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陆广知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着,几乎已经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了。
大约一个星期以前,他接到了河南豫丰环保有限公司的一个通知,要闳清公司去参加安徽海螺水泥股份有限公司一个项目的竞标。
由于这个项目的标的比较大,所以和以住的竞标有些不同,不再是简单的根据报价的高低来选择由哪家企业最后中标。
对此,安徽那边专门做了一个规定,凡是有意向参与这次竞标的企业,除了需要向海螺公司做报告,介绍本公司的产品外,还要在现场接受海螺公司相关人员的提问。
就这样,海螺公司这次凭空多出来的这个规定,彻底难住了陆广知。
为了这件事情,他最近一直愁的是茶也不思,饭也不香,看什么都不顺眼,大家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陪着小心,生怕一不留神,就要惹他生气。
向子威说:“出去做个报告,回答几个问题有什么为难的,这难道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吗。”
何佳笑了笑说:“如果真有那么容易的话,老板也不会愁成这个样子了。”
“销售部的人不是可以趁机大显身手了吗,还可以再适当地发挥发挥,向外界多宣传宣传闳清公司的产品。”
何佳轻蔑地说:“切,就他们销售部那几个家伙……别看他们平时吹牛皮的时候,个顶个的厉害。一旦到了别人的地盘上,让他们独挡一面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耸。”
向子威有些怀疑地说:“不会吧?他们不是经常出去投标的吗,好歹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了,难道还能被人家现场提出的区区几个专业性的问题给难住吗?”
“向工你也太高看他们了,别说区区几个问题,人家就是问他们一个问题,恐怕他们也不一定能够顺利地回答得出来。”
“一个问题也回答不出来?这个就有些太夸张了吧。”
“一点儿也不夸张。你不知道,以前的投标,大部分都只是走过场而已,不需要他们费多大的精力。你别看老赵他整天发牢骚的时候,话多的一马车也拉不完,一旦让他到了外面,立马就不敢说话了。”
向子威笑了起来。
何佳继续说道:“他这种人,最多也就是个南郭先生那号的,人多的时候呢,吹吹牛,装装样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真要让他代表公司,出去接受人家的质询的时候,他就露馅了。”
“那老板为什么还让他做销售呢,而且,他的年纪也有些太大了吧,都快六十了吧。”
“主要是因为他和老板是老相识,所以他才能在这里混口饭吃。”
“既然老赵不行,还有齐天乐呢,他的口才至少应该可以的吧。”
何佳摆了摆手:“别提他了,草包一个,典型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向子威不解地问:“如果老赵是因为和老板是老相识,在这里混饭吃的话,那为什么像齐天乐那样的人,老板也把他招进来呢?”
何佳耐心地对向子威解释说,齐天乐这个人,最早以前是当老师的,能说会道,所以把老板给唬住了。你知道,老板那种人,因为自己的口才不好,所以很羡慕那种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人。
后来,齐天乐从学校辞职后,好像进入了当地的一个大公司,不过,听说没干几年就出来自己创业,开起了公司。
在他开公司的这几年里,据说挣的钱也不少。可是他挣钱之后,就马上开始膨胀了,整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钱都花在吃喝嫖赌上了。公司也渐渐地被他掏空了,所以开不下去了,只好关门了事。
老板一直有一种看法,他认为能说会道的人,是做销售最佳人选。他听说齐天乐的公司关门之后,非常希望齐天乐来闳清工作。而且还许诺说,如果齐天乐原意来宏清公司,可以先给他提供十万的安家费。
齐天乐这个人,公司倒闭后,正在穷困潦倒,无所事事呢,突然间天下掉这么一个大馅饼,当然是求之不得了,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十万块钱到手之后,他这次倒是没有敢随便挥霍,而是立即把这笔钱作为首付,在青城市买了一套大房子,把老婆和女儿也从丈母娘家接过来了。
结果呢,齐天乐来了之后,老板才发现他对业务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而且,也不愿意去多了解一下公司的产品的主要功能,只对吃喝玩乐感兴趣。
他现在在闳清公司所起的作用,基本上就是老板已经谈好的项目,他只是去了签个字而已。
“所以,”何佳说,“老板现在对他很失望,当然也就不可能带他到这种场合去丢人现眼了。如果这次老板要带他去安徽,明摆着就是专门去砸自己的牌子去的,你说,老板会傻到去干这种事儿吗。”
向子威说:“老板不是自己也经常出去跑市场吗?按理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难道还会怕安徽额外加的这个规定吗。”
“老板那个人,向工你也知道的,口才并不怎么好,若论起喝酒来,可能还算不错。但是一旦让他当众去做报告,或者去回答人家提出的专业性的问题,他可能首先就怯场了。”
向子威有些不解地问:“既然这样,那闳清最开始的电除尘市场,是怎么攻下的?”
“哦,那是因为上海电阻厂的老厂长退休以后,老板就把他高薪聘请了过来,让他专门去联系上海电阻厂的一些老客户。闳清公司是借助于这个老厂长,才慢慢地把电除尘器的市场给打开的。”
向子威奇怪地问:“那为什么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老厂长?”
“公司的客户稳定下来之后,老板就给老厂长在上海买了一套八十多平方米的房子。然后对老厂长说:‘现在那些客户,有不少都已经是二代开始接班了,他们觉得和老年人交流起来会有代沟,所以您老以后就不用再经常出差了,就安静地在上海享受退休生活吧。’然后给了老厂长一笔钱,把老厂长给打发走了。”
“老厂长走了之后,他拉来的这些客户,就由老板负责和他们打交道了?”
“对,所以闳清公司的市场,基本上是上海电阻厂的老厂长打开的。”
向子威有些迟疑地说:“其实这样做,不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嘛,老板这种做法,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何佳尴尬地笑了笑:“怎么说呢,在这件事儿上,老板确实是有点过河拆桥。不过那个老厂长也不是白干,他也从闳清公司拿到了补偿,应该也不算吃亏吧。”
向子威想了想说:“也是,老板给他在上海买了一套房子,按理说也值了。”
万易刚又一次来给宏清公司送芯片时,看到陆广知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就问他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正在心情郁闷的陆广知,就竹筒倒豆子,向万易刚说出了安徽这次投标的事情。
万易刚听了之后,犹豫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对陆广知说:“要不——陆总您看我能不能来试一下?”
陆广知一听,马上高兴地一拍桌子:“哎呀,我怎么就没有早想到这个呢,小万你曾经在玉龙公司做过销售,对技术也多少了解一些,口才又不错,逻辑思维又敏捷,真是百分之百合适的人选啊。”
万易刚微微地笑了一笑:“陆总您过奖了,现场回答对方的问题,这只不过是销售人员的基本功罢了。”
陆广知说:“和你一比,我们公司那几个销售——”
他看了下坐在旁边的齐天乐,把剩下的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虽然万易刚愿意跟着陆广知去安徽,可是,还有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需要解决。
由于万易刚出狱还不到一年,仍处于监外执行中,如果这件事情被别的同行知道了,肯定会给双方都带来不小的麻烦的。
万易刚想了想说:“这个好办,改个名字不就行了。”
陆广知高兴地说:“好,这个主意好!”
这时,一旁的齐天乐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会不会现场有人认识万工,到时候万一被别的同行认出来怎么办?”
陆广知的脑子这次灵光了,他说:“这个问题好解决,可以事先乔装改扮一下。再说了,为了防止前面做报告的企业的信息泄露,各个参与竞标的企业都是单独做报告,单独接受海螺的提问,这样的话,我们这一次完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齐天乐向陆广知竖起了大拇指:“还是老板高明!”
万易刚在安徽海螺做的报告非常的成功,闳清公司和豫丰环保也如愿拿到了海螺的合同。
陆广知非常的高兴,除了奖励万易刚一笔不小的酬劳外,还给万易刚买了一台IBM的笔记本电脑。
同时宣布:从现在起,万易刚以后来闳清公司时,他开车所耗费的油钱、过路费什么的,公司全部都无条件地给他承包了。
万易刚一时好不得意,每次再来到闳清公司时,头都是仰的高高的,身板挺得直直的,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成了陆广知的头号座上宾。
而齐天乐,好像也随着万易刚在闳清公司地位的提升,他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一样,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见到陆广知,马上就心虚地把头低下去了。
每次只要万易刚一来,齐天乐顿时就红光满面,笑声朗朗,好像变了个人一般。
反正他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御用三陪”的小马达,瞬间就突突地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