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尔和许佩茹这几天不太合拍,前者认为应该加紧研制,而后者则犹豫不决,颂元邦的这通电话来的真及时,把许佩茹拉回到初上平台时那种紧张忙碌的工作状态,不过想着重新赢回一个女人的信任并不容易,米国专家安吉尔并不相信许佩茹的回心转意。
因此,很多重要的工作都是由安吉尔亲手完成,比如去第三层取样和在潜艇里做高压环境下的样本R9链性剥离试验。
许佩如和柯林经常做的工作是阿瑞斯样本研究,他们尝试从阿瑞斯方面入手,逆转阿瑞斯对细胞造成的破坏,也就是和刘芸的研究方向一样。不过自从接到颂督政的电话之后,他们才知道邗国遭遇大难,不得不紧急刹车,转过方向研究那深不可测的卡厄斯,与安吉尔不同的是,许佩茹主导海面试验,即正常大气压下卡厄斯的活性测试。
肯尼和吴中校得到了有关月钵国和焉利国突袭邗国的全部战况汇报,两人在收到报告后开了个小会,认为月钵独立于海上,远离盖亚那大陆,因此国内没有出现疫情,也正因如此,月钵才希望把握现在邗弱月强的难得历史机遇,进一步利用阿瑞斯瓦解昔日强大的邗国。
要做到这点,月钵必须要破坏邗国的防化服制造厂、水电厂、氧气制造公司,另外肯尼认为:月钵很有可能会偷袭马其亚那海上实验基地,因为这里在研制阿瑞斯疫苗,把基地摧毁掉,邗国和米国就绝无复国的希望了。
英雄所见略同,吴中校也认为海上基地濒临战争边缘,但他认为月钵不会直接摧毁平台,理由是现在全盖亚都在蔓延疫情,就算邗国没了疫苗被月钵所占,月钵人也不可能安心在这片土地上重建和生活,月钵人也人,同样需要疫苗。因此吴中校认为月钵会等疫苗研制成功,抢夺疫苗之后再毁掉基地。
“吴,我们米国人有句谚语:若战争不可避免,我们现在就要磨刀,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都要作好防范。”肯尼严肃的说。
“这是当然,不过现在的问题是,马其亚那平台离月钵近,离邗米远,再加上月钵的海军实力强劲,真要动起手来,我们不是月钵的对手。”吴中校站在露台望向西北,那是月钵所在的方向。
“的确是这样没错,说到底这儿只是座远离大陆架的远海人工平台,在他们看来,一颗月出级导弹就能把基地炸掉,不过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那就是月钵并不知道我们的实力,这座平台是米邗共有,如果月钵公然发动战争,便意味着同时向米邗两大国宣战。”
“另外,我们有三艘潜艇,上面有拦截导弹和对空打击导弹,再加上有两国幸存的海军作为后盾,他们是不会明着对付我们的。”肯尼精准的军事分析,正好印证了当下的事实。
“嗯,既然月钵已经通过汪公博这个汉奸知道这座平台的真实用途,我们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建议从今日起,我们可以支起雷达,增加小艇流动岗哨,让那些个图谋不轨的月钵鬼子见识见识咱们的手段和决心。”吴中校和肯尼开完了会,分头下去布置任务,从这天起,十二只巡游小艇24小时围着平台方圆20海里以不规律方式高速巡游。雷达站也搞了起来,平台附近500公里内的动静都能一清二楚,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月钵的威胁还没发生,他们倒先领教了大自然的震怒。
9月1日这天上午9点刚过,诺大的洋面上,凭空扑来一堆厚厚的黑卷云,层峦叠嶂像小丑乱糟糟的卷发,这万吨重的水雾云是被东北的超强台风生生吹过来的,黑云从地平线移动到平台只花了不到半小时,阳光没了,白天变成黑夜;宁静没了,安宁转为狂暴。
李牧洋和肯尼、吴中校躲在露台上的数据控制室里没法出去,此刻露台上只有他们三人,其他人都已经回二层了,如此嚣张的远洋风暴唯有李牧洋见识过,他还记得那次大风暴把公司的钻井平台吹坏了,还死了几个工人。
虽说马其亚那平台是头海上巨兽,但在自然神力面前,犹如海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大风暴可以任意随性的把玩它。
数据控制室只有五平米不到,样子像大吊车上的驾驶室,现在却要挤下三个大男人,他们三个本来是在这里开会的,没想到风暴袭来,其他人都安全撤到下层,只有他们三个没能及时离开露台,有个兵士曾冒险喊他们撤离,可声音刚一出口就被大风卷到九重天外。
等他们透过小窗发现不妙时,情况已经变得糟糕,撤退肯定是来不及了:大风吹响每根钢铁护栏,两指粗的钢条被风和海浪吹打的吱呀作响。高出平台6、7米的巨浪像一张张海神的吞天大口,冲着平台狠狠咬过来,轻易就将半座平台包裹起来,也许你认为6、7米的巨浪不算高,需知,平台高出海面35米,而浪高于平台6、7米,这就表示这一股股巨浪高于海面40多米,其高度相当于一幢20层的大楼,风暴中的海水不是蓝色,而是黑色与白色,黑的是浪涛,像粘稠的炭泥;白色是浪花,像肥皂泡泡。
海水无比沉重,这一点从那些弯曲的防浪板就能看出来,海水被狂风推着撞向菱形防浪板,声音又大又响,震的人站都站不稳,相撞的一瞬间激起白浪滔滔,水顺着防浪板的孔洞撤回大海,留下几只刚刚断掉的鱼头卡在空隙里,肯尼眼力好,他甚至还能看到鱼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求救。
太阳早就没了影子,厚厚的黑云将明朗的上午变成深夜,仿佛日全食,吱呀作响的控制室伸手不见五指,即便他们关上小窗,每次大浪砸过来,都会让三人微微紧张,担心小屋会被大浪拔起扔进海里,闪电在万米高空引爆,强光在瞬间撕破几公里厚的黑云,仿佛天被炸破了一样,巨大的声浪似乎要击穿人的耳膜,强烈而密集的震动,让控制室的小玻璃窗滋滋乱颤。
再说说平台第二层的情况,实验室因为有防震设计,目前摇晃的还不算太厉害,只是一些精密实验暂时不能做了,除了实验室,样本室和储物室摇晃的很厉害,第二层没有窗户,里面的8位科学家并不知道洋面以上已然变成一副末日景像,他们只能通过声音、晃动和外头人员的惊叫声来猜测这场风暴有多猛烈。
水下100米的生活区里,人们该吃饭吃饭,上晚班的这时都在休息,一切平静如常,唯一能让人感觉不同的是,今天海里的鱼似乎少了许多,也难怪,它们都躲到更深更安全的海域去了。
三只潜艇下潜到150米的深度继续巡游警戒,一路上他们能看到像下雨一般的死鱼纷纷沉进海里,有位年轻的米国女船员甚至看到一只外壳碎裂的大海龟,四只龟蹼如打湿的绳子瘫软下来,它已经死了,这会儿就像一只被小女孩遗弃的大布偶,慢慢沉进邃蓝幽深的海底。
“我们要一直待在这儿吗?”李牧洋说
“没错老李,一直待在这儿!”吴中校说
“可是吴中校,我看这风暴短时间内不会散掉,至少今天一天不会散掉!”李牧洋说
“那......肯尼,你怎么看。”吴中校说
“这么大的风,会把人吹进海里的,我想也许我们应该呆在这儿。”肯尼说道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他们只是想将注意力从这糟糕的天气上转移开来,风暴越来越大,他们深信这样的大风可以轻松拽起一个成年人到半空中,再把他狠狠砸进海里。因为他们看到外面钻井旁边,有一只钢铁板做的双轮人力装卸车被吹到海里了,那只车子足有80公斤重呢!
就在这时,李牧洋发现从对面的“钻井”底部探出一个湿漉漉的头,那是今天在钻井里负责守白班的强尼,他怎么也没跑掉?此时强尼正看向小屋,他一定不知道这个数据室里也有三个人被困住了。
“看,那儿!”李牧洋说道:“强尼没撤走,还在钻井里!”
“哦天啊,快想办法把他弄进来。”肯尼紧张的说道。
“我脚边有捆绳子.....哦不......是一卷电缆,丢出去把他拉进屋子里吧!”吴中校说着,从一个角落里拿出一捆闲置的电缆线。
“这绳子够结实,肯尼中校,我们可以把门开条缝,把一点绳子头顺出去,风会把它吹到强尼所在的位置。”
“李,你确定现在的风向能把绳子吹过去吗?”
“应该没问题.....我是说问题不大,哦对......我能确定!”毕竟人命关天,李牧洋这心里也没底。
数据室的小门拉开一条缝隙,大风和大浪顿时倒灌进来,拥挤的铁皮屋子吱呀吱呀的叫个不停,感觉随时会像几片烂木板似的散开!
“肯尼,绳子放慢点儿,太快的话会滑脱!”李牧洋大声叫喊,也不知肯尼能不能听见,现在这座小屋里噪音大太了,那铁皮摩擦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难受,就像有人用锉刀磨你的后槽牙。
好在目前还算顺利,强尼也看到了那根电缆,当他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被困在上面时,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稍稍落地。
绳子像失去地心引力一般飘在离他一米开外的半空中,强尼怎么都够不到,若再将身子往外探,可能会被吹进海里。
后来他把鞋脱掉,用脚去钩电缆,费了半天劲终于钩到了,他把绳子系在腰上,再戴上护目镜,小屋里的三个人开始往回拉他。
这是多么危险和辛苦的工作,强尼一百六十斤的体重,被大风吹到高高的半空中,那根电缆绷成一条笔直的线,如果不是它够粗够结实,现在早就被拉断了。
强尼整个人像只风筝,在离平台五米高的空中俯视着平台,他的一双大手死命抓住电缆,两只脚在半空中并成一条直线,头顶的水手帽早就不知飞到哪儿去了,他非常害怕,又感觉挺新鲜:自己长这么大,还是头回飘在空中这么长时间。
放下强尼暂时不提,肯尼和吴中校还有李牧洋累的不轻。拉了半天才拉回来四米多点,那个大兵强尼像头狗熊风筝似的在半空中一动不动,风中吹来的无数条死鱼将他的脸打的到处都是肿包,就像被拳击手暴揍一顿似的,他不得不赶紧放开绳子,用双手保护自己的眼睛,他的头发上全是闪亮的白鳞,无数道闪电在他的头顶上方爆炸,使得强尼头上的鳞片反射出发一阵短暂而明亮的白光,铁皮屋子里的三个人真担心这不长眼的闪电会击中可怜的强尼。
花了差不多十分钟,终于把满身鱼腥味的大兵拉到铁屋里,四个人大口喘气,李牧洋和吴中校费了半天劲,清理掉卡住铁门的一捆铁丝,等到关上小矮门,房里再次平静了下来,当然,这是相对的“平静”。
“你......也是没来得及撤退吧?”肯尼递给强尼一条布让他擦擦身体。
“是的长官,我......我睡着了,直到风把钻井打的咚咚作响我才醒来。”强尼老实,也不敢隐瞒自己误岗的事实。
“你为什么会睡着?昨晚没有睡觉吗?”肯尼问道。
“是的长官......昨晚我想起了伯纳戴特.....我的女友。”强尼说着说着,神情有些落寞。
“你是不是想回国?现在可回不去,米国已经......”肯尼说不下去了,米国现在的情况比这场风暴还要糟糕。
“我明白长官,我不想回去,再说她已经死了......我有时会想她,但我清楚这里的工作非比寻常。”
“嗯,强尼,你明白就好,阿瑞斯害死了我们的家人,它就像外面这场风暴一样,我们要做的便是制服它,战胜它,干掉它!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不计代价!”肯尼斩钉截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