下。
“啊?”
武文举眨了眨眼睛,不大明白王青的意思。
“文举,难不成你忘记了,我们就没打算回来。”伸手抓过一旁的包袱,王青从里面摸出一件外衫。
“但我们明天得走啊。”武文举眼中疑惑更甚。
“我们不属于这里,又收拾好了行囊,今日更参加了萧善他们组织的送别宴。”王青把包袱递给武文举:“我们在九晋城中,再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做。”
“既然如此,我们干嘛要等到明天再走?”
伸手解着腰间的束带,王青看着武文举,反问了一句。
“青哥,你的意思是我们今晚就走?”武文举眼中一亮。
“没错。”王青脱掉长衫,捡起了地上的血衣:“我们连夜出发,赶往釜州。”
“那还是不行啊,他死了。”武文举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又黯淡下来:“若是明天杨将军发现,他铁定会派人追杀,我们还是要被抓回九晋的。”
“他不会追杀我们。”将血衣塞入包袱,王青穿着先前拿出的长衫:“因为从明天起,我就算是死了。”
“死了?”武文举不太明白。
“没错。”点了点头,王青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武文举看着王青,他还是不太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一会你把我的衣服,给李封套上。”王青笑了笑,解释道:“然后我们将它抬到床上,一把火点燃营帐。”
“然后点燃我脱下的衣服,只留一角,放在营帐一处最不易点燃的位置。”
“最后我们点燃营帐,骑马逃离。”
王青指了指李封,又指了指自己。
“我们两人身高虽有差距,但体型都偏瘦。”他绑着腰间的束带:“一场大火之后,李封又会被烧的面目全非。”
“更何况帐篷之中,又有我们故意留下的衣物一角。”
“他们第一时间,铁定会将床上被烧死的人,当成是我。”
“只要哄得住他们半天,我们就能在他们追上之上,骑马赶到釜州地界。”
缓了一口气,王青示意武文举伸手,一同将李封抬起。
“如今燕山军刚拥有四座县城,手头兵力正是紧张的时候。”两人一边往床边走,王青一边说道:“他们定然派不出大量兵马,前去寻找我们。”
“所以我们一到釜州,便算彻底安全了。”
走到床榻跟前,两人将李封的尸体,放在王青的床上。
“青哥,李封的身高,终究与你不同。”帮忙给尸体穿着衣服,武文举有些担忧:“更何况李封若是运气好,大火烧不到他,我们不就被发现了吗?”
“那种情况自然更好。”王青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燕山军都知我与杨禅之间,有着极大的仇恨。”
“李封是杨禅的狗腿,他平日里都在城内伺候杨禅。”
“今日之事,不论是谁都会认为,李封是杨禅故意派出,打算杀掉我们。”
王青掏出匕首,用手撑着李封身上的衣服,捅出了几个窟窿。
“因此,他们眼中的真相,是李封刺杀无果,遭我们两人反杀。”收起匕首,他接着说道:“我们担心杨雄将我们留下,所以点火烧掉营帐,半夜逃离九晋。”
抬起头,王青看着武文举的方向,反问了一句。
“你猜杨雄知道这些,他会做什么?”
“派兵追杀我们?”武文举帮李封穿好了鞋袜。
“错,他会得出第一种结论,告诉众人死的人是我,极力掩饰真相。”
王青笑了笑,抽出了撑住衣服的手。
“为什么?”武文举不太明白。
“自己儿子派人杀掉有功之臣,这是重罪。”王青冷笑道:“这样讲是为了暗示诸将,我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以让杨禅避过重罚。”
讲到这里,王青又莫名想到了对方先前,处置事情的态度。
“不,他甚至会以中午让杨禅禁闭,没办法派人作为借口。”低头抹了一把尸体上的鲜血:“告诉众人全是李封所为,将自己儿子的过错压到最低。”
“本来就不是杨禅派的人。”武文举嘟囔了一句。
“但他们以为是,而且这绝对是杨雄的处事方式。”将鲜血擦在李封面上:“他甚至可能为了掩盖,编出一个凶手,并且亲自派兵追缴凶手,以让他的谎言,变得更加真实。”
“不会吧,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武文举不太敢相信。
“当然。”王青点了点头:“别忘记,杨禅做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他知道都没有处罚,今天还是我突然爆发,他才想起训斥儿子。”
“可以想象他将自己的孩子,到底宠溺成了什么模样。”
“得亏我们走的早,不然我们铁定会死在杨禅的手里。”
“我们是功臣,杨雄不会就这么算了吧。”武文举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不会?”王青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又一次开口:“我告诉你,他杨禅就算是在大街上,光明正大的扒掉女孩衣服,去拍女孩的屁股。”
“他爹都会帮着他收拾烂摊子,将黑白扭转。”
“我估摸他会用钱来找一些有权威的人说话,让大伙觉得这是女孩的过错,羞辱逼迫女孩不谈。”
“还会用自己的能力,将女孩及其家人逼的活不下去。”
“当然更为粗暴的办法,便是直接杀掉对方,或者将对方一家杀个干净。”
“让自己儿子永远清白!”
冷哼一声,王青的话语之中,满是嘲讽的意味。
“德薄欲位尊,知小欲谋大,力小欲任重。”缓了口气,王青调转话头:“宠溺儿子的他,成不了一个仁君,做不了一方霸主。”
“所以,我才会备计杀杨禅!”
“杀杨禅!?”
武文举瞪大了眼睛,王青竟打算杀掉杨雄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