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气里还泛着微微的凉意,一处布置十分雅致的小庭院里,花草错落,红绿相映,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阳光漫过了庭院,悄然爬上小洋楼。
二楼朝向庭院的方向有一扇窗,里头挂着很薄很薄的窗帘,颜色是很淡很淡的蓝色,阳光透进那层淡蓝的轻纱,房间里头立刻亮堂了起来,连空气里都轻轻荡起了暖黄的光。
窗前原木色的书桌,简洁大方,除了原木的条纹,没有任何多余的设计。那书桌很大,足有两米长,上面到处散落着白色的作业纸,纸上密密麻麻铺满了数理化方程式。
书桌的右侧,是个落地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类书籍,天文地理、神话传说、文学经典、科幻小说、甚至还有大学教材,总之,似乎应有尽有。
房间的另一头摆着个立式衣柜,也是淡淡的原木色,依旧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装饰。除此之外,整个偌大的空间就只剩下一张很大很大的床,床头摆着个配套的柜子,柜子上躺着个古香古色的小闹钟,那大概是这里唯一的装饰品了。
躺在床上的少年还在沉睡,却睡得并不安稳,他的身体微微蜷缩着,在被子里鼓起了一团。即使在睡梦中,少年的眉也是微微揪着,白皙的面庞,精致的五官里,藏着浅浅的不安……
大约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吧?
六点三十分,床头柜子上的闹钟响起,少年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很黑,黑得发亮,因为刚睡醒的缘故那对漆黑的眼珠子直愣愣的,目无焦距,过了挺久才重新汇聚了焦距,他翻了个身,静静望着天花板发呆。
六点三十一分,少年从被窝里伸出手关掉了闹钟,安静地起床、换衣服、刷牙、洗脸,最后下楼。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被迫早起的懊恼,也没有迎接新一天的兴奋,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或者说是——毫无情绪。
楼下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一人份的,那是家里的保姆特意为他准备的。
保姆对着少年笑得和蔼可亲,十分热络地跟他打着招呼:“早上好!我们小凡今天还是这么准时,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呦。”
“张婶,早上好!”少年对着张婶挤了一个微笑,却是转瞬即逝。
他径自走到餐桌前坐下,开始吃早餐。偌大的餐厅里,除了碗筷偶尔碰触的脆响,空荡荡的,空间偏偏又很大,隐隐的还能听到回音。
少年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早餐,背起书包推开大门,司机张叔已经开车等在门外了。
他叫沈木凡,几乎不说话,背着书包坐进了车里。
司机张叔则絮絮叨叨跟他讲着老板的动态:“小凡啊,你爸公司事情多,这个月可能都会在外面出差,他特意吩咐我和你张婶要好好照顾你,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们说……要是想你爸爸了,就给他打个电话。”最后一句话,张叔说得有些吞吞吐吐,他知道少年不会喜欢听的。
沈木凡一言不发地听着,他已经很多年没给那个称之为“爸爸”的人打过电话了。其实,就算在家里见了面,两个人也难得会坐在一起吃饭,就像是被血缘关系牵绊住的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罢了。
到了学校附近,张叔靠边停了车。
下车前,沈木凡突然开了口,他说:“张叔,晚上不用来接,我去同学家。”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太过冷淡,又说道:“我去上学了。”
张叔愣了一愣,而后爽朗一笑,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好好好!多跟同学相处好呀!路上小心!”
沈木凡没再说什么,下了车向学校走去。他一路上目不斜视,直至进了教室。书包塞进抽屉的时候受到了阻碍,他却似乎早就料到,于是动作娴熟地把抽屉里的东西抓出来扔到隔壁的抽屉,对抽屉里的不明物体看都没看一眼,书包得以顺利地塞进了抽屉,他也得以倒头大睡。
他实在是太困了,家里冷清得可怕,他每晚都要做很多很多的公式推理让脑子疲惫下来才能顺利入睡,可还是常常睡得不好。奇怪的是,教室里明明吵得要死,他就是可以睡得很香甜。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喜欢上了白天在教室里睡觉,即使不困也喜欢闭上眼睛趴着假寐。
沈木凡喜欢在课堂上睡觉的事,早已人尽皆知,有点像《神探柯南》里的沉睡小五郎,甚至有人猜测,沈木凡是不是有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替他考试,正如柯南总是躲在小五郎背后替他破案一样。
然而,沈木凡并没有什么孪生兄弟。他大概天生就是个天才吧?还不是个只会睡觉和考试的文弱天才,一到课间,沉睡慵懒的沈木凡似乎就彻底觉醒了,他会在操场上不知疲倦地跑步,也会在球场上身手敏捷地打球,据说还十分擅长散打、跆拳道之类的搏击运动。
没有人知道,沈木凡只是想把自己折腾得累一些,晚上入睡才更容易些。
上课铃声响了,沈木凡的同桌林泉药一个箭步冲进教室,一把将书包塞进抽屉,没有成功,他从抽屉里抓出罪魁祸首,又是一个包装得十分精致的礼物,上面绑着一张小卡片。
林泉药眯着小眼睛扫了一眼卡片上的内容,夸张地怪叫一声:“靠!沈木凡,为什么喜欢你的妹子老是把礼物塞到我这里来!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大概天赋异禀,随便嚎一嗓子就响彻了整个教室,原本教室里还有断断续续的朗朗读书声,这下全停下了。
坐在前面的同学都转身看向了声音的出处,若是有人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有个女同学微微垂着头偷偷瞄着被林泉药高高举着的礼物,目光阴郁。
沈木凡侧过头看他一眼,无所谓地笑道:“在你那里,你就拿去好了!”小姑娘精心准备的礼物就这么被弃之如草履。
林泉药这货总是喜欢姗姗来迟,已经拖延症晚期无药可治了。而且脑子完全就是摆设,都一年多了,居然没有发现过是沈木凡动的手脚,沈木凡也乐得方便。而旁人呢?自然是有人知道的。不过大家都乐得看林泉药耍宝,高中生活已经如此紧张了,大家又怎么舍得破坏这难得的一点乐趣呢?
林泉药又“靠”一声,七手八脚拆开了礼物,又是一盒巧克力,他摇摇头道:“唉,这么甜腻腻的东西,怪不得你不要,我还是分给班上的女孩子吃好了。”
沈木凡闭上眼继续睡,只模糊地应了他一句:“随你。”
一盒巧克力,一个林泉药,班上就闹腾起来了。
同学们争抢着笑闹着,沈木凡枕着同学们的闹腾渐渐进入梦乡,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一个稍显甜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语调急匆匆的:“糟了!英语课今天是不是布置了什么作业来着?要听写吗?惨了惨了!你的快借我抄一下……”
另一个女生则语气平和:“急什么!英语课在下午,来得及!”
那个甜嫩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是吗?吓死我了!哈哈!每次放假回来都这么忘东忘西的……幸好在下午……婷玉,你真是太好了……”
沈木凡在睡梦中弯了嘴角,又到周一了,一年多了,每周坚持这么忘东忘西的,这个声音的主人也真够坚持不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