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平常下班,要等组员走完才拎包动身,今天开厂门的声音一起,她就神色匆匆地拎包离开了。
惹得重组员面面相觑到叽叽喳喳,全没了平时下班的积极。
回到家进厨房,就见比她早下班半小时的田老大,已经系上了围裙在灶房了忙活。
“今天到家是不是比平时早,昨天沈叔送来的鱼还没开始炖!”
吴青回来的一路,都在想怎么跟田老大说起田小花学费的事,一个下午脸色阴沉,直到进了厨房,才调整得让人看不出来异样。
系上围裙,挽起袖子:“田曜不是说想吃鱼嘛,我怕好好一条鱼你给糟蹋了,特意赶回来的。”
“呵,我说我想吃鱼,你就让我自己煮,合着我还得沾我儿子的光。”
“嗤,你爱往厨房呆着,我还能赶你不成,再说你儿子不爱吃你煮的鱼,我有啥法子,我还不想做呢!有理没理都跟你儿子说去,别跟我扯皮……”
田老大听着就笑了:“田曜的奥数补习班这两天就到一期了,到时候一起抽空回村看看,妈也许久没见田曜了。”
“是得回去看看妈,这个把月,不是我们不得空就是田曜不得空,对了差点就忘跟你说了,今天上班的时候碰到去她小姨家的周悦,路上聊了两句,说我小叔子请了李卫生员来家了,是小花跟妈生口角了,因为学费的事……”
吴青的话由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在田老大的目瞪口呆中,她趁热打铁把田小花学费解决了的事,也一一跟田老大说个遍。
又询问道:“你说,是妈的主意还是小叔的主意?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她指的是她婆婆把好名头往田老大身上引的这节。
既然田小花是打算上学了,那先前盘算着个她介绍对象的事,也不成立了,原本打算跟田老大好好说说的念头,也彻底压了下去。
如今这不仅不能和田老大说,更不能透给田家任何人风声。
这事若捅出来,即便她给物色的小伙子,依她看配田小花绰绰有余了,但难免会落得个乘人之危的口实,这还是理解她做法的人,所谓的善意想法。
不想理解她或故意曲解她意思的,会不会怎么高兴就怎么编排她,她不知道,她知道这事若传开,乐子就大了。
“小花学费,老二你拿不出钱,我妈那个人,会拿钱给小花,这叫个什么事?”
不是田老大小看他妈,而是他已经把他妈看得透透的,如此出了这档子事,处处透着古怪,没亲眼见到他是不信的。
他还没想到,顾声会拿指着好名头逼他给田小花交学费这层,吴青也不能像傻子一样提醒他往这方面想,只能一旁干着急。
可确定了钱不是田老大偷偷送回去的,她也轻轻舒了口气,要是为了百来块钱,男人跟自己离了心,就得不偿失了。
虽然她也很在意那百来块钱,这年月百来块钱,是一户农民一年能存的钱。
“等田曜空下来了,一起回去看看再说……”
还没等他们回山洼村,田老大就看见了上城摆摊田老二夫妻。
田老大今天是骑车上班的,小侧门那边没有停车的摊位,胡乱停车车被偷了,厂子也不出面理赔。
走正门把车子停在门卫眼皮子底下,才是正确打开方式。
可他万万没想到,老二夫妻竟然在厂子对面摆起摊来。
田老二夫妻没第一时间看到田老大,他们忙得昏天暗地,哪有功夫注意面前顾客以外的人。
直到田老大排对到了他们夫妻面前,一番问好之后,老二才抽出手来,走到人少的地方,笑着和田老大事无巨细地交代了这些日子,家里的变化,他们妈的变化。
田老二说得仔细,田老大听完还是有一瞬间的尴尬,弟弟弟媳摊子都摆在厂子对面了,小妹的学费解决了,这么多事他竟然一无所知。
有种被老田家排斥在外的感觉。
田老二没看出来大哥神色里的异样。
从前老田家但凡有什么事,就是他妈不提,他都要知会一声他大哥。
可这两年,他能感觉得到,他们兄弟兄妹之间,因为小妹学费的事,有了分歧。
其实他也没有抱怨,能理解大哥的难处,自己也是成家的人,也一直愧疚家里大事小事出力的时候总不如大哥,所以他能体谅他,但体谅是一回事,从前毫无保留的信赖如今越来越薄弱又是一回事……
让田老二中午上家里吃饭被推辞到明天,理由是昨天中午之前就回去了,回去晚了怕妈担心;田老大也没勉强,又说了两句就去上班了。
田老二回来就把在厂子门口遇到田老大的事,跟顾声说了。
顾声听到大儿的消息,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辈子她还没见过他。
上辈子她下场悲剧的因素很多,大部分是自己作死的,小部分花样繁多,她自己都理不清。
她这个大儿子,她掏心掏肺的大儿子,不是说他不孝,只是他是那种久病床前无孝子类型的人,现在的她能理解,可上辈子,她就算是死了也没法释怀。
大概是投入的太多,没得到相应的回报的没法释怀吧,那时候她对了无音讯的田小花和一脸冷漠田老二,都没有那种对田老大那种看似苛刻的要求……
唉,不想了,估计过不了两天,他们一家也应该会回来的,到时候在说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