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黑影中,一个是萧哲,一个是无尽,一个是红的鸟巢。
无尽微笑着,视线始终盯住萧哲。
很久很久之后,萧哲奋力提气,将身体飞到了无尽的下方,然后将他托住。
他稳稳地落到地面上来。
他注意到了那个鸟巢,鸟巢中的雏鸟惊恐乱叫。于是,萧哲用力一吸,将鸟巢也吸了过来。
几只雏鸟叫着,跳着,都看着萧哲。
它们很大,但又很小……
萧哲将它们放到地面。
此时,地面上都已经是断掉的树枝和粉末。
无尽躺在地上。
“为什么……你把红也杀死了……你知道吗?”
无尽微微一笑,说道:“那又如何呢……”
“它不是一直陪伴在你左右吗?”
“强者,不需要陪伴。我身边,也从来不需要陪伴。”
无尽全身早已经淌着鲜血。
萧哲也一样。
突然,无尽抓住萧哲的手。
萧哲望着他。
“还差一点点……”
“什么?”
“还差一点点……杀死我……”
“为什么!为什么啊!”
“你不用难过……因为我只是一个实验品……”
“什么实验品?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和我一样,是人!”
“不……萧哲……”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那么做。我打败你了,依照我们的交易,你必须回答我所有的问题。”萧哲怒道。
无尽说道:“我可以回答你所有问题……但在我死前,我希望你答应我这个请求!”
“我不会答应你……”
“如果我告诉你,即使你不杀死我,我也会死呢?”
萧哲一怔,望向无尽的双眼。那是一双没有渴求的眼睛,又好像是一双没有复杂情感的眼睛。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眼睛?
人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这样无欲无求的双眼?
萧哲不理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哲问道。
“作为实验体,我的生命本身就不会超过两年。到今年刚好是第二年……你不杀死我,我的生命也会结束……”无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痛苦或悲伤。
为什么,有人在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不会长远的时候,还能如此的淡定从容?
是因为什么样的觉悟吗?
也许,所有人类都一样吧。在死之前,反而最能明白生存的意义。
可是……
“即使只有一天,只要能活下去,就得好好珍惜活下去的生命……不是这样吗?”萧哲缓缓说道。
“这没有意义……”
“不……只有还活着,哪怕只有一天……这个世间就需要你……”
“强者只需要孤独……”
“住口!这不是强者!无尽,这不是强者!你明白吗?”萧哲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他一安静下来,就感觉到有某种奇怪的东西好像在触碰着自己的手臂。他把视线移动过去,原来正是那几只雏鸟。
它们不知为何,竟都跳下了鸟巢。
雏鸟们跳上无尽的身体。
无尽睁大眼睛瞪着它们。
两人都沉默了。都在观察这些鸟。
雏鸟用圆圆的眼睛看着无尽,时而把头侧向右方,用左眼去观察他 ;时而把头侧右左方,用右眼去观察他。
看了好一阵后,它们便都坐了下去。坐在无尽的胸前,把头埋进他的衣服里。
“你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萧哲说道。
“我杀死了它们的母亲。”无尽喃喃说道。
“红会谅解你的。”
无尽闭上眼睛。
两人就这样一直安静着。无尽躺在地上,萧哲身在旁边。
“你问吧。”最后是无尽打破了沉默。
“我可以问多少问题?”萧哲道。
“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为什么我父亲要让你来陪我修炼?”
“和你推测的差不多。你体内的魔王之力过于强大。他不希望你被这力量所控制,所以他想让你将自然之力提高到足以和魔王之力相平衡的地步。这样才能避免你被魔力所控制。”
“那为什么他让你过来,而不是他自己?”
“我说过了,这是我存在的价值。还有一个原因,他现在受了伤,不方便来见你。”
“他受了什么伤?为什么会受伤?”
“这些年来,他一直致力于研究如何提高气术的修炼。”
“我不明白?修炼气术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你父亲的气术,现在可以说已经达到整个大陆最强大的境界了!但他要的远远不止如此……当一个人变成最强的时候,他想拥有的,会是什么?”
“他已经是最强了……为什么还不满足?”
“不,准确的说,这世上也许不存在最强……他还要更多,更多……不仅仅是他自己,更是让别人,让别人也成为最强!”
“为什么……他……他所做的一切,我无法理解……”
“你迟早有一天会理解的。”
“那么,混元教发生的一切事情,跟他有关系吗?”
“没错……”
“什么?为什么?!”萧哲表情中充满着愤怒。
“还是由他来告诉你吧……”无尽坐了起来。
风吹过他的红发,他的眼神穿过风,似乎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什么意思?”萧哲问道。
“他来了。”无尽淡淡说道。
“他?”
“他来了……”无尽又说道。
两人都向前方望着。
此时,远处果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萧哲远望着,他看到那个人身穿一身灰色长袍,长发飘飘,身材有些魁梧。
他正站在那条蛇身上。就是那条曾经送萧哲到达树的顶端的蛇。
这一刻,在萧哲眼中看来,却好像突然变得很久很久。
他曾经在自己的生命中以死者的概念存在,后来又以一个英雄的概念存在,最后又以一个复杂的概念存在……
在他的生命中,父亲这个概念,从无到有,从失望到希望,最后又变成一种惶恐。
“师父!”无尽迅速站起来,又向眼前这个男人跪了下去。
萧哲瞪着他。他和自己的确长 得神似,只是比起他来,父亲脸上多了许多沧桑。
“萧哲。”萧尽望向他的儿子。
萧哲睁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说什么;他的眼泪像决堤的水一样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