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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三六 颓情人闲游齐云山 笨蛋王独闯软蛋国

“国王”、“老大”、“大笨蛋”——单叫、复叫、混合叫,具体怎么称呼伍家玉,要看别人的爱好和心情。

开始听这叫喊,伍家玉还有些别扭,但不几天,他那软塌塌的耳朵就被磨顺——应答自然了。“是笨”“我是笨蛋国王,名子虽难听,毕竟也做了回国王”——他没法跟人较真,自嘲也是解结的法子。

不过,他感觉、近来自己这脑子、脑子好象、好象真的变得有些怪:摇摇项上这包袱,沉沉的、里头似还有物晃荡!——象装了西瓜瓤;用饭勺敲敲这圆骷髅——“嘭嘭”地作响,象风干的棺材板。

学习?——费那屁劲、猪再学也成不了科学家!

考试?——视力一点八、且有过目难忘的本领——抄得快!

青春不玩,过期作废!

心里,偶尔,还幻想着独眼老太太家的那女子。“不过,老太太那个蛤蟆样,生出来的女儿,恐怕也就是个癞癞蛄!说不准、也还是个独眼哩”……他偶尔在隆阜大街上走走,向那方向略瞟瞟——小街都尽量不去,不敢、也不愿再和信主的接触。

爱的?有!爱别人不爱的东西:从批判外国哲学思想的报刊杂志上,他牢牢地记住了“******”,“绝对自由”“博爱”“补资本主义的课”…………这些新词,跟着几句隐约的理论——他爱、耳目一新!

大脑常受到这些词汇铁锤般的撞击:这些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人剥削人的魔鬼们——可怎么觉得、觉得这些理论,也有、似乎也有他们的道理?

越想,越不明白!越不明白,他越想——老鳖咬住了狗鸟,不是不放!是放不下!

“******”——他的眼睛、骨头缝里的眼睛、毛细血管里的眼睛、每根神经、血红细胞里的眼睛……日日夜夜都盯着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如三把火炬,一遍遍地点燃着他全身的血液——不,全身的汽油:放眼大街小巷,旷野店堂,女人很多,手牵手的也就罢了,单身的也多的是,怎么也没有一个是属于自己呀?

哪怕是个丑八怪,只要有一个,也能让这青春不白白虚耗……“它年我若为玉帝,定叫男人早配女”他咬牙发誓……郁闷呀、压抑……这该死的荷尔蒙……

“无名氏”?,是谁?且不管,但定是个特大号的烧包!

他那抓狂的胡编,给伍家玉这本就燥热的内心,又平添了把干柴,小说故事大约是——:一个城里的文化人,心情落寞,在元旦日的一个雪天——应当是“千山鸟飞绝,万境人踪灭”的空灵,他独自一人到了一个佛家所居的山顶,在山顶上偶遇一绝色红衣女子,二人心意相通,相拥吻别,并言:不互报姓名、也不要互留地址,只要记得,在这样一个晶莹剔透的雪夜,在这样一座绝世脱俗的山顶,曾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有个一个轻轻的吻别和深深的祝愿,就足了……

“这无名氏,一定也和我一样,是想女人想疯了”——才编了这样的小说?

不过,这中间的意境,让人心里毛茸茸地着迷:多美的事呀,要是我也能碰上,那该是多好……

又梦到蛇:他来到一个山凹里,四面到处都是蛇,蛇,通体火红的蛇,黑白相间的蛇,黑不溜湫的蛇……蛇,爬满了山坡,缠满了树木,捆绑、咬噬着全身……

梦、再恶的梦,他也不怕,可、可真怪,梦到蛇,就来蛇:

学校西边几十公里,有一道教胜地——齐云山。山上有大片的原始森林。更是蛇的老窝。巨毒蛇——祁蛇,就以此地命名。这蛇咬人一口,无药可救!

但在这山下,倒有一个奇人,姓黄,虽大字不识一个,确有治各种蛇毒的祖传秘方。

伍家玉本来不信:哪有那么多的秘方,应该是蒙人的!只有浮山道士才真有!

但老黄虽没念过书,却是这山下一个隐秘的山凹中藏着的一个国家二级保密的科研单位——祁门蛇科所的所长,有一个排的正规部队在保护。伍家玉的一班人,去蛇科所实习参观了——他这才似信非信:难道这老黄和浮山救我那道士是一个人?不是,不是的,这可以肯定!要不他们是同门师兄?……

往而不来非礼也——老黄到城里来了!

元旦前几天——为了创收!这老黄虽拿着比教授还高的工资,却不知是技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到市里来表演耍蛇的活计,兼带卖他的祖传秘方。

城里人一般不要这个,生意不好。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便和生物系的老师们说了——有拉点赞助的意思。系里就组织学生去观看他的表演。为的是要搞好以后的关系。没门票,收人头票、钱当然是学校掏。伍家玉他们也乐得享受。

老黄是一个精瘦矮小的老头,套件松松胯胯的黄军装,只有中间两个扣子还免强可以扣上,一身稀松邋遢,,只是两只小眼贼溜溜地有神。

他说他表演的蛇都是真有毒的蛇,不像那些卖艺人耍的多是被挤掉了毒液、或者是干脆拨掉了毒牙的蛇!

只见他把一条蛇不停地放到身体各个裸露的部位,有时从脖子里放下、从裤挡里让蛇钻出来;或者把蛇从裤挡中放进、再从裤脚里出来……反正是表演了一些花样,抖露了不少噱头。看得男生们都阴恻恻地笑,经哥和另一女同学都羞红额头……老

黄以前大概是以此谋过生的。为了卖药,他竟会让毒蛇真的咬一口,果见皮肤上立马肿了起来,他立即把他那象是尿检的小瓶子的药水倒一点在伤处一抹,红肿立马就消了。这是他最得意的绝活……

伍家玉不喜欢蛇,经常离实验室里的蛇也隔得远远的。可他爱凑热闹好看表演——最爱这些无聊杂耍!又因为他曾让蛇咬过,所以更留意这蛇咬人表情,他看得有趣,不知不觉间,便从后面挤到同学前面来观看!

老黄把那条粗大的五步蛇放在地上,伸手来逗,那蛇野性还十足,鼓气半立,怒目、缩身欲击——各同学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只有伍家玉他伸头往老黄边上凑、想看清蛇牙,突然,但见那蛇,突地扑地,瘫痪如死——

老黄奇怪,抓起蛇东抖西甩,忙活了好一阵,但看那蛇,还显然是不行了!

老黄惊讶地把眼向四周扫扫,又用鼻子耸了耸,突然他一拍伍家玉的肩道:同学,你、你叫什么名字?

伍家玉不知他问自己做什么,心想:不是他表演不成,找借口,找我麻烦了吧?他怔在那里。

边上同学笑道:他叫伍家玉。阿伟大叫:他是我们的国王,笨蛋国王……

众人轰笑,老黄念了几声这名字:伍家玉,笨蛋国王?

伍家玉怕他没事找自己,飞快地跑走了。老黄看着他的背景,慢腾腾地只好装起死蛇,带着满腹狐疑地离去……

元旦,放假三天。校园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伍家玉有着一种莫名的失落和烦恼:纵横交错的水泥路,如同是一根根摁人的绳索,无情而冷漠。

操场上、墙角边,草根和草根在相互纠缠倾轧,树叶和树叶在拥挤争吵,就连柔弱的花,也都在争奇妒艳……他掏掏口袋,还有十几块钱,来回车钱够了!——走,就到齐云山上去。花掉这全部的零花钱,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

是受“无名氏”那故事的诱惑?或有一些意念,但理智早一笑撇之——不是!是受老黄的影响?不是!边上的好山多得狠,为什么一定要花钱到、到这个曾去过的齐云山?是、为什么、说不清……

齐云山,比浮山高、大、怪、险、山深树老林密、豺狼野猪帮狗金钱豹都有——蛇更多!金环蛇、银环蛇、五步蛇(日本尖吻腹蛇)、大蟒蛇、小蟒蛇、赤练蛇……应有尽有。

据说,这山里,还有一种鸡公蛇:手指头粗,常在山谷中象公鸡一样地鸣叫,引诱人,你打它,它就变粗,你越打、它就越粗,一直到和笆斗一样粗,然后,鸡叫声变成“嘿嘿”的笑声,从容地、张口把你吞下……

伍家玉到昱师的这些日月,课本上的东西没学到,野外乱跑的经验倒攒了不少:他用塑料纸包火柴两盒——除生火外,要是让蛇咬了,立即用火烧,解蛇毒。水壶一只,折叠刀一把,野外必备。手电筒一支,以备天黑或进洞照明……最后,感觉嗓子眼生生痛痛的,鼻管有些涕塞,干脆,把阿伟开了的感冒药,板蓝根,关节膏,塞了不少到包里。又买了几打真空包装的饼干,对,还有一瓶白兰地……出发——

“天下名山僧占多,其实老道们也占了不少”——到岩脚下车,过率水上的登封桥,伍家玉边上山边想:“听说这山是江南第一名山,还是御赐的,看这冷清清的样子,又是哪个皇帝老儿喝多了后随口胡封的吧!”

早上八九点钟的光景,初冬的太阳白晃晃在天空咳咳爬爬地敷衍了事。上山的石径冻得硬梆梆的,还有霜的痕迹——冬天,游人少:一直到山顶上也没碰见一个人影——鸟也没见一只——“都被传说中的蛇吃了?”

大凡被这道家所相中的山,山峰多是奇生险立,峰边常有清云飘忽,灵秀自不必说了,但也如人过智则妖一样,这山水的灵秀若是过了头,也多少会带着一股诡秘妖邪的气味——“这都是为了纳气炼丹的需要”。

伍家玉在《武林》等杂志上,也略略看了一些武当少林的法术介绍,他以“窥一斑而知全豹”的自大乱想:这佛道两家,都讲究气,但依我看,这佛家更在于入定见性而生气,而这道家,好象是专靠采纳引炼来引气,相比而言,佛家似乎更为深刻一些,而这道家大多只在人性的大门口不停地打转转。虽嘴上说要道法自然,还要由太极到无极,但一个‘炼’字一个‘采’字,多少也让人感到了这暗藏着的人为的裤腰带。虽说是细若游丝,高下之分,也就是差之毫厘而失之千里了……所以道家,也就衍生出了许多诸与画符念咒,驱鬼捉妖等这类近乎坑蒙拐骗的“旁门左道”来。让人对这些道人既鄙夷又有些深不可测的畏惧,以妖道冠之也不为过……

山,越来越陡、越来越险、越深越空。山空,空得让人生疑,峰秀,秀得诱人投壑,云飘,飘得藏怪生妖,道观,危崖险立,巧极近淫?……伍家玉虽尽量走在石道中间,但也莫明其妙地越走越警惕起来……怪石拦路,欲劫道?群峰合谋,计将成?……

“没女人也就罢了,可别又让蛇钻了空子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折了根粗枝在手,看到可疑处,便狠狠地抽笞几下——虽然知道,这个季节,蛇冬眠了,但小心无大错,也许,还有特殊的、贼心不死的蛇哩……伍家玉真的不再想有什么“撞女”的好运了!……山,太静生空,人,静极生惧……心里,不知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回荡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无奈和凄凉?这种无奈和凄凉,象山峰边那无缘无故飘来荡去的浮云一样——升落来去都无因:青春这本来应该活泼无暇的心,为什么这样空寂没有依托?青春那快乐的阳光,为什么总是那么短暂,忧郁的阴影为什么又总是这样幽长?这,是源于人类对永恒的向往?还是对生命稍纵即逝的留恋、无可奈何的感叹?……

“云海嵯峨翠几重,海天一望遍云封,丹梯巧踏华林月……”脚,一步步地量着坚硬的山路,过了一天门,二天门,三天门,上独耸峰……,到了最后一处游玩的地点:方腊洞——本山最险的地方!传说方腊起义失败后最后就曾在这里。要到这个洞里,没有路也没有石阶护拦之类的攀附,只有几个在九十度陡壁上的浅浅石窝,可供脚一搭。人要用胸部紧靠山岩,用手紧紧攀住突出的石块才能通过。下面就是深不见底峭壁深渊。胆子大的男人过去也是战战兢兢的。

正在想着要不要冒这个险去看看这个光秃秃的石洞时,突然看见,一位穿着红色宽大束有腰带外衣、领露墨绿衬衣的年轻女子,正从方腊洞中双手紧紧贴着石壁,一步步小心移动脚步向外来!

伍家玉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惊讶无言:这么个时节,这么早有人来上山来游,已经离谱,何况还是个女子、年轻的女子!还会爬这样危险的地方,太不可思议了!

伍家玉脸皮虽不厚,可这时山洞中只有两个人,他死死盯住住了她。等她一落到平稳的地方,定神一看:雪白的脸色,大大清清澈的眼睛,一下子就疑她是仙女下凡。最抢眼的,是她那睫毛十分地浓黑粗长。这粗黑的睫毛一下子就捆住了他那情满欲滴的心,没有躲闪的机会!

那女子,她也好奇地直直地看着伍家玉,眼光交织无言,伍家玉心中狂喜语塞。二十岁的男人,此时正是感情上青黄不接的季节。一见钟情是这个季节主要的气候特征。年轻人的心只要有一缕电光就能完全地无缝焊接。“竟有这么巧的事吗?和那个小说里的情节多相像”。

许多偶然的巧事,也确实是无法用常理来揣解。就连荣格也只好用个“共时性”来搪塞。

有人,便、少了孤独、有了亲近感。有了女人,冷冷的山,便有了温度;有了这么靓丽的女人,山石峰峦都热了起来!

好想和她搭个讪,但心理上陌生的栅栏都是自己经久建立的,再强的欲望也不能一下子把它推倒!

伍家玉犹豫了几回,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强装作漫不经心地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那女子也有意无意地在边上转了一圈、转了一圈就走了。

一看到女子的背影消失,伍家玉再也没有心思去领略什么方腊洞了。小说中的情节一遍遍地在脑中闪过:“我为什么就不能先和她打个招呼呢,多好的机会呀,难道还要人家女孩子先和自己来说话?”。

“要是也有小说中的那样的事该是多美呀”——机不可失、立即决定:要追上去!

丢了方腊去追美人——顺理成章。不过边走边想,要是真的追上了,真的会先和她打招呼吗,说实在的,他一点也不能肯定。

追了好长的一段路,追得快到独耸峰的山脚了,他放眼向下山的小路望去,还是不见一个人影。

“她不可能走得这么快!就是飞跑也不能!”下山也只有这一条路,难道……

正犹豫、失望时,忽然看见这独耸峰一个山角处,微露一道观檐角,“她一定在那道观中!”

伍家玉不假思索,快步地往道观走去。

观临深崖,四周,出奇地安静:崖下,静谷生烟;观墙,钭阳懒照。

几只公鸡母鸡,在院墙边杂物内、山坡上的枯草中,刨零食、咕闲歌——饱暖思欲,中间一只大芦花公鸡,不时钭钭地扑着翅膀,或真或假地、追那母鸡一阵!母鸡“咯咯”地边跑边笑——象电影里男人假追、女人假跑一样!

伍家玉不禁神思缥缈:“要是人间也能和鸡一样,没有强奸罪,那多好!”但转念又想:要是这样,那还不乱了套,要是别人强奸了我的女人或家里人,怎么受得了……

边乱想,边沿窄窄石径、低头过院门循入:观内,一狭小院落,破廊旧柱、杂物散遢——多落满了默默无言的灰尘。“一个行人也没有,怎么也没见一个看门守院的道土?”。

他东寻西找:“这道观里,怎么也没供个什么玉帝、真人、大仙的?”伍家玉好生奇怪:“是个懒道士住的地方?还是座徒有观表,实是农家的房舍?”——他注意到,观内还有钉耙锄头一类的农具。又走近一门,只见门楣上贴着副红纸黑字的对联,这对联,字虽工整,但字的行距还有些歪钭、明显是一个人手写的。

只见上联是:半帘月影三杯酒;下联:满院花香一局棋。

伍家玉摇头心里笑笑:“看来还是道人!只是这道人,可能既爱夜间喝酒、又爱下盲棋?”

小院几步踱过,又见一虚掩的破木门,木门上又有副对联,上联:且喜山中闲日月,下联:管他世外沧海田。横批:癸西中秋书。

“这懒老道,把落款作横批”。山外阶级斗争的余音还犹在耳,看到这样的字句,伍家玉怔怔地发呆:看来这个老道,应是一个愤世嫉俗的高人,胆子也恁大。敢说这样的话。可以想见,不知是哪一年的中秋之夜,这位老人家,躲开了尘世的乌烟障气。来到了这里吞吐这天地间的云山雾海。本来这嫦娥之舞和吴刚之酒,也不知灌倒过古往今来多少骚人墨客和痴男怨女。他倒好,一人独自享受着这满山中如银的月光,说不定还踏着罡步,口中念念有词,或舞或蹈或歌或啸,好一番潇洒……“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这是我们这样的穷学生所不敢企及的机缘呀”伍家玉羡慕……

四边搜望,耳边只有清晰的风,从穿方房中不停地滑过。那边,阴湿的石块墙脚上,还有半拉透明的蛇皮。

“又是蛇!”他怔怔的发呆之际,一种是不是自己追的那大美女变成了蛇、或那美女就是蛇精的怪念,在脑子里激拎了一下——荒唐的念头似有版本。但在唯物论进化论的海水中泡出来的他是不会信鬼弄神的。

“进去看个究竟!”他大起胆子,推开木门,往里一看,立即凉气倒涌,眼眶迸裂欲爆:

“四方形的天井中,半空的绳索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无数通体滢润的条蛇!

”伍家玉禁不住“呀”了一声:这些蛇,长短不一,大小各异,都被开膛剖肚扒了皮,有的还淋着血污。太恐怖!这是在干什么?他正欲转身奔逃,忽听一声音从蛇林中叫道:是哪位道友光临,进来就是,你,怕死蛇?

伍家玉脸上一热:道友?老道认错人了!是的,死蛇,我、我怕什么,要是让那女子看见了,还不让她笑话。

他鼓起勇气,定睛再向里细看:只见一个细瘦高佻的老者,道袍麻鞋,花白发髻松挽。细看这老者:三角头,三角脸,斗鸡眼、山羊胡,颧骨横耸。正在一水井边,从一篾箩中把一条条蛇抓出来:斩头,扒皮、开肚、抠胆……动作熟练轻巧——左手、一弹,一只蛇头,扑入左脚方,一堆蛇头中,许多头,还在钻挤!

右手一甩,一把蛇皮,“啪”地搭在右踝处,一堆蛇皮里,皮纠缠,五颜六色。

老者口一张,一只扔进口中的蛇胆,用舌头一卷,扎紧,“哺”地一声,吐入正前方,一只装有白色的液体大玻璃瓶中,不偏不倚……艺高胆大、熟能生巧……

那道人低头忙活,久没听见有人应声,狐疑地抬头一看,见是一陌生的年轻人在面前,他停住手,惊讶地看着伍家玉,问道:以为是死老黄带酒来、来换蛇胆——你?你是谁?

伍家玉晓得他是认错了人,便道:我是昱城师专的学生物的学生——说着,拿出备好的学生证,递给老者。

老者没接,摇摇头仍用眼扫了他几遍道:学生?来玩的?

伍家玉道:“是、是来旅游的,想,想到你这倒点开水”他收起学生证,举了举身上的水壶——当然不好说是来追女人的!他撒了个谎,顿时心虚脸红。

老道道:屋里有水,你自己倒去,别急着走,我把这几条处理完了,就来。

说着,低头又忙起来。伍家玉小心地绕过密密垂挂的蛇林,进到里间一房:这房间数丈长,但前后宽度都不一致,有处三五尺窄,有处有七八尺宽,显然是依山体而建。房间内,有桌,桌子上有两只篾壳的暖壶。有椅,大的小的都有。有床,床上有黑兮兮的被子,和自己在学校中的被子差不多。

推开木格窗,望望这房间临崖的一侧:下临深渊,深不见底,令人晕眩不敢久视。

“这些老道们,就爱呈乖卖巧地来蒙人”伍家玉心里暗暗想“不知这道观一直通到什么地方?那红衣女子可在这里?好象再也没有一个人影了呀”他又颇有些失望。

脚已是很累了,他往一张椅子上一坐,也不急着先倒水,先揉揉现在才感好生酸痛“看来,追女人,不但是个智力活,还是个体力劳动。更要智勇双全才行”伍家玉不禁哑笑:“我怎么变得这样低级下流了,还真追起陌生女人来了……

正想着,那老道用衣摆揩着污手就走了进来,走到他面前,用眼直勾勾地盯着伍家玉,伍家玉站起身来,极不自然地道:“我,坐会,就走”,心里嘀咕:“这老道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人,是听说有人吃蛇,可一个人吃那么多的蛇,没听讲过!

老者把鼻子在他全身到处嗅着,象猎狗一样地,好大一会,又更加疑惑地问道:你,和黄所长是什么关系?

伍家玉被他问得迷糊,问道:什么黄所长,我、我不认得。

老道摇头不信,坚决地道:不可能,你说你不认得山下,那祁门蛇科所的所长?

伍家玉想起来了,他懵懵地说道:“是、是那黄所长呀,我是看过他表演蛇,只看了一回,他肯定都不认得我,能有什么关系”——他辩白着。心想:“这老道古怪!莫不是黄所长跟他说了我,要我赔他的蛇?”

他起身就要走。老道不容分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伍家玉一惊,颤声急问:你、你要、要做什么?心想:教堂里,遇到个少见的猪头,现在这道观里,又遇到个古怪道士,他们都想要什么?……

老道更不搭话,把他往床上一推,让他坐定—一伍家玉不敢急去,瞪眼要看他如何!

只见老道一只手轻捏住他的腕脉,定了一会神,放下,又在屋内徘徊了一阵,半晌才笑着对他道:“你,你姓伍,还叫什么笨蛋王?”伍家玉惶惑不已地点头问:“你,你怎么晓得?这、这号是别人乱叫的”

“你果然来了,你还没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冷香,这冷香药,只有我和那老黄有,以为是他来了哩。现在看来,搞错了,你,天生体内有这种冷香药,不,你的比我们的强多了,看来,看来,机缘正巧,非我好事……幸会。幸会,请坐。

伍家玉一头雾水,张着嘴问:“什、什么么药?冷、冷香?又什么正巧……”同时他心里想:“是不是老道吃多了蛇,中毒疯了?”见老道还怔在那儿不信,他眨巴了几下眼道:是,是,我包里是有一些药,不过,只是感冒药和关节膏,没你讲的那什么香药!

老道眉眼数度分合,这才似乎明白了过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拉伍家玉到桌边坐下道:“是的,你自己可能还不晓得,你体内有一种抗蛇毒的药,好象书上叫、叫什么抗体,这种抗体,只有被那巨毒的蛇咬过才有,好吧,这事以后我再和你细说。你,可吃饭了?”

伍家玉一路心恋美女,忘了饥饿,听老道这一提,胃囊一个翻大转,拖着大小肠十二指肠,都纷纷闹腾起来!

他赶快掏出饼干,边拆边道:我带了饼干,你也吃些。说着,抓起一把就往道士面前一放。

道士摇手:我不吃这些,我这里有好吃的,你且慢些吃这些零食,我去烧个菜来。

伍家玉客气地道:我、我马上就走。

道士对他摇摇手道:这个季节,山中少有人来,你我有缘,现在这个时候,就是走,还没到山下,天就黑了,不如,你就在我这里住一晚。

伍家玉其实正要探查那红衣绿领的美女,听道士如此热心,大喜过望,只是还不好意思地道:那,我吃饭,给、给你钱。住,我也——道人一笑道:道人我,也是吃百家饭的,山外改革开放,我这山里,也不缺吃用,你住就更不费事,多的是闲单。

伍家玉道:那多谢了,说着,从背包里掏出那瓶没来得及喝的白兰地递给老道:刚才听讲你要换酒,我,我这正好带了一瓶,就是,酒不好——没等伍家玉话完,道士一把拖过酒瓶,看了看道:好,好,我的酒正好快要完了,有你这瓶装的酒更好,你随便歇着,我一会就来。说着,急窜而去!

伍家玉看看老道去远,便不顾脚肚子有抽筋的危险,手里抓了几块饼干,边咬边挨个地方贼头贼脑地窥探:没人,没人,还是没人——一个人也没有……“那女子会飞?会变?”正失望地乱想着,忽然,看见一张床的床底下,有一只人的、人的手!

他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饼干落了一地:老道,老道是杀人犯?

他转身就跑,跑到门口,感觉不对:那人手也太粗了,不太象。他定信心神脚步,大起胆子,再回头细看:是手,好象不是人的!他折回来,用脚拔拔那手——原来是只泥手!应该是什么大仙塑像,断了,扔在了床下。

伍家玉心情甫定,确信没古怪:人家管这么多房子,还认得黄所长,我怕什么!是我太多疑了!

于是他放下心来,这才感到异常疲惫,他往这床上一躺:做菜还要一会儿,我就在这床上歪一会儿。

躺身临崖道观,神思别有缥缈幽遐——刚欲迷糊合目,忽见门外一袭红衫闪眼,伍家玉心口,腾地剧跳:“是那女子!”他揉眼坐起:“一定是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能再错过机会!”

他不顾懒筋拖曳,跳下床来,踏上球鞋,便奔到门口,往外一看:果真是那女子,正在向道观深处款款行走——似游似候的。

伍家玉顾不得害燥,回头拽上背包,也装着是旅游的样式,出门轻轻跟了上去。

但他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喊,只是在后面……

“道观尽头,就是茅山乱径,不知通往何处了,她必定是要往回走的”跟了会,伍家玉立定,等着那女子回头走来,好趁机搭话。

正巴望着,却见那女子走到刚才自己折回的尽头,并未往回走,而是一直还往无人处走去,伍家玉大急:这女子,好奇心、比我还强。

他正想着要不要高喊那女子回来,只见那女子猛地回头:一道脸庞的静白,如闪电般向伍家玉扑来,黑浓的长睫毛,虽离数丈远,清晰地上下闪动!更要命的,是她居然略展朱唇,微露皓齿、冲着伍家玉就是一笑!

这一笑,笑得伍家玉头晕脚软、呼吸暂停、心脏忘摆——全身酥轻无骨、大脑真空短路、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那眼神笑意,分明是在招呼我,我要是再这么、这么羞答答的,就不是男人了!

伍家玉回过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跟在后面就追了过去。

草越走越深,小路越走越窄、已至依稀难辨。伍家玉疑惑,聊斋中的狐精鬼怪的故事,在他脑海里不停地窜出来。“不可能!我才不信真有什么狐精鬼怪哩”又想:“这样的美女,就真是狐狸精变的,也值得一追!死、死了也值”他用手拔开两旁一人多高的茅草,咬牙坚定地继续往前。

“不可能再往前走了”四望无路。伍家玉心中从疑惑变得有些恐惧起来:这怪女人,莫不是有意和我躲猫?还是有意戏弄我,她躲在了一个什么地方?

正在想着,忽听前面传来:“蛋王救我,笨蛋王救我!”

“喊什么?听错了?”——驻足细听,果然是在喊笨蛋王、好象还是女声!

伍家玉脑子既懵且惊:“我这笨蛋王,除几个同学知道,谁、谁还当真来喊!”

心下古怪,蹑惧颤抖而行,要一看究竟。路已无,他手脚并用,从山草中滚出一条路来,往那喊声处速去——颇有英雄救美的急切!

还好,时间不长,脚踏入平处,举目视之,乃是一干涸山涧:两旁高山对耸,古木遮蔽欲合,仅正中间一隙可窥见天空。涧,乱石嶙峋、杂蒿散生。游目忽见、前面一巨石边,一红衣女子正在边呼边挣扎——听气力已弱,显然快不行了的样式。

伍家玉不知她遇到了什么,他来不及细想,一手按紧背包,一手舞臂,脚点乱石,往她身边飞奔。快到近处,他忽地刹车:那女子、身上,缠着三五条碗口粗的、金黄色大蛇!

伍家玉吓得大叫一声:呀!呀!呀!……他腿肚子发软、哆嗦打颤如筛糠,萎缩不敢上前“怎么还有蛇!”

他立定不知所措——什么英雄,比狗熊还熊。“怎能见死不救!何况还是心仪的美女!”他虽不敢上前,但也不忍逃跑。

脑子略一闪,他狠狠地一咬牙,连连捡起身边石头,频频砸向那蛇边的巨石,边砸边跺脚地呼叫:放开,放开、快放开…

…见有人来,那几只金黄色的蛇头,各张开大嘴,抖出血红信子,朝向了伍家玉!

伍家玉吓得欲昏欲倒、正欲瘫痪坐地,忽见那几条蛇,象是得了什么命令,迅速从女子身上滑落,掉头、各寻山涧石隙,纷纷窜滑而去!……“怎么回事?”伍家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突然都跑了?好象做梦一样,这天气,蛇应该冬眠了,怎么这山谷里,还有许多这样的怪蛇……”伍家玉向前移动脚步,看看那女子,此时也刚缓过气来,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红衣散开,绿衬外露,花容失色,美目噙泪……看她这样子,伍家玉早丢了淫心色意,对这女子无限地怜惜起来。

伍家玉上前,放背包于地,伸手边拉边问:这里没路,你怎么一个人往这里跑?

女子顺着他的手站起,双脚无力,半坐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整理好散乱的头发和衣裳,顺了口气,道:夕阳西下前,我必要赶回,多谢你的相救。

伍家玉不好意思地道:我,我是想来帮、帮你,可、可蛇、是自己跑了的……

女子道:“道士赠言,说我要是遇到急难时,可大喊“笨蛋王”相救,以为只是仙家戏言,未想在情急之下,我乱喊起来,还真有用,要不是你,我早被这几条恶蛇捆死了”。

看她认定是自己所救,伍家玉暗暗地乐得贪功,他背起包,更热心地道:快起来,我带你、先回道观去。要下山,只有从那地方走。

女子神气好了些,美目又流盼如星地看着伍家玉道:我家,就这山涧前面不远,君若果有美意,便送我至家,我必能不负君意

。伍家玉心中一喜:真是有门了,这我必不负君意,岂不等于明说了我的心意!但又暗忖:这女子,怎么说话老是“君”不“君”的假文乎?看她穿着,应该是城里人,莫不是,城里的女子,在她喜欢的人面前,都这样说话?”

要说女人恋爱时智商为零,那么这笨王恋爱时,智商就是个大负数——他把一切事都往好处牵搭。“这山涧前还有城?伍家玉懵头懵脑的问。

女子起身道:是,只是路上蛇多,若没有君相送,我是过不去的!

伍家玉听说路上又有蛇,迟疑害怕:“蛇多,还都是没见过的怪蛇大蛇,我看,我看我们还是绕过这里,从别的路到你家吧”。

女子苦笑道:若有别的路就好了。说着,也不顾伍家玉是否愿意送,拍拍身上尘土,便一个人往前走去。

想到女子刚才说的那句“必能不负君意的撩骚话”想:“也许,这是对我的考验!我可不能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功亏一篑,再说,也许没蛇了哩”——伍家玉把眼往四周看看,确定没见到有什么蛇!

想到这,他咬起牙关、大起胆子,追了上来,所谓色胆包天!他边紧跟女子,边腆着脸道:我、我就送你一程!

伍家玉又折枝在手,二人一前一后,敲打颠簸而行。

涧中天昏地暗,似近傍晚。行走之间,伍家玉忘路之远近,忽逢一大片焦枯杂树林,定睛细看林中:树上光秃枝头、涧中杂乱石上,遍布各色、各色长蛇——蛇,还都在蠕动。树枝上的蛇,如牵藤挂蔓;石地上的蛇,如暗涌波澜——黑压压、金霍霍、红赤赤……正不知有几千几万条蛇。好象全世界的蛇都在这里开什么会!

伍家玉惊得全身虚脱,慌忙中用力拉住女子,声音颤抖地道:不、不、不再能往前,那、那……里是蛇窝,快往回走!

女子借他拉力,顺势偎倒在他怀中,婉转莺啼:事急矣,必要过此林,方能准时到家。道士曾言,只有君可以相送。

伍家玉心里怒想:“这些坑人的牛鼻子,自己会捉蛇,他怎么不送你,偏要我来送死!”

但美人在怀,娇芳袭脑脑全晕,伍家玉欲罢不能,这懦弱退缩的话,更说不出口!

犹豫不决间,忽见那地上的几条金蛇,瞪着碧蓝大眼,张着血红大嘴,带头朝自己这边盘旋地冲来,此时要跑已来不能及,也不能跑,这是常识,伍家玉明白!

他本能地把女子往身后一拽,自己用树枝不停地猛抽地面,惊恐得半带哭声地大声呼斥:滚、滚,别过来,别过来……“我要死了,要、要被蛇咬死了……”他抑制不住内心的软弱恐惧,眼眶润湿起来……

说来也怪,经他这么一喊,那几条快游到他边上的蛇,野气顿消,全都掉头往山边草丛中窜去。许多跟在后边的蛇,看到前面的情形,也都象潮水一样,往两边快速游走,唯恐窜之不及!

伍家玉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在看是不是真的,身后那女子一把抓往他:快过,我们快过!

说着,拉着伍家玉就往林中冲去!

伍家玉硬头皮、拖带着着绝望的脚步,跟她前行,一挨近树林,只见挂在树枝上的蛇,纷纷落地如雨、窜嗖似风,一瞬间,一片蛇林——林净石清,平和宁静!

伍家玉由恐到怪、由怪生喜,反拉着那女子,二人一时穿过树林。

林尽见夕阳下,面前朦胧有一堵高高城墙。女子擦了把一头的汗水,快速地把大红外套脱下、翻过来,里面是纯黑色。他苦笑着穿在身上,然后立定对伍家玉道:“前面那城墙里,便有我家,我先去了,你随后再来,免得叫人看见,我叫丁香,君进来必能找着我”

说罢,摆手自去。

伍家玉看着她的背景,不知她为何要这样,只觉得太过古怪。但,欲望的翅膀总能遮蔽理智的星光,恋爱的烈酒常能让懦弱变得疯狂。“劫财?我口袋里总共只有不到十块钱,不怕!劫色,我巴不得的!”

伍家玉也做了最坏的打算!看看女子走远,他好奇、又色迷心窍地跟了上去!

朦胧城墙——借着黄昏昧末之光、近看:建在山头之上,山与墙,共约数百米高——状如长城!

伍家玉心想:“这里是一个村还是一个区?——是象西递宏村那样的古村落?还是象歙县那样有城墙的徽州府?”

“不管如何,这里面一定好玩!”。天生好探险爱玩乐的伍家玉,此时不仅不怕,反而暗暗欢喜起来。

他不顾天色将黑,围着这这城乱转:“怎么没见到一个可以进去的城门!那里面的人怎么出来?刚才那丁香女子又是从什么地方进去的?”

伍家玉想:“回道观是不可能了。必得进去找那个女子,就是她骗我,我也得进去找个住的地方,城里应该是有旅馆的”。

他瞪大眼睛,急切地东瞄西搜,突见前面地上,一条深沟,似乎能直通城里!

看这沟,二米多深,三米多宽,象是从城里出来的排水沟。但沟内无水,只有一股怪腥味。看看无异,他跳入沟中,蹑步前行,行有数百米,遇昏黑隧道,伍家玉取出包中手电照明,又复行了数百米“豁然开朗,土地平阔,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匆匆,男女上下衣着、鞋袜头巾,尽皆墨黑。

一条石块铺就的大道上,众多黑衣人,或扛农具、或牵牛或拉猪,都在弯腰低头急走。

伍家玉站到路边,提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连问三五遍——众人虽络绎穿行,只是无一个搭话——个个如聋如哑,直如伍家玉不存在一般。

伍家玉想:“这皖南山里的乡民,我也接触过不少,都是热情好客的,怎么这里人,对外人不理不睬?”

正准备找人再问,忽听有“达达”的蹄声传来——忽见路上行人,如遭鬼魅,慌得窜山跳田地往两边避让!

伍家玉不知何故,正惊讶时,两个骑马跨刀的大汉压到了面前:这两人,均膀大腰圆,嘟腮豹眼。头戴同样的黑色椭圆形高帽,帽子正中,画有一条红色似蛇的图案,细一看,伍家玉认得:“这是恐龙!”

“新鲜好玩,戴恐龙帽子,这是在拍电影吧”。

正要问这两人时,只见这两大汉跳下马来,一个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往后一拽,痛得伍家玉哇地一声大叫!

另一个则伸手往他裤裆一捏、捏得伍家玉两个卵子痛彻心肺!

伍家玉眼冒金星、恐惧地大叫:你们、你们这、这耍什么流氓!

只听那捏蛋的大汉对抓头发的大汉道:是硬蛋!

抓头发的一听,象蝎子蜇了似地慌忙把手松开,对着伍家玉恭敬地道:你既有硬蛋,为何不乘车骑马,跟这些黔首民公们混在一块做什么?

伍家玉不知他们所云,只道他们行的是本地风俗、说的是或皖南土话。但他又气又恨地心想:“这是什么现世宝的乡风民俗?有这么无聊的见面礼?见面捏蛋?看这里的这些人,一定是都吃错了什么药,才这样疯言乱语的”。

但直面眼前的二大汉,好象是这里什么管事的,他不敢强斥,只好大声地问:“什么前首、民工?我倒是想骑马坐车,可你们这里连一辆自行车也没看到,哪还有公共汽车坐呀!”

那两大汉也不知伍家玉在叫什么,面面相觑后,捏蛋大汉疑惑地试探着问他:“看你穿着怪模怪样的,是不是突发了狂犬病”“像,像,这样,我、我来试探一下”揪发大汉附和着,突然一个立正,举臂高声呼叫:“秦进三世万岁”

这一声呼喊,气贯丹田、声震瓦砾!——赶情是熟练过的!

呼声未落,忽见远近行人——无论身处高坡洼地、矢石水田,统皆跪仆在地,跟着大呼:“秦进三世万岁、万万岁”接连三遍,齐整有致——包括那捏蛋大汉也一样如是!

伍家玉一头雾水地立在当地,心想:“这跟我们当年喊毛主席万岁倒是一样,只是我们早就不喊了。可、可这‘秦进三世’是什么人?现在还让人喊,莫不是比我们的伟大领袖还伟大?”

正呆呆地想着,只听那揪发大汉对捏蛋大汉道:“绝不是我们要找的蛋!他这蛋,要么是混蛋,要么是假蛋,要么是神智不清的病蛋,连这么个天天要喊的法律也记不得,我们得给他先带走,寻着他是哪个衙门里的再说”

别的话伍家玉没太听懂,但说自己是混蛋假蛋病蛋的这几个字眼,倒是听懂了。他心里好笑:我这笨蛋,本来就是骂人的玩笑话,怎么这里人又给我这么多名号,莫不是他们就是这样称呼人的?

这时,只听那捏蛋大汉对他一摆手、作出个请的姿势道:请跟我们走一趟。

伍家玉问道:到什么地方?

捏蛋大汉道:天黑了,县里有‘公蛋传舍’,我们先把你安排到那住下。

“公蛋传舍”?是什么地方?”伍家玉懵董地问。

“这个都不晓得,看来你真的是假蛋了!”二大汉同时下了判断!

“得给逮起来慢慢审问”。

听说要逮自己,伍家玉想:怎么自己一追女人,就要倒这些莫明其妙的血霉!得先搞清楚他们这是什么地方,实在不行,打电话叫学校来给澄清!

想到这,他急问二大汉:你们、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属哪里管?

那捏蛋抓发大汉当场又是一愣,往前一步,问道:“你,你竟不知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抓发大汉最后一点恭敬也收了起来,也进一步,瞪眼喝问:“那你不是、不是我元蛋国的公民?你从什么地方来?快说!”

说话间,二人把伍家玉又围了起来,好象又要动手的样式!

伍家玉心里一急,慌忙摆手叫道:“元蛋国?还是软蛋国?是乡还是市?我、我是昱城师专的学生,我有证件,你、你们可别乱来”。说着,他急急地掏出学生证来。揪发大汉接过小本子,用手一捏封皮,看都没看,就往地上一扔道:笑我们不识字呀,在我们这里,只

凭铜牌铁券通行出入。你这树皮谷叶做的东西,也想糊我们。走,走,跟我走一趟。

说着,不由分说,一手扣住伍家玉裤腰带,象举一只毛鸡似地把他举起,往马背上横着一按,然后自己翻身上马,抖动缰绳,飞奔而去。路上颠得伍家玉肠子翻转,心肺欲爆……但胸口憋气、叫不出声来。此时,恐惧感才如山般地袭到:这是什么鬼地方?那女人是不是是专门引诱人的,要诱我犯罪,可、可我除了拉了拉她,我、我也没犯了什么罪呀……

一路想着。不一时,被拖下马来,二大汉拽着他,来到一黑灯瞎火的所在,只听一声开门声——“嗵”地一声,伍家玉被人连人带背包一起,用力扔到了地上。摔得他几欲昏厥。

也不知过了多久,伍家玉醒转过来。看不见,只觉得自己是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他用手四处乱摸。摸到背包,记得手电筒就在包里。于是他从包里把手电筒摸出来,摁亮,一时间,看清了个大概:无窗近正方形的石室,长宽高、均约四五米。圆木栅门、虚掩着。

“是牢房?”伍家玉惊恐“可牢房怎么会不锁门?应该不是,我什么法也没犯!”

电筒忽照到墙角一堆乱莫中,有个东西动了一下,象是人?

伍家玉坐起身来,只见那草中人,也坐了起来。他用手电端照了会,只见这人:老瘦得皮包骨头,披头散发,身穿赭黄色上衣,双手反在背后……

伍家玉照得那人睁不开眼,只听那人道:这是什么光?这样刺眼,你自己发明的?你一定也是犯了奸巧罪进来的吧,死到临头,还照什么照。

伍家玉一惊,把手电光移向边上,惊问道:这是手电筒,人人都在用,我又没犯法,怎么、怎么还死刑?他们是弄错了。

只听那人苦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湖涂,到这监狱里来的,都只有死路一条!

伍家玉不信:你死还差不多,我不会死。你犯了什么法?

那人道:我没犯法。我是为本国尽忠!

伍家玉移近那老瘦老者,只见他双手被形似手铐的东西锁住,只是木头的,脚上,也有木头铐子,伍家玉虽叫不出这些刑具的名称,但也知道这是来锁犯重犯的工具,便问道:你这样手脚都不能动,怎么上厕所、怎么吃饭。

老者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欲说又没说。

伍家玉一说到吃饭,自己肚子也早叫了起来,他赶紧打开背包,抠出几块饼干,把几块随口包下,嚼咽了半天,看这老者眼巴巴地望着,便拿起一块,喂到老者口中道:我带着有吃的,你也吃些。

老者见他这样举动,吓得连忙把塞进口中的饼干吞下,慌忙得结结巴巴地道:你真的是不知死活,怎么能这样,快,快到你那边去,要是让人看见——伍家玉奇怪地道:“看见就看见,那门是开的,吃完我就自己出去!”

说着,又给老者喂了一块,老者又迅速吞下,噎了会才道:也罢,管怎么死,也比饿死强,你就再给几块吧!

伍家玉看这老者前后变化,又喂了他二块,不禁讽刺道:“吃块饼干也怕犯法,哪有这么个法,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可晓得?等我到城里去告他们非法拘禁罪”。

于是他也不管老者的惊讶,开着手电筒,自己顾自己地吃了起来。

老者歇了半晌,方道:不管你是探子还是真糊涂,我就告诉你吧。

伍家玉一肚子不明白,现在听说有人要讲,便赶快催道:你说说,这是什么鬼地方?

老者道:本处是元蛋国丰沛县——伍家玉笑道:你们这里人都是疯子,这里明明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领土,还什么元蛋国,哈哈哈,笑死我了!

老者惊慌地道:小点声,不是你疯就是我疯,你要听我就讲,我讲也是冒着加罪的危险——伍家玉又给他一块饼干道:你讲,你讲,有罪我担着!

老者借电筒余光,疑惑地看这伍家玉:看你可能真不是我国人,也罢,我索性全讲了。

说着,他吞下饼干道:我们这国,已立有二千余年,是先主胡亥,为避六国之乱,使金蛇蜕皮计,诓过赵高,带着我们祖先来到这深山之中——伍家玉笑着打断老者的话道:这真是千古奇闻,你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根本不可能有的事,这山中有国,还能传这么久,你们都是疯子!

老者不理他,继续道:先主到此间立国以来,痛定思痛,励精图治,用商君、韩非子、李丞相古法,再加上先主自创精思妙想,熔于一炉,自成一体,始得国泰民安而传国久长,至今已传七十三世共二千余年,你说,这是不是一个远超尧舜、夏商周的巨大奇迹!

“这老头一定是个幻想狂!得了虚妄综合症!”伍家玉断定后,也不管自己身处何境,玩心大起,他讥讽老者道:这、果然是个奇迹!只是,你们这穷乡僻壤、不、你们这仁慈古国,怎么依我看,在精神上,民众都如奴似鼠的?在法律上,随便抓人,众人不准、也不敢问辩;在物质上,你们现在怎么连电灯,汽车都没有?把一块地方搞得民穷国弱的国,就是传三万年,又有个鸟意思……

老者瞪了他一眼道:你说的那什么电灯、汽车一类的东西,我虽不知,但想必就是你手中一类投机取巧的物件,对此,让我细说给你听——老者挺身靠墙坐直,正经地道:我是这个县最老的公蛋了——

“什么是公蛋,竟还有这个名称?请您老先给这个名词说清楚好吗?”伍家玉急切地想知道这中间的蹊跷。

老者也是一脸迷惑不解地看着伍家玉:这么个常识,你都不晓得,看来你是个笨蛋吧!

伍家玉随即点头道:这话不错,我还真是笨蛋,请你快说说什么是公蛋吧?

老者只好极不情愿地道:我国是先主历经千辛万苦所创,所有民公都以归属先主为荣,此地也是先主所占,所以本国大地、山川河流,及地上地下的一切所产,均应为我主所有,但我主仁慈,每年按各人所劳多寡,收拢来后,却不独自享受,而是再行分赏——

伍家玉打断他的话道:这有什么稀奇,我们那,不也交公粮,然后国家发粮票,定额供应……

老者嗔怪他道:看在吃了你几口的份上,你要我给你讲,我就讲,你要想听,就别打断我好不好?

伍家玉频频点头:好,好,你捡重要的讲,我心里都快憋肿了!

老者道:我们秦进三世大王,当然还有历朝历代圣君都不曾有过的仁政——听到这话,伍家玉倒侧耳听了起来:本国虽号称三十六县,百万人口,其实也就是十二个乡,十来万人,因为地处山区,土地有限。我们这里,七山二水一分田,四围又都是蛇山毒林,人莫能进出。所以,先主造高墙把我们阻隔,免我们受害。又因地少人多,所以,让全国所有民间男子,出生后全都饮、饮免费相赠的、掺了雪耳芸精的马奶,使大多数男人的蛋,渐长渐全都绵软下来,直到最后,状如软柿棉绒,免了人口爆炸而动摇国基之祸——

伍家玉苦笑着、忍不住打断老者的话道:你说的蛋,就是胯子中间的****吧,都软了,那还怎么再能生育后代?那不全国男人不都成太监了?要真有这事——哈哈哈……笑死我了。

老者愤怒地道:“你这空有硬蛋的笨蛋,是不是失忆了?你难道没经过“公蛋学室”。人脉传承,先主当然有周到考虑,早选了一些一心为公的精壮男子,作为“公蛋”,经“公蛋学室”精心培训后,派往全国各地,以广授精良传承,人成软蛋,便无强欲,男子也就可免创造机巧、争风吃醋、乱纪违法之苦,可以专心生产生活;女子可承“公蛋”精良根本,少生优培,传古国万代共同基业……退一万步讲——”老者干涸的嘴角,吐出了白沫,显然十分激动:“退一万步讲,化成了软蛋,也总比没吃的互相残杀、饿死了强,化成了软蛋,也总比象太监那样,把蛋割了要仁慈得多。你说,你说,这些是不是一举数得的利国利民的大道善举!这样的悲天悯人、对黔首民公用心良苦之王,千古圣君可有……

伍家玉开邕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他摇摇头,心想:“得测验一下自己到底疯了没有,那、那就来个心算,1+1等于几?”他给自己出了一题!——

大脑缺氧——竟好半天才答上来:1+1应该是等于2吧?没错!是等于2!——自己应该没疯,疯了应该算不准!

是自己在梦游?他咬咬舌头,很有痛感!应该没有这么逼真的梦游!

但,无论如何,这自称是老公蛋的话,绝对不能信!很有可能,这里是个精神病院……

“我得赶快离开”。想到这,伍家玉也不等老者说完,他从地上爬起来,背上包,端着手电筒就边往外走边道:“我出去找旅馆住去,你老一个人在这里慢慢地发疯吧”。

老者看他要出门,大惊喊道:快回来,若无命令,出者必惨死无疑!

伍家玉不信,他头也没回,拽开门就踱了出去。

没遇到阻拦!

伍家玉心中得意:“那什么最老的公蛋,应该是自愿顶枷戴铐的,要是监狱,这没人看管的,怎么不跑!”

一路走,一路想着。路上无人,也没有灯火,只有半边朦胧的月亮,散照着:远处山上,高墙隐隐。近处屋舍毗连、整齐划一。

伍家玉用手电筒照着独行,走了一段,心中奇怪:现在应该也刚是晚上八九点钟,怎么这里杳无声息?象座死城一样?现在,肯定找不到那绿衬衫的叫丁香的女子,我得先找个旅馆住下来,可这黑灯瞎火的,到哪里去找哩?

正想着,忽觉远近情形有异!他用手电东西南北地一照:四面八方,有七八条黑影子、蹑步猫腰地向自己围了上来。

伍家玉立定,大声壮胆地喝问:是谁,我是昱城师专的学生,来找人、找住的地方!

黑影无声,只是逼近——个个手中都拿着什么家伙!

伍家玉大急、张口结舌,说时迟那时快,一物件“啪”地一声,打落他手中的电筒,紧接着,众黑影一拥而上,有的拽他头、有的扣他腰、有的拖他脚,把他抬起就跑!

跑了一段,有个黑影才发声笑道:这下好了,能完成本年任务了,好长时间没抓到车裂的了!

另一个笑着冲伍家玉道:你虽有硬蛋,可怎么看也不象我国的民公!有意不关牢门试试,果不出所料,你竟敢跑!这在我大秦国这些年还没见过,光这一跑,你就是真公蛋,也不免五马分尸之罪,呵呵呵呵……

有一个影子反驳道:也许会判凌迟也不一定,我也好久没有磔人,手都生了,要是忘记了程序,可不要倒大霉。

说着,还似乎是习惯性地念叨起来:一刀剜舌防叫喊,二刀三刀挖双眼,三刀四刀割耳朵……“

****的们要干什么?这里难道是土匪窝?”——不一时,来到一高门大宅前,黑影子们把伍家玉放下,有人掏出绳子,要把伍家玉绑在大门口的一根粗大的立柱上。

伍家玉急切莫明,慌不择言地把小时候话大叫出来:姐姐,姐姐,快来,快来——那拿绳影子笑道:看来还能得不少连坐的人,这趟收获不小。

“我没做坏事,我来找人,找人。一个黑影道:找谁,快交待。

众影子听说,好象寻到了宝贝,全都嚷道:找谁,找几个,快交待。“我找一个叫丁香的女的”伍家玉大叫!

“丁香?”众影子停住手脚齐问“哪个丁香?”。

家玉这时看清了,群影子中,也有捏蛋和揪发的二个大汉。

只见那捏蛋大汉一摸脑瓜子,突然眼睛瞪圆、恐惧地问道:县令的爱女不就、就叫丁香!

揪发大汉也是一愣,立即浑身颤抖地问:你、你莫不就是县令要、要找的笨蛋王?

伍家玉听到笨蛋王这三字,明白了——一定是那丁香女子跟他们打了招呼!

伍家玉那根绷紧了的神经,松下来了许多——只要能救命,笨蛋王就笨蛋王吧。看来这丁香女子还有这么大能耐,自己能结交上,真好幸运。

他抬颔叫道:是我,就是笨蛋王!

众黑影突地全部仆倒,双手俯地,磕头如捣蒜地大呼:我等软蛋,有眼不识蛋王,蛋王爷爷饶命,蛋王爷爷饶命……

磕得石头地咚咚作响。伍家玉奇怪:“这些人,怎么比变色龙变得还快。就是错了,也不用这样奴颜媚骨不要脸的吧”。

这样的磕头,弄得伍家玉不好意思起来,他也忘了刚才自己的恐惧和愤怒,叫道:你们起来,带我去找丁香姑娘。

众影子哪敢抬头,还是在不停地磕头喊饶命。弄得伍家玉假装发怒道:再不起来,一个都不饶!——想试试这样说可管用。

那群影子一听这话,手脚并用地各自从地上爬起来,躬腰站在伍家玉面前——各个腿肚哆嗦、身体筛糠。

伍家玉对着众影子道:不知者不罪,算了,现在,你们,走,带我去找我的朋友!

那些影子看真的没事,如逢大赦。捏蛋大汉吩咐边上一个影子:还不快快去通报县令老爷!一个影子答应了一声,飞也似地去了。

余下的众影子,带着伍家玉往面前那高大门前走去,边走边各围伍家玉嘘寒问暖起来。

揪发大汉讨好地道:县令吩咐我等寻找笨蛋王,我等只以为您老既是蛋王,必定会乘车骑马、随从众多,或是住公蛋传舍(招待所)或住逆旅(私人会所),哪成想您竟私自行走,还连一个护理都不带,得罪您了,我真应该死。

说着,不停重重地抽着自己的耳光!

那捏蛋大汉也陪笑道:您老大人大量,我们犯了这么大的罪,都不计较,真是少有的君子,果然不愧是县令要找的朋友……

肉麻,伍家玉觉得太肉麻。正到门口,忽见里面一队灯笼火把迎面而来,借着火光,伍家玉看这高门上悬一金字黑匾,字隐约好象是“元蛋国丰沛县暑”字样——还真有这么个莫明其妙的国!

火光排定,只见一长须老者从中而出,众影子一见老者,又齐齐跪地磕头道:县令大人百岁!

那老者也不理众人,只向伍家玉拱手道:你就是笨蛋王?

伍家玉心想:是喊我,应该不会错,谁还会叫这样一个名号呢。于是他便壮胆答道:我、我就是!

那老者把伍家玉上下打量了几遍,皱眉引他而入——一路上只见许多叫不上名字的刑具,略记得有几样刑具上的字画:开颅、割舌、挖眼、车裂……看得伍家玉毛骨悚然……

老者把伍家玉引入客厅,上茶已毕。老者问道:看你行为衣着都透着古怪,是怎么认得小女的?

伍家玉道:我是昨天在山洞里认得她的,她现在在什么地方?——伍家玉急切地想见到那女子。

老者不快不慢地道:是叫丁香的么?

伍家玉满心欢喜地回答:是、是的,是叫丁香,是她亲口叫我来的!——“说不准,这有权有势的老者,以后还是自己的老丈人哩!”伍家玉心性沉迷地想。

正在美滋滋地时候,突听老者向外高喊:来人,重刑伺候!

伍家玉大吃一惊,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这又是怎么了?正所谓:才谢天公输美意,又恨造化专弄人。不知伍家玉究将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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