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兄既这么说，我自然放心。”月僚通灵道。
“……”山神不想说话，做出这么厚颜无耻之事的人，还恬不知耻地与自己称兄道弟，真是没有一丝自知之明。
“怎么会呢？”月僚的双眼穿越结界，给了山神一个略显无辜的眼神。
“把你的术法收起来。”山神眉心微皱，月僚本事不小，大多都没用在正途，窥探内心这种亦正亦邪的术法也能被他用得炉火纯青，都不需发动言灵……可见他常用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这句话也被月僚用术法探听得一清二楚，他正想与山神争辩，却突然感应到西方有异。结界内的山神也察觉到了什么，几乎同一时间与月僚看向相同的方向。
“那是……”山神双眼一道墨色流转，似乎跨域时空，看到了千里之外。
“哼……”月僚轻笑，眼中笑意全无，俨然带着怒意，“死不悔改，自取灭亡。”
“我去一趟，你与灵之留在这里。”山神说罢，转身就要走，却被月僚叫住。
“我与灵之过去，你留在这。”月僚像是抬杠一般，完全反着山神的意思来。
“不行，灵之应付不了。”山神一口回绝，担忧的目光看向一旁细细叮嘱着参妖的灵之。
“是吗？”月僚却辩驳道，“我倒是觉得，是你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她想看清的这个世间，为何不让她好好看清楚？你这么瞒着，能瞒多久。”
“若是没有你，我便能一直瞒下去。”山神对他还有怨气，慢吞吞的语速陡然加快了些。
“真的吗？”月僚看出了他怒意之下的不确定，“你应该清楚，你留不住她了。一千年？两千年？就算你瞒到了最后吧，你不在了，只留一个被宠得无法无天、什么都不懂的她，你能放心得下？”
“……”山神再一次无话可说，对上月僚，他似乎常常说不出话。他不想承认的，被月僚狠狠地撕开，带着血肉，呈在他面前。
他终有一天要离开的，只留她一个，再也没有谁会像他一样照顾她，到那时，她又怎么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
“所以，不如让我带她提前见识见识。”月僚摇着羽扇，对他微微点头，“山神兄，你该放手了。”
“……”放手，谈何容易。
灵之这时，已经把要说的事叮嘱完了，抬头只见月僚直勾勾地盯着结界，不禁向他看的方向看去，一片墨绿，什么都没有……
月僚注意到了灵之的视线，在灵之发现异常前，擅自结束了与山神的对话。
面对灵之疑惑的目光，他回以一个微笑，闭目估计了一圈四围的地势，虽然山神施法让土地恢复了生机，可这遍地的虚无，却是无法掩藏的。月僚确定好方位，骤然睁眼结界四散而去，避开虚无，形成一道狭长的结界，圈住山林、湖水，为他打造了一个完全适合他生存的地方。
“你以后就留在这里吧。”月僚淡薄地嘱咐了参妖一句，拉着灵之就要施展“神行”，一副急着赶路的模样。
灵之虽不知他到底在急什么，但也顺从地跟上了，回头嚎了一句：“我有空再来看你啊！”
也不知这话是对参妖所说，还是对山神。
“灵之。”月僚突然停住动作，唤她道。
“什么事？”灵之回道。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月僚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灵之自然也愣了下。
但山神问的，总要回答才是，她陷入了沉思，思考了许久，最终得到了答案：“我，想在这大陆上四处走走……我还有许多没见过、没听过的事，我想要都试一遍！”
“好啊。”月僚一笑，欣然道，“那我便陪你，只不过，光这么闲逛，也是无趣，不如与我一起保护这个世界如何？”
“保护世界？”灵之看起来似乎有些理解不能，“这便是你一直在做的事吗？”
“是的。”月僚点了点她的额头，“不然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我觉得……”灵之不知在脑海中想到什么，脸上尽是掩不住的笑意，她顿了顿，开口道，“我觉得，你做个店小二也不错。”
灵之想到旅馆的老板了，若是月僚与她开了一间那样的旅店……
灵之想象月僚坐在柜台前迎客的模样，必然像一只懒洋洋的白猫，整日里摇晃着羽扇，来人便睁开眼睛看上一眼。他那么有钱，十万玉说给就给了，不见犹豫，必然也不会太在意钱财，他们可以在柜台上放一张“量力而为”的牌子，客官们看着给钱就好。
她就可以和来往不绝的客商们聊天说地，听他们聊聊各自的生活，而这时，月僚就站在她身后，笑着旁听……
灵之几乎想到了一百年后，堆着满脸傻笑。
月僚就由她笑得奇怪，跟着她嘴角微挑，站在一边。
他看见灵之脑海中的幻想，躺在摇椅上整日里闲闲无事、满身懒劲的自己竟有些陌生，月僚不禁发笑，他有多久没有那么闲过了？
虽然此生不可能像这样度过，可是起码，能在她的脑海中陪她过完她想要的一生。
灵之的完美世界正像向日的葵花一般蓬勃展露生机，可有光便有影，一丝阴霾渐渐渗入她的脑海中。
保护世界……
月僚说，保护世界。要从什么手中保护世界？
灵之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一直窥视着她的思想的月僚也在第一时间抓住了她的疑虑。
“你想知道？”月僚问。
灵之点头，完全没有注意到月僚知道了自己未说出口的内心所想。
“跟我来。”月僚对她伸出手，脚下再度现出“神行”，在灵之习惯性地拉住他的手之前，他补充道，“只是，不要后悔，结界那头，是世界的另外一面。”
灵之原本要搭上月僚的手微微顿了下……另外一面，自然不会是充满生机的一面了。要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只是她既已决定出山，便要睁大双眼，看遍这个世界。
无论好坏善恶的任何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