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他们没有急着去参观别的匠作间。李道扬命人寻了一处无人的厅,让人将孟春带了进来,打算仔细询问。在听到生产丝帛上,能够生产出一种比现在的纺车要快三倍的三绽纺车后,李道扬就认为,有些话不适宜在大庭广众之下去问和讨论了。
他们被带进来的地方,是李道扬让人专门单独设置的地方,专供匠作间铸造好兵器后,进行矫验是否合格,或者比现在的兵器更好的地方。
进到厅里面之前,先要通过一个极大的院子。这个院子就象一个演武场,场子的正中,有一块极大的青砖空地,两边立着几排摆着一些兵器的兵器架子;青砖空地的周围是大块的草地,草地的远处有好些枝繁叶茂的大树。在那些大树下,摆着好些草靶子,想来是为了射箭准备的……
孟春被单独带进来后,李道扬开口问道:“你既为黎族人,怎么会到了北地?我记得黎族人多生活在崖州,崖州离这可不近。”
孟春躬身回答道:“去岁崖州连月暴雨,致山洪突发,小民所居的村庄又紧靠着山边,一个村子的几百户人家的房屋都被冲下来的山石淹了,仅逃出来离山比较远的百余户人家。逃出来后,又没处容身,只得走一路停一下,一部分逃往南地,我们这十几户逃往了北地。”
“你是说你们同来的人有十多户?可都在成汉城内?”李道扬问道。
孟春摇头,说道:“只有男人给抓来挖矿了,女人和孩子都被留在城外,搭了窝棚,每日只等男人挣的一点水米过活。小人是听闻招收匠人,匠人给的钱粮多些,想着要养活妻儿,所以……”
这些情况李道扬大致听一些便能猜到。当初他们混进成汉城时,也是被兵丁抓进矿洞去挖矿的。知道孟春所说不假,便问道:“你们同来的那些男人都给抓去挖矿了?如今都还在矿洞中?”
孟春偷眼瞧了成扬王一眼,方才点头。
李道扬听了不禁长松了口气,又问道:“他们可都是如你这般,会做你说的那些农具的人?”
孟春再点头,回答道:“耕田、种地、纺织这些都是我们在崖州基本的生活技能,家家户户都自己做那些器具来种植和收割粮食;男人下地种田,女人纺纱织布,老人照顾孩子……”
“你是说,你们的妻子都会使用三绽纺车?”姜筱璕插言问道,她问出的这话,正是赵家叔侄想问的。
孟春再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老人们也会帮着捻线。如果不是那场山洪冲毁了房屋和庄稼,我们在崖州的生活完全能够自给自足,不至于流落在外,无一餐饱食。”
众人听了孟春的话,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赵昊彦开口说道:“成扬王,不如先让侍卫领了孟春,去到矿洞将他的那些同族人寻到,然后再到城外接了他们的家人,将他们安置到牧场上去?”
李道扬听了,点头,向孟春问道:“假使给你们提供住的地方,还提供一些你们现在所需的粮食让你们平安渡过冬天。开春后,你们可愿制作这些农具耕田犁地,纺纱织布来偿还?”
孟听到有这样的好事,一时惊住,他们正担心在城外受冻的女人和孩子,害怕她们挨不过这个冬天。立时跪了下去,叩拜道:“倘若王能助小民等渡过今冬,待开春,只要能给小民土地,小民等一定辛勤劳作,种出粮食来偿还。”
李道扬再与司马琰对视一眼后,说道:“好,倘若真如你所说,你能制出那些好用的农具,本王定然给你等减税。”
看着孟春感激涕零地再叩头,李道扬挥手示意侍卫领着孟春先去寻人。赵昊彦也派了身边跟来的一个赵家家将跟了去,让他将人安置到姜家围场里去。
待孟春被领着出去后,司马琰看着如此主动的赵昊彦,问道:“你想在北地重开丝帛织造?”
赵昊彦回答道:“他们也算得是流民,安置流民本身就是我们计划当中的一部分;我赵昊彦虽是一介武夫,但赵家毕竟掌管了大庆织造百余年。昊彦不懂纺织,但在丝织品的经营上略通一二;对于三绽纺车极为有兴趣,想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三倍的纺织功效。”
司马琰知道赵昊彦心中所想,提醒赵昊彦,说道:“北地无丝,就算你试出那三绽纺车有三倍的功效,你难道还能回南边收丝来织锦段?”
赵昊彦摇头,回答道:“丝绸这东西太过金贵,普通人根本用不起;再者北地太过寒冷,丝绸又不保暖,不是必需要的东西。如果在北地织丝绸,很难以物易物。”
“那你还如些感兴趣?”司马不禁疑惑地问道。
赵昊彦挑了挑眉,说道:“不纺丝,可以纺棉和毛啊,这两样东西纺成线,再织成布来做衣、被、毡子……那不一样有用?牧场已经基本建好,牧民也收了一万人,开春草就会发出新绿了,到时多养卷毛的绵羊,将那些羊身上的毛全都织成线……”
司马琰听了赵昊彦的话,眼睛睁得老大,问道:“那些毛可以纺成线?谁告诉你的?”
“筱璕的那些册子里这么写的。”赵昊彦理所当然地说道:“想想也真的是,既然可以将麻叶的那些筋捻成线,为什么动物的毛不行?”
听了赵昊彦的话,司马琰想起自己求亲那日,姜筱璕搬来的十几本小册子,便不说话了。
却听到赵昊彦说道:“我赵氏掌握大庆百余年的织造,在织造的技法上终究还是有些不传之秘。在伯父和父亲将卓衡和卓恒送离赵家时,也让他们带出了三本织锦技法的书册,虽然是针对织锦方面的,说不得,也能用在织其他织物之上。”
听了这话,司马琰轻哼了一声,说道:“看来你赵家的确有先见之明,哪一方面都留了点后手。”还有后半句话,司马琰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