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学期过了一小半的时候,我终于做出了人生中的一次重大决定,我决定正式退学。我觉的真的没啥必要继续在这学校待下去了,除了每晚回去睡觉以外,想不到还跟这学校有啥关系。
而且,学校宿舍的糟糕环境也没什么让我留恋的,一年四季见不到阳光,冬天阴冷,夏天又不通风,还有种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的感觉,那么小的空间却一共四张双人床住了八个人,整天烟雾缭绕的像个大烟馆,还经常像个小赌场一般彻夜斗地主,弄的连觉都睡不好。哪怕位于市区,一年六百块钱的住宿费也不便宜,如果一年住九个月,八个人平分的话,相当于这样的一个单间一个月差不多五百块钱。而跑到校外租这样一个床位,一个月也只需要一百块钱左右就够了,还没必要每年交那么多的学费,除了三年以后能拿到一张没什么含金量的大专文凭以外,看不到继续上下去有什么价值。
这么想好了以后,也没跟任何人包括父母商量,直接去跟辅导员说了,然后去办了退学手续,大专里的辅导员似乎跟高中时代的班主任差不多,但两者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工作。我开始还怕辅导员劝我,所以故意想了一个理直气壮让他无法劝我的理由,后来发现有些多余,我对他说我是嫌这学校太差,自从来这上学以后就对这学校大失所望,现在退学回去重新高考,重新考一个好学校。这理由他听了有些瞠目结舌,半天反应不过来,感觉他的脸色仿佛有些觉的我幼稚。
“天下乌鸦一般黑呀!大专院校不都这德性吗?再考一次,你觉的你能考上重点本科吗?重新考一次的话,去的不还是这种学校。”他最后叹息的劝我说道。
我听了也沉默不语,最后他也不再劝我,说随我的便了。
办完手续以后,学校限令我当天就搬走,我对此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其实从开学后不久,我就一直在认真地找房子。寒假住的那种考研公寓感觉人员流动太大,鱼龙混杂,容易丢东西,短住可以,不适合长住。从考研公寓搬出来后,我又花了好长时间,打算去找一个靠谱的地方,刚开始在稷大的广告栏那种地方看合租信息,后来又在58同城、赶集去之类的网站上找租房信息,看了好几个都不满意。
我希望能找一个离稷下大学和省图书馆都近的,最好是在两地之间的地方,找了好久以后,终于在闻韶路孔子闻韶处附近找到了一个单间,小区就叫闻韶小区,据说当年孔子曾在此地“闻韶”,闻完以后“三个月不知肉味”,对于“韶”到底是什么,好像也没几个能说清,怎么个“三个月不知肉味”法,现在更是让人感觉莫名其妙。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地方离稷下大学和省图书馆都不算远,正好三个点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位置还算清静,价钱也不贵,房东没见过,单间是从二房东那里租的,二房东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二本本科生,好像他的女朋友刚考上稷下大学的研究生,他也跟着来临菑工作,算是来陪读的,又是一对让我羡慕的恩爱夫妻。不过,唯一不好的是他女朋友经常会来过夜,有时候他们做爱的动静过大,经常会弄的我心神不宁的想入非非。
从学校搬走的那个下午,小马哥和孔乙己都特意帮我搬东西。
“有空多回来聚聚,这里还是你的娘家。”临走的时候小马哥竟然这样跟我说道。
“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呀!还回来做啥呢!”我也故作调侃的说。
“唉!好好的干嘛退学呢!忍两年不就毕业了吗?你现在出去能干啥呢?”孔乙己则一副为我担心的说道。
“好好的准备你的专升本吧!不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吗!又不是只有考试一条路,为我瞎担心什么,”我笑着说。
孔乙己也开始不再说话,于是我们三个背包的背包,抱铺盖的抱铺盖,一前一后的把东西搬到了我的新家。
搬家三天后,我在网上买了张旧的电脑桌,然后又去电子市场买了台二手的一体机电脑,扯上网线以后,感觉像个卧室的样子了,大致上安顿之后,想到从此以后就能脱离学校宿舍八个人挤在一起的乌烟障气,由此感到高兴,从此不必再听到那些无聊蠢货们的吹牛扯淡,也不必再整天闻二手烟时,我就非常开心,而且松了一口气。我想我可以在这个地方开始新生活。
这房子位于四楼,打开窗户往外看,能看到马路对面稷下大学的校园,而楼下就是一条不算宽的马路,推开窗户似乎就能感觉到外面的滚滚红尘,有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感觉,虽然见不到南山,可隔着高矮不一的楼房,还是能隐隐约约的看见稷山的。
从此以后,我就开始了在稷下大学的旁听生涯,想到从毛择东到乔布斯都曾经有过这样的学习经历,自己能跟这些牛人为伍,想想就觉的兴奋。但又想到毛择东在北大的时候曾经被胡适从课堂上撵出去过,乔布斯也说他的那些经历一点也不罗曼蒂克,想到此,有时候还是难免感到心虚,想到从此以后自己就是一个别人眼中的社会无业青年了,没有了学生身份当掩护,穷的也不能那么理直气壮了,似乎一下子到了社会的最底层,说不定哪天再去旁听自己也会被人家赶出来。
周六周日大多数都没课的时候,我还经常去听一些讲座,作为一所自称有二千多年历史传统的综合性重点大学,稷下大学的讲座还是挺多的,尤其是稷下大学一直引以为傲的的稷下学宫,几乎天天都有活动。我说的稷下学宫是座大楼,以前据说叫逸夫楼,后来为了附庸风雅显得有历史才改名叫稷下学宫,据说春秋时代,齐宣王在稷下设立稷下学宫,招揽天下人才,那时候稷下学宫成了世界上第一所由官方举办、私家主持的高等学府。促成了中国学术思想史上不可多见、蔚为壮观的“百家争鸣”,稷下学宫也成了百家争鸣的中心,荀子还是稷下学宫的校长。现在稷下大学为了彰显当年稷下学宫的辉煌,去重现一种百家争鸣的现象,刻意建了一座春秋风格的,山寨的仿古建筑大楼,这座大楼建的特别又个性,几乎成了稷大的标志性建筑,改名后叫稷下学宫,还挂了一块用小篆写的招牌,只不过那“稷下”两个字,用小篆写起来怎么看怎么像“鬼下”,楼前还立了一尊荀子目视前方的雕像,据说是为了辟邪刻意立的,可为什么荀子能辟邪,却谁也说不清楚。
退学不久的一天,我在学校海报栏里看到一则讲座信息,这次请的是一个台湾来的教授,讲的什么内容是什么什么记不清了,好像是关于近代史方面的,本来讲的内容也没什么吸引人的,但人家是从台湾来的,讲的可能是敌对势力的观点,不仅有种物以稀为贵的新鲜,还有种“偷听敌台”的感觉,这海报引起了我的兴趣,于是兴冲冲的过去看热闹。
谁知道抱着这种想法的不止我一个,好多学生听说是台湾来的,还是台湾清华大学的,大多数人都第一次知道,除了北京有个清华大学以外,台湾竟然还有个清华大学,为此,好多学生也都纷纷来看热闹,本来能容纳三四百人的大堂,离讲座开始还有十几分钟就坐的满满的了。
我来的比较早,来的时候森还不多,我特地还跟旁边的一对情侣隔了一个座位坐的,后来人越来越多,都有好多人站在楼道里了,我此时也有些不安,感觉自己一个外人竟然占了两个坐,太不好意思了,我东张西望,可竟然一直没人过来问我旁边有没有人。
就在讲座快要开始的时候,我不经意往门口看了一眼,忽然发现一个背双肩包的女学生从门口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本书,在门口四处张望看有没有座位可坐。第一眼我感觉她似乎特别好看,一眼望上去就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暗暗希望她能过来坐在我旁边。然后…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看过来了,然后开始向我走了过来,我的心跳似乎随着她越来越近也开始慢慢加快了。
“呃…同学,这座位有人吗?我能不能进去坐一下?”她走到我旁边这么问道。
我慌忙站起来,对她摇头示意道:“没…没人,你进去坐吧!”
于是她便笑了笑把双肩包拿了下来,抱在怀里,侧着身子从我身边走了进去,坐了下来。
这时我也跟着坐下,开始有意无意的打量这女孩,她长的挺清秀的,只是感觉皮肤有些粗糙,算是天生丽质的那种,感觉像是很少用化妆品,没经过任何修饰的那种女孩,头发不怎么长,用皮筋简单的扎了起来,一副标准的朴素型女大学生打扮。不过,似乎感觉在哪里见过她。这种哪里见过不是贾宝玉初次见林黛玉的那种似乎上辈子在哪里见过的感觉,而是觉的肯定在现实中见过,只是没怎么在意过的眼熟。
我转过头,再一次端详她的侧脸,但不管怎么看,就是想不起来。
“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她看出我在偷看她,转过头竟然这么问了我一句,这么一问,真把我给问住了,当一个重点大学的女学生问你是哪个系的时候,我怎么好意思告诉她我是一个来这里滥竽充数的,而且还只是一个退了学的大专生呢!
被她这么一问,我当时立马就像孔乙己一样涨红了脸,显出一副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支支吾吾的道:“我…我不是稷大的,我…我是…隔壁临菑技术学院的。”
“原来这样啊!难怪看着你眼熟,我也是临菑技术学院的,你是哪个专业的?”
相比于我的不自信,她倒是显得落落大方,毫不避讳自己大专生的身份。听她真的一说,我感觉一下子松了一口气,没刚才那么尴尬了,原来她也是临菑职业技术学院的,顿时觉的压力小多了。
“我是学市场营销的,你呢?”
“我是学会计的,你是07届的吗?”
“嗯!”我说。
“我是06届的,比你大一届,算是你的学姐了,你经常来这听讲座吗?”
“算是吧!学校的课比较无聊,不怎么想上,所以经常来,你呢?
“我不怎么来听讲座,不过,我倒是天天来稷大上自习,”说到这,她笑了笑,然后接着说:“今天偶尔经过海报栏的时候看到这讲座的消息,看介绍的挺有意思的,所以来看看。”
“哦,这样啊!你天天来这上自习也是为了准备专升本吗?”
听她说到上自习,不经意就想起了天天来这上自习的孔乙己。
“不是的,我不怎么打算专升本,感觉有准备专升本的功夫还不如直接准备考研了,所以我直接跳过专升本,来这上自习一心准备考研。”
“现在大专毕业的可以直接考研了吗?”我感觉到特别惊讶!
“不可以考的啊!都得要两年以上的工作经历以后才行。”
“那你是为两年以后准备吗?”
“那也不是,我是先自考一个本科的学历,然后等明年毕业的时候,我就可以直接考了。”
“哦!这样啊!”我应声附和道,感觉她比孔乙己还厉害,想的还周到,一时间,不知道该表示佩服还是该表示不解,接着就是一阵沉默,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到了讲座开始的时间了,谁知主讲人和主持人都还没来。
“这种讲座经常这么多人吗?怎么感觉比看相声还热闹。”她又随口问道。
“平时人也不怎么多吧,可能因为这次请的来头比较大,据说是学校出面邀请的!从昨天就贴了好几张海报,所以才很多人来。”
这时,我瞥见她手里刚才一直拿着的那本书,此时她正把书放到书包上,于是我好奇心问:“你是刚刚从图书馆借书过来的吗?”
她拿起那本书,摇了摇头说:“你说的这这本书吗?不是从稷大图书馆借的,我一个外校的哪有资格在稷大图书馆借书呀!这本书是从省图借得,借了好几天了,只不过刚才看了一会,直接拿着就跑来了。”
她说到省图书馆,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没在学校注意到过她,而是在省图书馆注意到过她,难怪觉的她眼熟。
看到她手上拿的这本书,我突然想起钱钟书在《围城》里讲过的那个典故,如果你想认识一个人,可以靠借书去认识她,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接口,而且不着痕迹。这是男女恋爱必然的初步,一借书,问题就大了。
想到此,突然像靠这个方法去认识她了,不过以前没试过,不知道好不好使。
这时,请来演讲的嘉宾已经来了,主持人也开始现在台上指挥着让大家赶紧就坐课,并且指着前几排没人的空座让后面没坐的同学过来坐。
想到这,我鼓起勇气问她:“呃!你借的是什么书,能不能让我看看。”
“喔,当然可以,”她翻了翻确定书里没夹别的东西之后,交给我。
“谢谢!”
我接过书看到书名是《货币战争》,曾经听课得时候听老师讲过,对这书没什么好感,据说它讲得金融知识非常肤浅,像是一本小说,而且写的都不对。如果想靠看这本书去了解金融知识的话,就跟看《还珠格格》去理解历史一样荒唐可笑,虽然写到不怎么样,但是很有煽动性,一直久闻其名,第一次看到真书。我翻了翻,心思完全没在书的内容上,而是想到此时请她吃饭或向她借书,哪种方法靠谱呢?最后还是想到借书好,一借一还,再一请一去,可能跟她的情份就这么结下了。想到此,我有些红着脸问她:“这本书能不能借给我看几天?”
她听到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突然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然后转过头不置可否得问我:“你真的想看这本书吗?”
“呃…。”我感觉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感觉到她的语气里没有拒绝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还是一厢情愿的这么认为。我想,如果她愿意借给我,可能就有机会认识她了,不过不借的话,就没戏了,这一瞬间,似乎有很多种可能,不知道她会选择哪一种?
这时主持人在台上拿着话筒拍了拍,然后开始说道:“好了,好了,同学们安静了,我们今天的讲座要开始了,同学们抓紧就坐,不要再说话了。”
她沉思了一会,似乎是在犹豫,然后笑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便签和一支圆珠笔,撕下一张便签,写下几行字后把便签夹到了书里然后交给我。
“这是我的手机号,还书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发短信都行,不过我不怎么在学校里呆着,你要还得话来还得稷大找我”。
“好,没问题。”我接过她的书,然后把便签拿出来看了看,看到便签上写着她的名字一田媛~,和手机号码,不知道“~”这符号是不是代表她叫田媛媛,这么问她似乎不怎么礼貌,想到此,我什么择没问然后重新把便签夹在了书里。
这时候开始变的安静,主持人开始介绍演讲嘉宾,我们也不能再置若罔闻的聊下去了,开始听讲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