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不易，穷人的武道更加艰难。
杨天从决定练武之后已经过去一年，身体精瘦许多，但是实力却很平庸。
一年时间成为武馆丙级学徒，十七岁的武馆丙级学徒，注定与砂金城的掌上明珠无缘。
杨天已经成为了石屿镇的一个笑话。
但是他也仅仅只是石屿镇诸多笑话中的其中一个。
每年都有几个脑袋发热的少年，一心武道，自命不凡，用几个月的时间磨平热情之后，就会回归原本的生活。
该种田的种田，该放羊的放羊，该跟着商队喂马儿的那个还在坚持。
与杨天一起决心武道的六个少年，已经有四个放弃了练武。
每个少年放弃的那一刻，就注定一生平凡。
他们偶尔也会到武馆，但已没有了武道梦，练武变成了闲暇时候的强身健体。
“狗蛋儿，我想好了，明年我就把隔壁村的刘寡妇娶回家。”
伍铁是杨天最好的伙伴，小时候一起撒尿玩泥巴的情义。
他已经准备放弃了练武，回去放羊了，他与其他放弃者一样，都认为自己不适合练武。
杨天一顿，没有说话。
隔壁村的刘寡妇比伍铁大五岁，但胜在不要聘礼就能娶进门。
“爹说了，寡妇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懂得服侍人，等羊大了，把羊买了，换了钱，和刘寡妇在镇子口撑个茶水摊子，兴许能赚几个钱。”
伍铁说道。
杨天指了指练武场上的招牌：“无尽武馆，世界最强者暗雷所创立，无尽便是比最大还要更大，无尽是一种武道力量的向往。”
伍铁摊摊手：“这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根本没有练武的天赋。”
杨天道：“无尽武馆的分馆遍布整个世界，每一个能够见到阳光的地方都能看到无尽武馆，它的创立者是世界最强者暗雷，他自己也说过，他并不是天才。”
伍铁道：“勤奋苦练不可能成才，我们穷，练功之后筋骨乏累，没有药汤泡澡，恢复得比别人慢，甚至练功之后饥肠辘辘，回家之后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伍铁与杨天不同，杨天很幸运，有父母及哥哥的支持，而伍铁的父母并不希望他练武。
杨天对着伍铁劝说道：“坚持下去，不要去放羊，放羊没有出息，摆茶水摊一样没有出息，刘寡妇配不上你。”
伍铁摇摇头：“算了，练武太累了，并且让我再练几年，也没有出人头地的可能。”
杨天说服不了伍铁。
伍铁离开了无尽武馆，或许他和其他人一样，以后得了闲，也会回来武馆练练拳，也会回来和杨天说说话。
但他已经不把武道当成目标了。
杨天在武馆之中一遍又一遍地打着套路，他不知疲惫地挥舞着拳头，好像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无尽武馆对前来练武的人不收任何钱财，并且无偿教导一些基础套路拳法，等级越高，得到的拳法越精妙。
杨天用一年的时间成为武馆的丙级学徒，但是这个世界的武馆丙级学徒多如牛毛，只是比一般人力气大些而已。
武馆的丙级学徒虽在世界面前不值一提，但是杨天正如伍铁所说的，他付出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
别人睡觉的时候他还在练拳，一遍又一遍不知疲惫地打着每一个进入武馆新人都能得到的基础套路拳法。
别人还没起床的时候，他又开始练拳。
他打的基础套路拳法，动作甚至比馆主还要标准。
不是他喜欢这套拳法，而是没有成为武馆的乙级学徒，他没有资格从无尽武馆获得更高等级的拳法。
“嚯——”
连续三次基础套路拳法本是杨天目前的极限，但是今天他一口气打了五次。
挥动了最后一个动作之后，杨天直挺挺躺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难道我也不是练武的料吗？”
“一年成为武馆的丙级学徒，算是中等偏下的速度，明明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何还要用这么长的时间？”
“武馆的丙级学徒若用一年，武馆的乙级学徒就要用六年才能达到，到甲级学徒就要用三十六年，想到武夫境就要几百年。”
“几百年之后，砂金城城主的女儿恐怕已经成为一摊白骨了吧！”
“不说其他，难道要让年迈的父母再养自己三十六年？武馆的乙级学徒才算是登堂入室，至少有资格当个普通镖师。”
杨天也想要嚣狂，也想要不惧，但是自己何来嚣狂的本钱？
“狗蛋儿……狗蛋儿……”
伍铁折返回来，对着杨天大叫着。
“你哥从黑火山摔下来，刚送回来……”伍铁满头大汗，他第一时间就跑到武馆，将这件事情告诉杨天。
杨天猛然坐起，一脸狰狞：“什么？”
“人送到你家，没死，但是……”
杨天站起来，顾不得其他，朝着家里的方向狂奔。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练拳体力消耗太大，还是跑得太急，他的胸口火辣辣的疼，每一口呼吸都犹如刀子刺入五脏。
他要练武，哥哥在黑火城微薄的工钱如数寄回家来，只是吩咐母亲给杨天多买些肉食。
“狗蛋儿好好练武，成了武夫境那种大人物，带哥去见见世面……”
半年前，哥哥回来一次，临别时对着杨天说道。
杨天回到家，只见哥哥已经躺在床上。
人没死，但是双腿已经断了。
药铺的大夫亲自将人送回来，是他将杨天哥哥接到黑火城，收入门当学徒。
“怎么会这样？”杨天瞪大眼睛，躺在床上的哥哥很虚弱。
药铺的大夫道：“岩中茶，生于黑火山峭壁之间，价值珍贵，一茶一黄金之美誉，你哥想要采摘岩中茶，不慎摔断了双腿，性命虽然无忧，但是一辈子却也无法站立。”
药铺的大夫临走的时候，给哭泣的杨天母亲一些钱，也算是尽到了当师傅的义务。
杨天摸摸哥哥的腿，这腿已经废了吗？生于黑火山峭壁之间的岩中茶，哥哥为何要冒险去采摘。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贫苦人家，少一个劳动力，又多一张吃饭的嘴，没有足够的钱，如何活着？
一叶岩中茶，一次冒险，就能解决家中钱财的问题，这冒险太值了。
“狗蛋儿……咋们不练武了，咋们本本分分活着就好了。”
伍铁对着杨天说道。
他认为，杨天哥哥变故，杨天若再不去找个活，这个家可就要塌了。
杨天痴痴看着哥哥，该放弃吗？
放弃之后，回去找商队的主人低头，然后继续跟着商队喂养马儿，本分做人，勤快做事，过些日子得到主人器重，让他跟着王掌柜学点东西。
再过几年娶个不美也不丑的婆娘，然后生几个娃儿。
一辈子过着平淡并且没有出息的小日子。
但是……
但是哥哥怎么办，他为了这个家，双腿已经废了。
谁愿意嫁给一个废人？
他如何靠自己活着？
“不。”
杨天咬牙说道。
伍铁也来气了，他是真心把杨天当兄弟：“你哥都这样了，你怎么就不懂事呢？”
杨天大声道：“我不会放弃武道，我能成为武馆的甲级学徒，我能成为武夫境强者。”
“那大夫说我哥这辈子不可能站起来，那是因为他只是凡人的大夫，我若成了武夫境，我就能寻来神一般的大夫，让我哥重新站立起来。”
“明天开始，我就更加勤快练拳，天才一天练三个时辰，那么我就练五个时辰，十个时辰。”
“天才练一日休一日，那么我就天天练，月月练，年年练。”
“我就不信我成不了武夫境，我比天才勤奋十倍百倍，我便能追上天才的步伐。”
“往后，哥哥想要岩中茶，我用岩中茶给他做个茶枕头。”
“迎娶砂金城城主之女，一年前我如此想，此时也是如此想，往后便要将其化为真实。”
杨天嚣狂。
武道是他唯一的路，唯一让哥哥站起来，让父母摆脱贫困的路。
他不想喂养马儿，他不想一生碌碌无为，他不想娶一个不美也不丑的婆娘。
“你以为天才一天只练三个时辰的拳吗？你真以为天才练一日休一日吗？”
杨天身后门口出现一个银铃般的女声。
回头一看，那哪里是人间的姑娘，那是天上的仙女儿。
一身青衣的女子调皮道：“天才有神丹秘宝辅助，一天不仅能练十二个时辰的拳，还能练十二个时辰的剑呢？”
“天才如何可能练一日休一日？天才可都是武疯子，一天不练浑身发痒。”
“你说你如何能赶上天才的脚步？”
青衣女子的实话，犹如一柄无形大刀直接命中杨天。
一刀入魂，皮外无伤，魂已重创。
“噗——”
杨天直接吐出一口血来，刚才胸口火辣辣的疼，此时终于支撑不住了。
青衣女子说得没错，论天资我不比天才，论勤奋，天才有神丹秘宝辅助，一天可练二十四个时辰。
而我呢？就算不眠不休，一天也只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啊！
杨天感觉头很痛，犹如被一柄大刀劈成了两半，然后刀尖在脑袋中胡搅。
“晴儿，你……你偷跑出来游玩，为何又闯祸了？”
另一道女声出现，责骂几声，捆着青衣女子飘然离去。
杨天昏迷之前，看着两人离去：“御空而行！是比武夫境更强的武道者？”
“给你的补偿。”
一道冰凉的玉符送入杨天怀中，两女子已经消失在天际之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