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后服务部的张新宇给向子威打电话,说是要搬回公司去住,让班车在路上接一下他。
到了百尺镇,张新宇已经拖着一个红白相间的大编织袋,还有三条被子在路边等着了。
上车后,张新宇问公司里现在还有没有空闲的宿舍。
老钟回答说没有了,不过好像现在石西单独住一间宿舍,他回到公司之后,可以暂时和石西两个人先挤一下。
新招的司机名叫林其保,这时他插了一句:“凌化雷不是准备要搬出去了吗?”
老钟说:“对,你不说这个,我差点给忘记了,凌化雷快要结婚了,婚礼就订在下个月。你回去和石西暂时先挤一下,等凌化雷结婚后搬出去了,你就可以住在他的宿舍里了。”
凌化雷是车间的一个工人,来自山东,和老阿姨的老公是老乡,所以老阿姨对他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平时如果老阿姨有什么事情,经常会找凌化雷帮下忙。
时间长了,老阿姨觉得凌化雷这个人还不错,基本上可以当半个儿子了,于是就认了凌化雷当她的干儿子。
凌化雷大概三十五、六岁,由于家里的条件不太好,再加上他平时很老实,一见到女孩子就脸红,所以婚姻大事就这么拖下去,一直拖到这个年纪了,也没有找到什么女朋友。
老阿姨看到凌化雷一直打着光棍儿,觉得他年纪这么大了,不成个家也终究不是个事儿,于是就留心为他介绍了一个当地的女孩。
由于这个女孩是独生女,所以女方要求两个人结婚后,凌化雷必须得住到他们家里,和女孩子一起赡养两位老人。
当时有工人劝凌化雷,说他和这个女孩的这场婚姻,基本上就是属于农村的那种典型的倒插门婚姻,他的老家又离这里很远,到时候别被女方家欺负了。
还有人举了个例子说,他们那里也有一个人在外面打工,后来和当地的一个女孩结了婚,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除了工资卡要上交给老婆外,还要累死累活地伺候女方的父母。
没过几年,女方又移情别恋,和别的男人搞到一起了,于是就把这个人给赶了出来。
这个人开始时不同意离婚,结果被对方找人打了一顿,最后只得同意离婚,带着一身的伤痕回老家去了。结婚几年,这个人闹了个两手空空,除了一身的伤,最后什么也有没得到。
凌化雷听到这些话之后,又有些犹豫了。
老阿姨对凌化雷说:“别听那些人瞎讲,倒插门怎么了,倒插门在中国多了去了,总比打光棍儿强吧?再说了,以后干妈也准备在青城买套房子在这里养老,有干妈给你在背后撑腰,看他们谁敢欺负你!”
老阿姨的这番话,果然给凌化雷打了一针强心剂,最后他点头同意了这桩婚事。
据老钟说,这个女的以前曾经招过一个上门女婿,而且生了一个女儿,现在孩子已经一岁多了。
可是后来女方无意中发现这个上门女婿在老家的时候结过婚,还有过孩子,只不过双方没有领取结婚证,于是女方一气之下就离了婚。
老阿姨听说后,就把凌化雷介绍给了她。
向子威说:“原来这女的以前结过婚啊?”
老钟说:“别看那女孩已经结过一次婚了,可是她比凌化雷还要小好几岁呢,所以凌化雷和她结婚,也不算吃亏。”
张新宇说:“这算什么吃亏啊,简直就是白捡的便宜嘛。”
王惠说:“如果没有小孩的话,可能就比较理想了。”
老钟说:“这个就别要求那么多了,如果没有小孩,说不定人家又看不上他了。现在大家的观念已经变了,不像以前那么保守了,再说了,带一个女孩总比带一个男孩强吧。”
王惠说:“那倒是。女孩子大了就嫁出去了,男孩子将来还得负责给他结婚买房子,操不完的心。”
张新宇说,凌化雷年纪都那么大了,能找个当地的女孩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这样至少有个家了。
这时,班车开到了何佳的村口,何佳和肖丽敏上了车。
老钟问何佳:“你奶奶的病情最近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何佳一脸愁容地说:“我奶奶的情况有些不太乐观。老太太肺气肿,现在肺里全是水,同时还患有其他几种病,医生说加起来有五六种之多,而且已经严重到吃不下饭了。
前天大家都以为老太太不行了,亲戚们都来看她,可谁知她后来居然又缓过来了。医生说基本上也已经快要不行了,大概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何佳的父母跟着何佳的哥哥住,爷爷奶奶则跟着何佳住,兄弟两个各自赡养一对老人。
何佳说,以前爷爷奶奶在一起时,经常老是吵架。现在奶奶快不行了,爷爷有时候会一个人躲到没人的地方偷偷地哭,也许快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吧。
车上的人一片唏嘘。
老钟说:“老伴儿老伴儿,就是陪你一起慢慢变老的那个伴儿。别看两个人平时经常吵架,那是因为还吵得动。等到连个吵架的人也没有的时候,他就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了。”
何佳叹了口气:“是啊。”然后就把头扭向了窗外。
大家一时都沉默了。
张新宇就打电话给石西,说是要和他暂时挤一挤。
车子到公司后,早已等到那里的石西帮他把东西搬到了宿舍。
石西上来后,向子威好奇地问石西:“张新宇不是早就和女朋友住在一起了吗,怎么又搬回公司了?”
石西说,几个月前,张新宇就和女朋友有矛盾了。
向子威问是不是两个人性格不合。
石西说,张新宇和女朋友在一起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如果性格不合的话,早八百年就分手了,所以肯定不是因为这个问题闹的矛盾。
“如果在一起都四、五年了,怎么还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儿就分手了呢?”向子威不解地问。
石西诡异地笑了笑:“反正大家问张新宇什么原因,他也不说,只是说不想和女朋友在一起了,然后就转移话题了。”
向子威摇了摇头:“如果能够挽回,还是再努力一下吧,别万一到时候后悔,毕竟在一起都那么长时间了。”
石西犹豫了一下说,其实大家都推测说,最大的可能是,张新宇的女朋友有外遇了,所以就把他给赶出来了。
可是,张新宇看上去似乎一点悲伤的表情也没有,照样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见人也照样是笑逐颜开的,大家都说他真是看得开。
董希同调侃地说:“他那不叫看得开,他那叫半吊子。他本身就是一个二百五,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在乎的。”
唐工在消失了将近一个月之后,终于又来了,他是下午的时候赶到公司的。
到公司之后,唐工没有向往常那样到生产部去上班,而是先到车间去向工人打听陆广知今天在没在公司。
因为陆广知每天只要去公司,便会习惯性在到各个车间去转上几圈,查看一下车间里面工人的生产情况如何。
在得到工人们肯定的回答之后,唐工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这时,司机林其保在他身后又补充了一句:“老钟今天去河南,老板后天要去武汉。”
下班的时候,唐工说他现在不走。
向子威开玩笑地说:“看来唐工今晚和老板又有饭局了。”
唐工笑了笑说:“不是,我和老板之间有点事儿要解决一下。”
老阿姨要去北京看病,让林其保把大家送到青城后,再开车送她到苏州去坐车。
由于老阿姨的儿子在北京,老阿姨说去北京复查一下病情。
具体是什么病,她没说,也没有人主动去问她。
向子威对老阿姨说,最好先检查一下车票带了没有,别到时候把车票给忘了,最后还得补票。上大二时,他有一个同学放寒假回家时,就是在排队检票时才发现票忘记带了,最后只得第二天改签成无座的车票。
老阿姨听了之后,果然认真地找起车票来,谁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老阿姨慌了,急忙让林其保先把车停在路边,她再仔细地找一下。
车子停下后,老阿姨把随身携带的大包小包,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
还好,最后在一个塑料袋里找到了车票,车上的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下班时,凌化雷带着他的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妻,也一起坐车去青城买结婚用的东西。
那女孩穿着一件黄色的羽绒服,个子不是很高,皮肤很白,眼睛看上去很细很小。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一个坐在前面,一个坐在后面,中间隔了好几排。
大家开玩笑地说,都快要结婚了,怎么还这么害羞啊。
过了一段时间,看到大家不再注意到他们了,两个人就悄悄地坐到一起去了,有说有笑地讨论起准备要买的东西的样式来。
看上去两个人的感情很好,凌化雷挺疼那个女孩子的。
向子威准备下楼时,看到唐工刚从财务部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大叠厚厚的材料,生产部的老莫随后跟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生产部的办公室。
大约一个小时后,唐工推开了技术部的门:“我要走了,上来和你们打个招呼。”
虽然早就知道唐工有一天会离开闳清的,但是突然之间听到这个消息,向子威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大家纷纷站起来,祝唐工一路顺风。
唐工微笑着挥了挥手:“再见了,后会有期。”
唐工的手续办完后不久,陆广知马上就到武汉出差去了,连个送行饭也没有。
老阿姨去北京看病后的第四天,就回公司了。
除去路上和看病的行程,老阿姨和儿子儿媳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两天。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本来以为她这次去北京看病,儿子又在北京,两个人很长时间不见了,老阿姨肯定要在北京会多呆上一段时间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来老阿姨的这次北京之行,和自己的儿子儿媳相处的并不是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