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唐锦修正抱臂而站,刚刚那两个字就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我非常识趣地凑了过去,脸上挂着标准地微笑:“唐少,您有什么吩咐?”
“你今天杀青?”唐锦修没看我,目光落在远处,目中无人已经是他惯用的姿态了。
“嗯嗯。”
“有地方住吗?”
经唐锦修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一个多月前Z曾经发短信说给我找了个住的地方。
“有。”
“在哪儿?”
那条短信现在正安静地躺在我手机里,我从没去过那个地方,内容也记不大清了,唐锦修突然问起,我完全想不起来。
“呃......”
我的迟疑将唐锦修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那就是没有。”他瞟了我一眼,淡淡说道。
他这决断下得让我猝不及防,我忙否认道:“不不不,我真有住的地方。”
“在我面前,不要说谎。”唐锦修的眼神中并没有半分严厉,却让人感觉到不怒自威。
“公司有多余的公寓,你可以住。”
我这才知道,原来唐锦修是一番好心,想要给我提供住所。明明是个好消息,可让唐锦修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有种做错事要挨训的错觉。
这大概就是身居高位者的架势,让他人始终怀有敬畏之心。
“不需要麻烦唐少了。”
“不愿意?”
“不是,是我确实有——”
“那就住。”
唐锦修的耳朵里根本听不进去我说的任何一个字。在他们这种人面前,或许只有服从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了,谢谢唐少。”
“嗯。”唐锦修这才淡淡应道,声音里藏着半分满意,“去找云薇,她会给你安排。”
唐锦修和云薇已经联系过了?我正要开口询问,却被向欣儿的声音打断了。
“锦修,你在聊什么?”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看到向欣儿来了,唐锦修笑了一下回答道。
向欣儿故作懂事地没有再问,只是在看我的时候眼神中满是居高临下,不屑一顾。
我冲着向欣儿弯了弯身子,礼貌地微笑了一下。看着她一边嘴角轻蔑地上扬,像是斗胜了的公鸡,骄傲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挽住了唐锦修的胳膊。
我很有自知之明地往后退了两步,给他们两个人留下充足的空间。
再一抬眼,这才看到远处的顾止正对着我的方向。
因为距离过远,我看不太清楚他的眼神和表情,甚至他是不是在看我都无法肯定。可即便如此,我依然觉得芒刺在背,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好在这样的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张导便下了准备拍摄的指令。
我跟在向欣儿身后刚走到拍摄区,就听到张导高喊了一声“停!”
他从监视器后探出脑袋,皱眉看着我和向欣儿。
我瞟了一眼身前的向欣儿,立刻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
向欣儿现在的妆容和我相差无几,以往她扮演的是公主我却是侍女,穿着打扮上差距极大,自然让她在观感上占尽上风。
但这一次因为戏份所需,我们都是女扮男装,风尘仆仆赶往战场,没了华贵的衣裳精致的妆容,向欣儿和我站在一起反倒落了下乘。
向欣儿向来自视甚高,自然不会觉得有谁会把她比下去,但在监视器后看我和她自是一目了然。
我看到张导和身边的助理交待了点什么,然后说道:“侍女的妆化得有点问题,要改一下。”
导演助理走过来将我带去了化妆间,和化妆师沟通了两句之后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化妆师透过镜子看了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上来对着我的脸再次加工了一番。
短短几分钟时间,再次睁开眼,镜中的我肤色已是黯淡了不少。
我礼貌地向化妆师道谢,无视了他眼中的同情,昂首挺胸地回到了拍摄地。
其实我比谁都清楚,就算是不曾得罪过向欣儿的人,只要是在她身边那就只能甘做陪衬,难有出头之日,这就是她向欣儿的风格。
只可惜,再高的山,便是徒步我也敢翻。这就是我白初的风格。
若说我唯一遗憾的事情,那就是最后一场戏,我无法用最好的姿态演给顾止看了。
当我再次站到向欣儿身边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我真想提点她一句,要是她的脸色再黑一点的话,我怕是又需要化妆师改妆了。
这场戏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不过就是演一个中箭时的痛苦,面对死亡时的恐惧,以及看到公主平安无事时的欣慰。
对于演员来说,强烈情绪的表演相对而言要简单一些,最难的反而是没有什么动作表情却要演出具有层次感的内心情绪变化。
只是,当我看到向欣儿的表演后,我恨不得立刻删除掉这个想法。
因为是主角身边最重要的配角死亡,所以我最后的镜头还算不少,即便如此,我依然十分流畅地一次结束,就连张导喊“停”的语气中都掩藏不住满意和欣喜。
可是,对于我而言最难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我的角色死亡后,向欣儿要抱着我的身体,表演一下亲近之人离世时的悲痛欲绝。
“开始!”
随着张导一声令下,本是平静地躺在向欣儿怀里的我,下一刻便感受到她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拼命晃动着我的身体。
我闭着眼睛,一瞬间有种自己在坐过山车的错觉。
更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向欣儿在我耳边的鬼哭狼嚎,她的声音凄厉到让人产生这是不是部鬼片的错觉。
我只是一具尸体,我在内心疯狂给自己洗脑,即使这样也依旧有些难以抵挡向欣儿的魔音穿耳和剧烈晃动带来的双重攻击。
头一次,我发现演一具尸体竟然这么困难。
向欣儿的确没有演哭戏的天赋,张导只能一次次摇着头无奈地说着“重来”。
几次NG之后,向欣儿似乎是喊累了,提出要休息一下,张导按着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样子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站起身,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匆忙像场外跌跌撞撞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