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只魔王的分身低着头,在那片荒原上像丢了魂的人一样行走。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留下一个脚印。
萧哲保持了适当的距离,然后趴下去观察前面的情况。
起初,他以为这些黑色物体只是在乱走,观察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又觉得并非如此。因为它们始终绕着某一个地方在移动,它们的视线也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
萧哲的视线努力地穿过魔王分身的间隙,他终于发现那个地方的奇怪之处:原本应该平整的地面一会儿往下缩,一会儿向上鼓起。他甚至听到了那个声音,那是一种像心跳一样的声音。
萧哲捂住自己的胸口,因为他起初还以为这是自己的心跳;细听之后才确定,这就是由那片地面发出的声音。
可是,地面为什么会有声音?萧哲不解,他决定走过去看一下。
这意味着他可能要直面一场战斗。
萧哲缓缓走过去,他手里的“神灵剑”发出了一阵阵吟声。
萧哲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然而,即使他靠近了这些黑色物体,它们也毫无“察觉”。它们依旧低着头,依旧重复它们此前的动作。
萧哲觉得很奇怪,但他还是决定走进圈子内。
他的确走进去了,好像只是穿过了一片虚幻的影子。黑色物体绕着他移动。
萧哲蹲下去,以便他更清楚地观察这块会“跳动”的地面。它的表面分明是土壤,看不出和其它地方有什么区别。
萧哲紧皱着眉头,说道:“是你吗?”
地面跳动得更快了。
“如果是你……”萧哲站了起来,他身体微微一震,背后的“神灵剑”倏地飞出来,剑柄落入他手里。
萧哲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何一切和婆婆他们说的不一样……”
他高高举起“神灵剑”,猛地向地面刺去。
当剑刺进去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自己是刺在一种软体的物体上,他无法确定那是什么,只能肯定那绝对不是土壤。
周边的黑色物体停了下来。
“神灵剑”不断地震动,那块地面突然急剧收缩,向下陷了下去。
萧哲唤道:“神灵剑!”说话的同时,他身体猛地向上弹去,剑已经被他拨出来。
他在空中翻了几下,落到黑色物体形成的包围圈外。
“吼~”
一声震天动地的鸣声响起来了。那些黑色物体都停止了移动,每一个都注视着前方。
“你出来了!”萧哲喊道。
“轰轰轰……”
地面开始被震裂,一条条裂缝形成了一条条巨大的沟,萧哲从这里闪到那里,又从那里闪到这里,看样子随时会掉进裂缝里面。
他发现每一条裂缝的底部都是深不见底的,在底部又好像看到了翻动的黑色液体。
维持了几十分钟破裂的大地终于安静了下来,萧哲也得以落下来,等待着他的敌人。
无数条裂缝中冒出了黑色的影子,每一个影子都是又长又细,看起来既不像人,又不像其它任何物体。它们从地下深处飞出来,或者爬出来。
萧哲握紧手里的剑,喊道:“出来吧!你不是要夺回你的心吗?!”
“吼~”
这一声吼,除了愤怒,更夹杂着无穷尽的哀恸。
“轰隆隆~”
远处的山也倾倒了。萧哲望过去,这才发现,原来只要是他能看到的地方,都是裂痕。
白昼在一瞬间变成了黑夜。
萧哲感到有些紧张,他手里的剑则震动得比他还厉害。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因为无法看清楚四周,萧哲只能听到这个没有停止的狂笑声。
“轰!”
他看到两颗红色的火球突然升到了半空中!
不!
萧哲向后退了几步。他觉得那不是火球,而是一双眼睛。一双巨大的、红色的、愤怒的眼睛……
那双眼睛微微晃动,向萧哲靠近。
“哈哈……不自量力的人类,难道你还想拯救这个世界吗?”那声音如洪钟。
“我没想那么多!今天来这里找你,就是为了杀死你。”萧哲道。
“不自量力的人类!就算混元真神复活,也奈何不了我!那个神奴的心,已经与我融合!”
萧哲知道它所说的“神奴”是指沙翁。
“那就试试吧!”萧哲吼道。
“我的孩子们,去吧!哈哈……”
萧哲向那双红色眼睛走去。
他只走了一半,感觉到两股奇怪的力量突然出现了;这两股力量向他靠近过来。
“呀!”一个高大的身体飞过来,一只手臂抡了过来。萧哲脚尖一点,斜向上方闪去。
“呵。”又是一个影子飞来,他的爪子像利刃一样刺向萧哲。
萧哲在空中急退两步,再一次避开。
“殃罗!”萧哲愕然。
殃罗和摩诃身体悬在空中,冷冷地注视着萧哲。
“殃罗?你在做什么?”萧哲急忙问道。
殃罗背后生出一对翅膀,翅膀一生起,便射出无数的飞箭。萧哲迅速举起“神灵剑”,剑在他面前划了个圈,将那些飞箭挡了出去。
摩诃趁机杀将过来。他一手已经抓住了萧哲,体内的魔族之力迅速逼出。
“轰~”
一声巨响后,只见魔诃向后退了十多步,而萧哲却纹丝不动。
“殃罗?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又违背了自己的内心?”萧哲怒视着殃罗。
殃罗双眼无神,让人搞不明白他是否听得进萧哲的话语。
“身为魔族,我们的生命和力量原本就都来自魔王。”摩诃移动到殃罗身边来,“即使殿下也没得选择。这一点,你是无法明白的。”
萧哲冲着殃罗吼道:“你说话啊!你自己为什么不敢说?”
殃罗闭上了双眼。他的身体像水一样开始分解、扩散……紧接着,他整个身体就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萧哲皱了一下眉头,正想跟摩诃说话,只觉得自己突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出现在萧哲身体下方。一双黑色的手将萧哲双脚紧紧抓住,那影子便向萧哲身体漫延。
萧哲挣脱不开,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殃罗?”萧哲咬紧牙。
“杀了你,世界就只有魔族了。虽然魔王确定可怕,但它终究和殿下是一族的。”摩诃向萧哲飞速奔来。他明明是在空中,却好像踩着平地。
“这样就结束了,神选之子!”摩诃的手臂带着一阵蓝色之光,在夜空中,他挥出的手臂完全像一把寒冰所制造出来的弯刀。
刀是那么凌厉!
手臂是那样无情!
它是向着萧哲的脑袋移动过去的。以一种常人根本完全捕捉不到的速度,带着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道。
“轰~”
一滩鲜血溅在空中,好像是在一张黑色的纸上泼出了红色的画。画是那样的美!
在这一瞬间,在这一声轻微的爆炸声中,已经有一个人从空中掉了下去。
只不过,这个掉下去的人,不是萧哲,而是摩诃。
“何等强大的力量……”摩诃心中叹道。
他的身体摔在地面上,然后一滑,落入了裂缝里。
殃罗好像也是在这一声爆炸中恢复了原型。他急退了几步,和萧哲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不要逼我!”萧哲道。
殃罗仍然没有说话。他变出了六只手臂,六种动物一齐攻向萧哲。萧哲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剑—两只手握剑,为的是使出更大的力气。
“殃罗!”萧哲怒吼一声,“神灵剑”砍了过去。
夜空中,但见一道紫光掠过,宛若一颗流星划破天际。
“我不想浪费时间!”空中又见一道更加快速的光线在移动着。那是萧哲逼近了殃罗,他一手抓在殃罗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向后拖着“神灵剑”。
“轰~”
殃罗整个身体化为蝙蝠,千万只蝙蝠像千万颗子弹打向萧哲。萧哲利用“兽魂术”护体,随即喊了一声“通天九尾狐”,便见一只巨大又美丽的九尾狐狸凭空出现。夜空被照亮了,九尾狐踩住了殃罗。它身体发散出的光芒震慑着四周。
萧哲提起了殃罗,说道:“你忘了自己当时是如何努力想成为人类的?还有为了你牺牲的飞缘!”
殃罗睁大眼睛看着萧哲,他的嘴唇动了几下,终于说道:“杀了我吧,萧哲。”
“你以为我不敢吗?”
“如果你想救我,就杀了我吧,萧哲。”殃罗没有理会萧哲的话,只是双目茫然,“你我虽是人魔殊族,但我觉得你应该了解我。”
萧哲怔了一下,两人正往地面降去。
殃罗又接着说道:“我的灵魂不允许失去自由。更不允许遭受如此侮辱。”
萧哲突然认同殃罗的话了。他觉得自己的确了解他,了解这个年轻的魔族之尊。
他要的自由,常人是无法理解的。因为自由并不仅仅意味着行动没有束缚。
“谢谢了。萧哲。”殃罗闭上了双眼。
“神……”
“灵……”
“剑……”
萧哲奋力一提,手里的剑劈了下去。
那一次,殃罗和他战斗失败,萧哲放过了他;这一次,殃罗终究还是死在了那个人手中。只是这一次,殃罗只会感激这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