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二人如鸟逃笼,一阵急奔,也不管身后有没有人追来,各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小偷饱经风霜,笨王历尽生死,这二人餐风宿露,用了三个日起日落,终于翻过了无人的丛林,来到一集镇边角处,小偷用手向前一指,伍家玉顺他的手细看:浑浊的江水边,一山凹里,千竿凤尾竹中,隐约着一独栋的竹楼,竹楼上正在炊烟袅袅-----竹楼隐蔽,若不是有人指引,外人几乎不能发现!
小偷长舒了一口气:到我的地盘了!
通过逃亡的几天患难与共,伍家玉了解到,这位小偷大叔,名叫江玉容——伍家玉看他瘦黑的样子,心里曾好笑:这样的面貌,怎么还取了个花枝招展的名子?
后来才知,小偷也不过四十来岁,只因常年在高原上谋生,所以显老——说来也是缘分,他老家还是自己工作地的人,地道的老表!
当下小偷带着伍家玉,进入山凹,来到一座竹楼后面,在一片树丛中东掏西摸,伍家玉知他可能是在找他一直说的钱,所以故意不往那看,以避嫌疑!
小偷揣了一个什么东西到了腰里,然后带着这位自己的患难之交,从后面偷偷进入了这家竹楼,竹楼里的鸡鸭狗都欢呼雀跃起来,显然对小偷熟悉,不一时,一身穿傣服、腰系围裙,身形娇弱的年轻女子,亮着黑乌乌的丹凤眼,脸上流着盈盈的笑意站到了二人面前——伍家玉正要开口问好,但他突然觉得:眼前,这、这面容好熟!!
女子刚开始也没注意伍家玉,见眼前这位年轻落魄的男人盯着自己,这才着实地看了会,伍家玉和年轻女子二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叫声:怎么会、会是你!
小偷在一旁更是奇怪了,问道:怎么?你们认得?
岂止是认得——这女子,便是昱城的秦文娟!——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伍家玉心里着实惊讶这老天爷的安排,怎么会让她看到自己这样的落魄样子,自己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文娟收起刚才对小偷的热情,淡淡地对伍家玉苦笑了一下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然后也不多言,便自己上了竹楼
小偷早从他们的谈话中,猜到了他俩是旧相识,嘴里也直咕噜着:命这东西,怪,怪得很!
小偷带着伍家玉,也到了竹楼上!
他并没有追问二人的关系,只是先从腰里抽出一迭五十的钞票,甩给女子,对着伍家玉身上比划;买套衣,还有吃的,喝的,要多!
女子接过钱,瞪了伍家玉一眼,怨怨地出去了!
等女子一走
小偷先往竹楼的地板上一倒;总算甩开了这些狗们,下回,可不能再有下回了!
然后才问道:你们,是同学,还是老乡?
伍家玉装着淡然地回答:’”以前念书时,在教会里认识的——平常的认识’
伍家玉这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这是此地无银
二人尴尬了一会,伍家玉觉得,自己现在是有求与人,可不能把关系搞缰,于是主动打破沉默地问:这是你的家?那女的是你爱人?
小偷咧嘴一笑:家,算是家吧!这竹楼,是我花贪官的钱买来的,只是,没小孩,还不能真叫家,但人的命,靠天定,有没有小孩无所谓了,但你看我都四十多了,还能找得到这么年轻的女人,她还不嫌我是小偷,我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人了!
小偷遗憾的口气中、更透着欢喜!
伍家玉终于忍不住地问:你们,你们俩,是怎么认得的?
小偷从床边摸出烟,递给伍家玉一支,各人点上,伍家玉坐在火膛边的矮登上抽着,小偷仍躺在地铺上边喷烟边道:“那女人,是我在径川的时候认得的,当时她坐在径川汽车站流泪,我也是个受过苦的人,一打听,原来她来本地找未婚夫,不想那狼心狗肺的未婚夫,早跑得没影子了,她找了几天没找到,现在连回家的路费也凑不齐,所以难过得落泪,于是,我便帮她买了车票,还给了她一些零钱——说来话长,后来,她说我心眼好,跑到江西来找我,我在老家当时正犯了案,所以,就带她跑到这里来了!
伍家玉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心里一遍又一篇地骂自己: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哇——我确是狼心狗肺,烂心烂肺的一个人渣,活该现在惨到这个份上……
说话间,女子抱了一堆东西回来,给伍家玉买了套黄色军装,的确良的,想是花了不少钱!——伍家玉羞愧地接过,想要对自己以前的行为作个解释,女子放下东西,也不看伍家玉,只是忙着生火做饭去了!
伍家玉换了衣服,一身绿军装,这下清爽多了,小偷上下打量他一阵子,然后长叹一口气道:果然象个文化人,本想带你干我们这行,看来,是不成了!
伍家玉心里笑:我再差,也不能做个小偷——但他表面上笑问:我,我胆子也不小,怎么就不能做这无本的生意?
小偷苦笑:做我们这行的,首先皮肉要经打,看你细皮嬾肉的,哪受不了那个罪,吃过饭,我给你点路费,你还是干你的事去吧!
伍家玉十分感激地道:等我挣钱了,一定会还你!
小偷苦笑:我这也都是不义的财,我给了你,是因为我们有缘,在一块共过患难,既给了你,我就没想要,看你是个干大事的人,要是混好了,别忘记赏口饭吃就不错了!
伍家玉也苦笑:我这次回去,单位肯定不要我了,只有回老家做生意去了,要是真好了,我一定回来找你,你也可以到我们那找我!
见小偷毫不在乎,伍家玉故作神秘地道:我在缅甸那边,也还、还藏有一些值钱的东西,等我先回去,找好了买主,一定还会来!
‘什么东西’小偷果然有点兴趣,伍家玉摇头不说,小偷以为他这是在吹牛,也没深究,只是猜测:莫不是烟土、或是玉石,那边这些东西多!
不一时,菜上来,小偷开了一瓶苞谷酒,和伍家玉对饮,伍家玉归心似箭,小偷看得出来:干我们这行,今天脱了鞋和袜,不知明早穿不穿的,你若有情有义——
说着用手指了指不停忙碌的女子:我要是进去了出不来,或是让人打死了,还望你念在她给你买衣做饭、你们又是老相识的份上,能照应就照应点!
说着,又从裤腰里抽出三张五十的来,递给伍家玉;我估计,这点钱刚够你回家的路费,我也没更多的了1
伍家玉感激地接过,说了许多好话,真诚的好话,他握住秦文娟的手,眼里滑动着泪水:我一定再来,感谢你们的功德,我一定要弥补我以前的过失!
文娟怨怨地不理,伍家玉恋恋地想问:你姐文红——话刚出口,
文娟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他,伍家玉怕夜长梦多,想以后还必有机会,便再次与小偷告别
然后急匆匆地往车站而去,不回什么单位了,还是直接回老家吧!————这一场荒唐的经历,生死瞬间就几经转换,人生无常,伍家玉的心、虽还硬挺着,一口气、还在硬撑着,但,,半夜醒来回想,心里早充满了无尽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