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空从来没有此刻更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自己吓自己。她用力咬了咬舌尖,一阵铁锈味顿时布满了口腔。
放慢了脚步,她留意到隐在雾气中的黑色巨石慢慢有规律起来。
摸索到左手边的一块,行空蹲下仔细查看。成三菱形状的黑石上尖下宽,底部深深地扎进泥土里。目光投向右侧,不远处矗立着一模一样的一颗。
“果然!”
继续向前,几米远,又见两块形状相同的黑石遥遥相对,不知是不是错觉,行空觉得这两块要比刚才大了一点。
不再细看,埋首前行,前方雾气中再无巨石遮拦,两侧的黑石间距越来越宽,逐渐隐于雾后。
“呜咽!呜呜!”
“小东西?”行空激动地朝前跑去。
不远的雾色里,有黑影蹲坐中央,双眼闪烁着妖冶的光。
此刻,迷失林里,行空与常武师分手的地方正站着一行人。
“常武师,你确定那位少年是往南边去了?”问话的正是月国边界驻扎的雍和王麾下大弟子袆狌。雍和王是少见的修术者,据说封号和他的本命兽有关。虽然常武师很想雍和王亲自出手,但,能派出座下大弟子来走这一趟已经是看在常武师的恩师瀛山王和背后散修联盟的面子了。
袆狌身边拱卫着一群铠甲将士,这都是常年刀头舔血的士兵,肃杀的气氛远远扑面而来。
以木白草为首的四人也站在另一侧静神聆听。
“是,当时我俩就是在这里分开的,为了帮我引开猩兽,雪公子的确是掉头朝南去的。”
袆狌面露难色,黑瘦的脸上眉头皱起,陷入了苦恼之中:“这...这恐怕不太好办了。”
“为何?”常武师焦急的问到。“是因为深入迷失林深处了吗?事急从权,只要我们没有异动,兽王应该会给我们放行的。
袆狌反倒诧异了:“兽王?不不,这倒不是问题,最近迷失林动静比较大,兽王才无心管辖我们这些小事。但,南方的话,没多远就是那里了,人、兽都退避三舍、避之不及的地方。常武师难道不知道吗?”
“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常武师脸上褪去。“那是,那是...我根本就没想起来这件事。该死!都怪我!”
木白草开了口:“常武师也是关心则乱,勿要自责才是。”
袆狌点头赞许,“木公子说的没错,常武师切莫自责,凡事有利有弊,至少这样一来,如果那位少年跑的够快的话,一定能逃开猩兽的正面相击,生还的可能性倒是大多了。猩兽最是灵敏,那个地方它是一定不敢去的。”
“这怎么可能?那个地方,从来没听说有谁完好无恙的从那里出来的。如果雪公子进去了怎么办才好?”
袆狌露出爱莫能助的目光:“我们去了也没用的,毕竟,那可是...你知道,即使进去了我们也帮不了忙,反倒会把我们也都陷进去。”
这位一开始见面时面色严肃,威严的发号施令的大汉,这会的神色真真称得上绝望了。
袆狌心下称奇,因双方家师的缘故,他也算与常鹤私交甚笃了,这位常武师可决计算不上如此急公好义之人。
他这才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雪公子好奇起来。
但他心中自有杆秤,即使如此,不管为谁去那里走一趟也绝不值得。自己这条小命,他还是爱惜得很。
化雨蝶这会已经是满头雾水了,她悄悄凑到孙俊身旁低声道:“他们说的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为什么不能再往南了?一会能活一会出不来的,雪公子是救不了了吗?”
木白草嘴角的笑容一闪而逝,面露惋惜的接过话茬:“确实,看来我们只能祈祷雪公子吉人自有天象了。”
“可,为什么?”化雨蝶还是不明白。
“因为,那里是绝念之地啊!”
“什么!”
呼啦!
脚下泥土松动,碎石咕噜噜的滚落。奔跑之中,身子习惯性前倾,眼看就要掉落下去,情急之中,行空身子紧急一个后扑。
一声闷哼,左脚再次不幸负伤。行空不敢放松,五指紧紧抓地,幸运的是,半边身子终于止住了下落的趋势。
泥土混着碎石往下落去,像掉进了无边深渊,一丝回响也无。
“我去!这悬崖到底有多高!”没忍住爆了粗口,行空咬牙,一点一点往上挪动。一阵阵阴冷的风吹过来,冷汗浸湿了衣衫,行空的手臂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半晌后。
“呼!”行空毫无形象的瘫倒在地,往崖后挪了又挪。
捏了捏两度受伤的脚踝,这次彻底肿胀不堪无法行走了。谁曾想原本一览无余的盆地突然出现了悬崖,真是雪上加霜,一瘸一拐的站起,行空沿着崖边转悠。
小东西早已不见了踪影,这让行空不禁怀疑自己醒来后看见的一切,到底哪是真哪是假。
就在这时,一侧远远的浓雾中却好似闪烁了几星微光,明明灭灭,转瞬即过。
她这次倒是谨慎了起来,打定主意不看不听不去。
可是...
又毫无所获的转了转附近,望着四周始终毫无变化的浓雾,摸了摸干瘪的肚皮,行空叹了口气,认命的踱了过去。
前方浓雾之处,地势微微隆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坡。有不知名的红色花朵在上面肆意生长,其形大如圆盘,其状好似五爪,枝叶黑如墨汁,花色红若鲜血,望之不详。
并每隔一会,就会有盈盈的微光从花朵根部散出。
行空看了看,实在不愿上前查看,转身就想离去。
“汪汪!呜呜~”小奶狗不知又从哪钻了出来。咬着行空的靴子往前扯去,不时还用无辜的眼睛向行空卖萌。
可经过刚才那一遭,行空心有余悸。她踢了踢脚,打算甩开这个小东西。
“汪!汪!”小奶狗干脆整个身子立起,抱住行空大腿。
“干嘛?那花看着就不详,我可不去拔,也不想看发光的是啥。别以为我不舍得踢你哦,再不松开我就把你丢下悬崖!”行空威胁到。
小奶狗思考了一瞬,还真放下了身子。
就猜到它能听懂人话。
但紧接着,小东西却跑到了土堆上,用双爪飞快的刨起根部。
行空不自觉被吸引住目光,她定睛一看。泥土下露出的却并不是花根,而是森森白骨。而那朵花,竟是直接从白骨上生长出来的,黑色花枝在白骨上缠绕吸附,与白骨形成令人晕眩的一幕。
双爪不停,小东西继续往下刨,一根接一根,一层又一层的白骨被它毫不留情的刨开,雪白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双爪也变得有些血淋淋的。
只听“刺啦”的一声,像指甲划过黑板。
行空头皮发麻。
小东西却终于住了爪,望望里面,祈求的双目再次朝她望了过来。
正巧这一刹那,白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