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唐少的声音更加冷漠,即使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仍旧目不斜视,就像在对着空气说话一般。
调酒师松了手,却错身站到了我和唐少中间,隐隐有种把我护在身后的意思。两人身高不相上下,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就连气势上调酒师也没有落了下乘。
我看着眼前瘦削的人,默默地记住了这个背影,然后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躲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唐少——”正当我开口,准备打破眼前的僵局,突然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锦修,你在这里呀!”
来人没穿高跟鞋,脚步声很轻,加之我和唐少身高上的差距,我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她也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唐少看向她的眼神完全变了一个人,淡漠的声音一下有了温度,仿佛春风乍起,寒冰消融。
而那个温度的名字,叫做宠溺。
不过面对如此美丽动人的女人,能有几个男人舍得冷眼相对呢。
若说今天晚上和我一起来的女人们,也都称得上漂亮,可和眼前这位一比却顿时黯淡无光。
如瀑布般散落的黑发,白皙中泛着淡粉色的皮肤,灵动活泼的眼睛。即使穿着打扮清新休闲,却在举手投足间另有一番别样的优雅,可谓是清纯与美艳的完美结合了。
“我听伯父说你今天从国外回来,猜到你会被他们拉出来胡闹。你一直都不喜欢这种场合,我当然要快点赶来美人救英雄啦。”她一边说着,一边小鸟依人地挽住了唐少的胳膊。
下一秒,她像刚刚才看到我一样,问道:“这位是?”
我笑道:“我只是被秦少找来唱歌助兴的罢了。”
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语气也有些不自然。
“你、你是白初?”
声音里有种强装出来的镇定。
我摇摇头,笑道:“您和唐少还真是默契,但您二位都认错人了。”
她理了理头发,掩饰一笑,说道:“抱歉,你和她的声音真的很像。不过仔细看看,确实和她长得不太一样呢。”
而后她又抬起头看向唐少,甜甜地笑道:“再说,白初怎么可能回来。”
唐少不置可否。
我好奇地问道:“看您二位都在找那个姓白的女人,想必那人对您二位很重要吧。”
她脸上的笑意凝固住,又迅速消失。
“没什么重要的,不过是以前认识的某个人而已。”
一旁的唐少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好了。现在你来了,我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走吧。”
“谁让你回国都不说先联系我。”
“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两个人挽着手,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自打这位美女进来之后,直到两个人离开,唐少都没有再看过我一眼。
仿佛他对我的好奇,他到卫生间找我的举动,都不过是我的一场幻觉罢了。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
果然是绝情的男人啊。
看着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站在我斜后方的男人走到了我身边,说道:“其实你是认识他们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面无表情。
我听到他突然笑了起来,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我的头顶上揉了两下。
“喂,别在我面前摆出这幅防备的姿态。我只是对人说话的声音语调小有研究,随便猜猜罢了。”
我扭过头,瞪了他一眼,说道:“麻烦你,也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我是个小女孩需要你保护的样子。”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我听到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响了起来。
“嗯,确实很小。”
说完竟还得意地笑了两声。
“小女孩现在可否告诉我自己的名字了?”
我后退两步,离开被他的磁场锁住的包围圈,沉默两秒,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又好像只是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
“就是你刚刚听到的那个名字,就是他们刚才都提到的那个名字。”
“我叫白初。白天的白,初次的初。”
面具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脸,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我已经没时间再去探究了。
这一晚上,我在卫生间花费的时间比在包间里还多。
要是再不回去好好做本职工作,今天晚上这几杯让我受罪的酒怕是要白喝了。
“我要走了。”我挥了挥手,往外边走去。
他突然说道:“新闻里的那个主播是你吧。”
我停了一下。
“你很缺钱吗?”
而后恍若未闻,大步离开。
幸运的是,回到包间的时候我像身披隐身衣一样,完全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关注。也或许是酒过三巡后的氛围和我离开时已有了很大的变化。
包间里的灯光愈发黯淡,音响里原声自顾唱着缠绵的情歌,男男女女搂在一起瘫在庞大舒适的沙发里。
尽管没人注意我,也并不妨碍这一刻我站在这里的突兀。
还没等我找到我应该坐的地方,黑暗里一只手拉着我又去了外边。
拉我的人是林风。
他皱着眉,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静静地等着他点燃支烟,吸了两口。
“唐少已经走了,你不用回去了。”
“好。”
“他留了两万块钱让我给你。”
很高的数字了,抵得上我前几次加起来的总和。
我毫无异议地点头道:“谢谢林总。”
“只是——”
他又沉默了。
我猜到他接下来的话会对我有不小的影响。
“没事,说吧。”
“唐少说,”他又吸了口烟,“你不能再直播了。”
为什么?
仅仅因为他猜测我是白初?
还是因为他今晚受到的几次顶撞让他不爽?
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只是空空如也的胃又有了拧在一起的趋势。
明明已经拥有了足以睥睨全世界绝大多数人的资格,为什么不能高抬贵手,为什么偏要肆意滥用自己的身份左右他人的命运。
我想起曾见过小孩子们蹲在路边观察蚂蚁,总爱在它们前进的路上扔两块小石子作为障碍。看着它们在前路突然被截断后不知所措,又只能乖乖地翻山越岭,而后再把新的石块接着放在它们面前,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唐少的爱好比灌我喝酒更让我恶心。
“不过你明天还可以在播最后一次。唐少说,允许你和你的观众最后道个别。”
“好。”我云淡风轻地说道。
我差点忘了,他们这类人除了恶趣味,还有一个专属特点,就是假慈悲式的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