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星姐,你今天真美!”助理Faye一脸羡慕的表情盯着我,这小丫头从实习开始跟我,到公司也有一年时间了。她不说我也知道,从穿衣打扮到言谈举止,她处处将我当作“榜样”,当然也包括我和邢辰的关系。所以即便邢辰再不喜欢她,我也要留着Faye同我统一战线一起对付他。
“呦!梓星,去相亲啊!?”这位打扮起来像孔雀,走起路来摇尾巴,说话语气夸张的女士是将我视为眼中钉的市场部经理Bella,我们同时期进入公司,从同盟到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一层关系终于在今年初我被升职为创意总监后升级为竞争对手,当然是她单方面对我的想法,也使过几次绊子,只不过我不甘示弱罢了。况且有邢辰在,天塌下来还有他帮我托一把。
“刘梓星,到我办公室一趟。”语气中没有任何情感,办公室瞬间悄无声息,这个自带回音的命令让我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当然同样忿忿不平的还有Bella,毕竟在她心里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我们的首席执行官邢辰又来上班了,按照制度,邢辰这样的职位确实不用每天驻扎在办公室,但是他似乎特别热衷于坐班这件小事。
我们是一家国际旅行杂志社,初入职场时我的职位是摄影师,环游世界拍拍照片,获了大大小小的几个奖项,虽然风餐露宿,但也饱满充实,最重要的是这份工作确实是我的职业理想。升职之后,除了大的case,我大多时间呆在办公室里,每天面对最多的就是邢辰和他的追求者们,偶尔看看摄影师们发来的作品可能就是当下最有乐趣的事情了。不过这样的工作变动可乐坏了爸妈,他们总是念叨我,“岁数大了,就该找一份安稳踏实的工作。”所以在他们和邢辰抱怨的第二年,即使我再怎样努力挣扎,仍旧无济于事,我还是“如愿”得到了这份闲职,虽然我今年确实只有25岁,大城市里女青年正值打拼的年纪,可我却被动的画地为牢,被圈在这小小的办公室里。
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邢总,您找我?”
“进来,把门关上。”一般邢辰这样讲的时候,那必定是私事找我,虽然明知道会是这样,但每次还是忍不住走个形式,看着他没好气的模样,我就想笑。
关上了门,职业化的走到邢辰的办公桌前,“邢总,您请讲。”
预料之中,邢辰上下打量我一番,“你故意的?”
我毕恭毕敬,“邢总,您言重了。”
“坐下。”
下一秒钟我在邢辰故作严厉的口吻中毫不示弱的坐了下来。
“对我有什么意见吗?”邢辰开门见山。
“不敢。”我小声应着,而后忍不住开启八卦的小雷达,“Faye又和你表白了吗?”
只见邢辰翻了翻白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我的脑回路气得够呛。
“我跟你讲,比起Bella,Faye就是年龄小了点,但是给我点时间,我保证培养出一个配得上你的我亲爱的嫂嫂!”一口气讲完,我露出蒙娜丽莎般的微笑,面前的邢辰黑着脸,连话都不想和我讲。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气他,只是习惯了在他面前扳回一局的气场。
记得我和邢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是大一新生,被老师推荐到学生会做宣传委员的工作,那一年邢辰大四,是即将“退休”的学生会主席,在新老交替的时期,扶持新任学生会主席上位。那是一个阳光明媚吃饱犯困的午后,邢辰煞有介事的介绍着新任学生会主席的情况,而我也一如既往的坐在洒满阳光的角落里,面朝说着“官话”的邢辰,表面看上去是在认真做笔记,实则已经见周公去了。迷迷糊糊之间我还以为是坐在教室里趴在桌子上肆意做着我的春秋大梦,不料刚刚想换个睡姿的时候,整个人就栽倒在地上。大写的尴尬三秒钟,我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捡起我的笔记本坐回座位上,怎料整个会议室的气压低到令人头皮发麻,所有人齐刷刷的看着我,邢辰更是冷漠的盯着我,就像猎人盯着他的猎物一般,语气中听不出一点情感,“这位同学,对我讲的内容有什么意见吗?”“不敢不敢,没有没有。”我头摇得如同波浪鼓一般,邢辰白了我一眼,继续着他的“表演”。
当我还沉浸在大学生邢辰的“表演”中,对面的邢总敲了敲桌子,我看向他,他嘴角划出好看的弧度,声音中充满嘲笑的意味,“要去相亲吗?”
我恨的牙痒痒,我堂堂L市独立女青年,虽称不上鲜花一朵的年纪,却也还没枯萎到要靠相亲把自己嫁出去。邢辰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我不会去做相亲这种无聊的事情,却乐于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不是认识他这么多年,我一定拍案而起,打他个肝脑涂地。
“同学聚会!”勉强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
又是一番上下打量,“同学聚会的话,这件衣服未免幼稚了点。”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并不觉有何不妥之处,相较以往休闲的职业装和外拍的运动装,今天不过就是一条长裙而已。
正当我脑子里搜索着要怎样回击他的时候,邢辰却当了一回假好人,“今天早点下班,回家好好收拾一下。”
我一边惊讶于邢辰的“大度”,因为他最常对我说的就是“刘梓星,今晚加班。”另一边还是不假思索的谢过邢总,火速离开他的办公室,以免他在下一秒钟反悔不放我。
于是午餐过后,我大摇大摆的回到家中,在这深秋时节,想不到什么比睡觉更能满足我的事情。客厅里传来妈妈不停的唠叨,“多大个人了,也不出去,天天窝在家里,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我沉浸在妈妈的碎碎念中,抱着被子去见周公了。
再醒来的时候,客厅里是妈妈和熟悉男声的热络吐槽,“你说我家梓星,这懒惰成瘾的性子,以后谁能娶了她!?”这一语双关当真是我亲妈的拿手好戏,表面上是心痛惋惜,实则上是试探暗示。
一旁邢辰“假模假式”的应和,“她这性子乖巧省心,也挺好的。”
一直以来特别佩服邢辰装腔作势的本事,从他大学毕业,逢年过节到我家里来玩的时候,那温顺谦和的样子真心令我大跌眼镜。在爸妈面前,他这个“亲儿子”把我这个“后女儿”的后腿拖得不剩什么了,就像我们在学校教授的印象中,他永远是做什么都对的好学生,错也是对,而我是顽劣成瘾的捣蛋鬼一样,没有正形。其实我也不是捣蛋,我觉得我就是没有邢辰那样会装而已。
客厅里不时又传来妈妈的“惋惜”声,“邢辰啊,你这孩子从上学就包容梓星,也只有你能受得了她。”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不带亲妈这样诋毁我的,于是拉开房门毫不客气,“妈,你不是也很包容我吗?”
只见妈妈一个白眼,恨铁不成钢的咆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跑出来?”
“邢辰又不是外人,他不是您的私生子,我的‘亲哥’吗?况且他不是包容我吗?”我看看我的连体睡衣,一只活泼狡黠的卡通狐狸,觉得并无不妥,妈妈却自以为识趣的又翻了个白眼,一边嘟囔我一边回房间了。
“挺适合你的。”邢辰忍着笑意开口。
“什么?”我揉了揉还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
“狐狸。”
我被他的神仙思维绕的醒了盹,“邢总,是您放我假的,您该不是拖我回去加班吧?我说过的,今晚有安排了。”
“我知道。”
“所以您来我家干什么?”
“你同学聚会。”
“所以我同学聚会,您来我家干什么?”
“怕你丢人。”说着,邢辰扔给我一个纸袋。
某国际品牌秋冬新款连衣裙,我只在隔壁家时尚杂志上看到过,瞄了眼吊牌上的价格,快赶上我半个月工资了,当下收起一副要咬人的嘴脸,装含羞草状,“邢辰,我还不起。”
“快去收拾,我顺路送你过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抓起纸袋跑回房间,深怕他在下一秒钟反悔,让我付钱。
倒不是我小气,主要是邢辰经常反悔,或者说是词不达意。从18岁入学那年认识他,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他经常以前学生会主席的身份“打压”我,放学后不是留校,就是拖着我打下手,那时候严重影响了我和叶寒的约会时间。我们有着共同的兴趣和喜好,我们的默契在一次次的接触和配合中恰到好处,我清楚的知道邢辰对我的情感早已超出了同学之间的情谊,可他却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喜欢我,直到我离开L市。而我也就心安理得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享受着默契带给我的一切。我也曾想过,或许正是因为这份默契,所以邢辰不会让我为难,因为他知道,有些话如果说出了口或许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每当想到这的时候我也就不觉得亏欠他了,毕竟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各取所需是现实存在的。工作上,我是他得力的下属,他是永远罩着我的老板,生活中,我更希望我的位置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而他是我情感上的避风港。
决定出国的那一年,我有问过邢辰的意见,那时候我多么希望我的避风港可以让我停靠一会儿,可就是那般失落且失态的我,邢辰没有安慰过一句。每日里安静的陪着我,陪着我一起疯玩,陪着我一起大醉。有一次我和他约在酒吧见面,下班后姗姗来迟的他目睹了我接过邻桌男人递来的酒,当然他并不知道那男人只是刚巧遇见的黎耀,于是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酒丢回到邻桌,当着众人劈头盖脸的骂我不懂得自爱,我心里难受,觉得在黎耀面前丢了面子,大吵着让他滚出我的视线。
只是那时候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我,根本不会去想邢辰是不是和我一样闲的难受,直到他胃出血被送到医院,他的女同事火速赶来,满腔怒火的和我说,“刘梓星,你以为邢辰和你一样整日里无所事事吗?”那一天我才意识到,邢辰啊,终究不是我世界里的人,自此也就避而不见,直到离开L市也没再打扰他,而他也没有再来找过我。
这就是邢辰,一个把一切都放在心里自己消化的邢辰,他从不和任何人表达,或者说他觉得我们之间无需表达。他总试图在我们情感的边缘试探,然后退缩,他觉得我会懂,可他却忽略了我再也不是那个爱情大过天的小姑娘。他无条件包容我的无理取闹,却止步于我的无动于衷。
邢辰敲了敲门,“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好。”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那神情五味杂陈,我摇了摇头,打开了门。
邢辰盯着我的脸,没有说话,转身拿起被我丢在沙发上的包走了出去。
还是那般虚伪绅士的嘴脸帮我拉开了车门,我蹑手蹑脚的上车,深怕一个不留神,那么贵的衣服就毁在我的“直来直去”了。
偷偷瞄了眼坐在驾驶位的邢辰,“邢辰,你这张天气预报的脸什么时候能改改?”
每次邢辰心情感人的时候,我都是这样揶揄他的。记得他第一次和我说“我叫邢辰”的时候,那天天气阴,我心里琢磨着和叶寒他们约好晚上去我们的“秘密基地”看星星的计划可能要泡汤了,眼前是这个叫邢辰的看我不顺眼的前学生会主席又把我留校了,“星辰都阴了,还看什么星星!”我小声嘟囔着,怒视着扫把星邢辰。
“去哪?”邢辰似乎并没有兴致理会我的玩笑。
“你不是说顺路送我?”见邢辰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和我据理力争,我自圆其说的报上了“三月”的地址。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安静到诡异,邢辰并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于是我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气场,“邢辰,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同学聚会?”
“你还有别的同学吗?”显然邢辰对于我的暖场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他说得对,大二那年我就出国了,大学期间也没来得及和同窗们一起作威作福,所以我的同学于邢辰而言,也只有他们。习惯了邢辰的阴晴不定,毕竟哪天他对待我像是对待我爸妈十分之一的热络,我才觉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到了。”他的语气里依旧没有任何情感。
“嗯。”我学着他的样子。
“去吧,别丢人。”
我心里一百八十个白眼在翻腾。手机却适时响起,看着屏幕上闪出的名字,黎耀,也只有他会打给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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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邢辰:叶寒从来不是我的对手,而黎耀终是我和她的劫。
第一次见到梓星的时候她不思进取的模样令人好气又好笑,毕竟在学生会这么多年看惯了那些积极上进的好学生,这样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学生干部确实令人大跌眼镜。
之后几次的会议上,出于责任也出于戏谑我总是对这个惹祸精冷眼旁观,脑补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想看看这个特立独行的人该如何收场。可一次次接踵而至的问题,在她临危不乱的思维和临阵磨枪的侥幸心理的怂恿下总是迎刃而解。
日子久了也就发现原来她只是不上进,并非朽木不可雕也。所以在偶然一次的学校活动中,我故将难题强加于她,而她却在我留下的微小提示中将问题解决得无可挑剔。
我开始有了想要雕琢这块朽木的心思,或许她比那位新任学生会主席能更得人心。于是我经常在闲暇时间把她叫到会议室,明里暗里的将她历练成我想象的样子。我知道我自以为是且不近人情,可看着她在学生会里日渐用心的专注模样,我也开始有了不想她离开我视线的想法。
直到叶寒的出现,我变本加厉的让她留校,打下手,拖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只因我在校外遇见过他和别的女生牵手约会。
他们分手的那年,我想过保护她陪伴她,可黎耀猝不及防的出现令我的存在变得可有可无。或许我对她的喜欢不比黎耀少,可无解的先来后到让我对黎耀的付出无法视而不见。
那段时间她的心情很糟,或许换个环境对她来说是当下不错的选择。而那时的我也愿意像黎耀一样,只要她能幸福快乐,无论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我都可以祝福着她。
我以为我真的可以无私到像黎耀一样,但还是高估了自己。因为得到她的想法远比祝福她要更加强烈。叶寒能给她幸福快乐,我又为何不可。
于是她23岁那年,我安排她进了公司。
两年的时间,我们之间那些无法言表的情愫让我对她势在必得,可这突如其来的同学会却还是让我乱了阵脚。
我知道,叶寒从来不是我的对手,而黎耀终是我和她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