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来人了。
坐在内堂的男子微抬眼睑,地方偏僻,一般人就算是误入歧途也不会走到这里,更何况马嘶传来,都说老马识途,这般的血腥气可对草食性动物可不友好。
那想必是来做杀人勾当的。
“碰碰。”敲门声不大却也惊醒了略带暗沉的夜。
门被小厮打开,来者将马绳递了过去。
“新人?”
房间内阴暗,房屋的主人也不掌灯。目光略微瞥向门口,是陌生的身影,一袭单薄的黑衣打扮,不知为何,看上去竟平添几分清冷。
“姑娘是个女子?”那人注意到来人胸前带有弧度。
“怎么,杀手还讲究男女性别的划分吗?”声音如身形别无二辙,都抹着一层孤凉。
女子走进屋内,坐在屋内的是一个男子,男子穿着一件深色的衣服,在黑夜的掩盖下很有隐蔽性。但对二人来讲可没什么看得清看不清的。
沉默维持了一段时间,但并不持久。
“你天生是个杀手的料。”男子直视着她的眼睛。
面带黑巾的黑衣女子没有回应。
因为此话她不会苟同,没有人会天生适合杀人。
“要做悬赏吗?”似乎是认同了女子的身份,话语声不再那么渐远,“可在这之前,还需要做个登记,每个人都会取个自己独有的代号,这是我们流沙的规矩。”
男子拿着笔对纸却不落下,示意可等上一等。
“惊鲵。”出乎意料的是没有让人等待。
“是剑名吗?”男人想着看了看女子腰中配着的剑,剑身狭长带着月光般的凄凉,入目便是不同凡俗,但他没有表现多少惊讶,组织内以剑为名的人不少见。
便低头填写着主要的信息。
房内一时又安静下来,女子走到一边,屋侧是一块很大的木板,上面仅有几人的画像,悬赏或高或低,还有些围成圈,却是被涂抹掉了。
正中的画像显目,也是最大的一副。
那是一个男子,面容光洁白皙,却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一双英挺的眉毛轻轻舒展,在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对幽暗深邃的冰眸。外表看起来像是有着读书人的秀气又好像有些不拘一格,那是一种沉淀了的气质,犹如大海的深邃又是阳光穿过嫩叶的柔和。
就是如此平平无奇的相貌瞬间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可惜是个光头......
她莫名感慨。
“这人最近可是热门人物。”填好资料的男人注意到了,随口说道,“目标修为只有先天,但悬赏可足有一千两白银,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罢点了点头,显然他也有些心动。一千两白银,那也就是十两黄金了。
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明面上足足一百个月的收入了。
“是谁要杀他?”
“道上有自己的规矩,本来是不该说的,但是个组织的人都知道,此人是李相的目标,所以......”话不用点满,在场的人都知道了意思。
他李相想杀的人,当然可以明目张胆些。撑着杭城的天,有一根柱子是姓李的。
“你初入组织,排名还在最低的等级。如果你想杀他,我劝你还是换个目标吧。”自身也是杀手的男人流露了一些好心,但也仅此而已。
“怎么。”
“八玲珑接了这个任务,他出手还未有过漏网之鱼,而且......他每次来完成任务的时候提的可不是一个脑袋——我们可没那种保护同伴的破规矩。”
“呵...”
面巾下的脸庞似乎多了些笑意。
之后又看了看其他画像,一路上倒是沉默寡言,只是在离开之时注意到了桌上的杯子:“你这茶,倒是有些凉了......”
“那人如何?”
小厮将马绳送还,关门进来。
“先天九重天吧,发展一下可以成为组织的中坚力量。”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修为,我只关心她能不能杀人,是不是一个杀手的料。”
“是...”男人回过头来,看着小厮的眼睛。二人身份地位没有太多的区别,今天在这里只是分工不同各司其职罢了。
与他相仿,小厮打扮的人眼眸深处的杀气可不少。
但还是比不上那名女子的眼眸,可笑的是,其中竟毫无杀气,只是透着三分凉薄,三分孤傲还有四分漫不经心,那才是......
真正意义上的凉薄之人,也是杀人成性。
天空,依旧黑暗。
一阵阵薄如蝉衣的杀意悄然弥漫在一条偏僻冷清的街头,纵是那从不远处街坊传来的充满热情的吆喝,都无法将其暖上一毫。
呼——
有一个男子穿着白衣出现在巷口,那一瞬,便是风止。
男子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可笑的是,那条做工粗糙的披风看上去有些皱巴巴的。
许平有些心思不在,主要是见到了一个上有六十岁娘子的糙汉子......
没错,张弓长也从墓中出来了。许是许丁以为四人是一伙的,随随便便就把人放了,顺带着还教了些什么......
迎面突然多了阵凉风,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走来,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二人很平和的擦肩而过。
一人脚步却顿住了。
而后另一人也便停了下来。
“少走些夜路,没带着兵器可不安全。”
声音清冷,听不出男女,奇怪的是,就连身形,都有些不可辨。
许平侧过了头,被卷在身侧的披风带开了些,露出一柄木剑:“兵器——我带着呢。”
“可你身上......实在没有多少杀气。”
黑衣微微回了头,只露出一个下巴,看了看腰间那柄木剑,半晌只是说了一句话。
“当然,哪有木剑能杀人的啊。而且你身上不也没杀气吗?”许平眼睛轻轻眯着,静悄悄地等着下文。
“恩。”没想到的是身后的人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许平挠了挠脑袋,开启了光头术,视野顿时敞亮了不少。
风止,随之的,便是剑动。
可是,并没有破风而起。
“还真是毫无杀气。”许平口中轻声喃喃,似乎不经意间看向了深巷隔墙处,那里,空无一物。没有风动,没有幡动,更没有所谓的仁者心动,“倒真是杀气凛然呢......”
或许,那人没有说错。
夜深了,路不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