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首府,建城。
艳阳当头,一布衣青年迎着这城门走来,满头大汗的他抬头看了看城门上的两个大字,欣慰地笑了笑。他手持一根粗树枝做杖子,背着一个满是补丁的灰色布包,大步向城内走去。
男子刚进城门就看到了繁华的街市。这大街上有弄杂耍的,一个女童在一条长绳上走着。路人们纷纷围住,拍手叫好。男子左右穿梭,街市上五花八门的商品,看花了眼,笑得合不拢嘴,想必是从未见过大山外的花花世界。
“北大街······”男子嘟囔着,四处问路。路人打量他一番,抛下只言半语,便带着嫌弃的目光离开了。
男子在城中穿梭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幢新建的酒楼。看着着酒楼的名字“醉仙楼”,心想应该是这里了,敲了门便推门而进。
酒楼空无一人,只有几个伙计在搬弄桌椅。在进门右侧,有一掌柜的在仔细翻阅账目。
“掌柜的,小姓钱,是城外三十里出大田村的村民。有一姓赵的公子请在下来这酒楼帮忙开张。”
“书信何在。”掌柜目不转睛地问道。
“哦,在此!”双手递上。
信上一朱红印,隐隐约约地看得出一个赵字。
“去,那里有几个伙计,问问他们能帮什么忙。”
“谢掌柜的!”
“诶!我可不是掌柜的,只是个算账的。”
“哦?小人多嘴,那掌柜的是谁?”
“你还真是多嘴,别问那么多。”掌柜翻起了另一本书册,一转眼却又觉得这青年初来乍到,不忍欺负。便说道:“掌柜的姓赵。”
夜晚。
鞭炮声。
舞狮。
客商和达官显贵都拥挤在醉仙楼前,想要进来一品这新开张酒楼的独特风味。
“牛肉二两!
好酒一坛!
上菜咯!”
伙计们进进出出,一人手端八叠饭菜或抱着五坛佳酿,在桌子之间来回碎步行走。
食客们沉浸在欢声笑语。
没过多久,一位穿着黑金长袍的中年男子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那两个随从在大厅找了个小桌子坐了下来,中年男子却大步流星地走向二楼。酒楼内顿时鸦雀无声,纷纷投来目光。那算账的师傅急忙作着揖前来招呼:“原来是张大人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未曾远迎,得罪得罪!哈哈哈哈哈,二楼请!”
“这张大人怎么也来了?”这位张大人留着一山羊胡,身型瘦长,在悠扬的古琴声中慢步走向二楼包厢。他边走边打量着这全新的酒楼。等那张大人上了楼,地下的食客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张大人不仅掌控着这建州城中最大的长兴街,还跟那城中的蛇鳞帮有来往。”
“奇怪的很,他每去一家酒楼,这酒楼最长不过半年也得关门。这扫把张,今天来干嘛了?”
······
二楼,甲包厢中。
白衣女子推门而入,欠身示礼,面带微笑。
张大人大笑着起身,“听说这酒楼的掌柜是一年轻公子,却没曾想,是一女子啊。哈哈哈。”
“张大人见笑了,饭菜还可合胃口?”说着,女子上前为张大人斟起了酒,敬起。
张大人却没伸手拿酒杯,油手却摸向那女子的脸颊。女子反应极快,右手放下酒杯,左手腾出擒住张大人的手腕,向下一折。张大人吃痛,马上大喊了出来,跪在地上。“你这泼妇,竟敢向我动手!老子这是赏识你,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女子笑容已失,冰冷地道:“张全,昔日的市井泼皮。聚齐了一伙喽啰,霸占了长兴街。每月压榨各商户,就连官府也有你的人。张全呐张全,你是有多厉害。你以为你真的能呼风唤雨?什么蛇鳞帮,不过一群欺软怕硬的小人罢了!”女子冷笑一声,将他手放开。张全趴在地上,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痛苦地呻吟着。
“哼,我们蛇鳞帮广招江湖高手,莫欺我们无人!本帮主坐下,五位长老,威震江湖,还怕你不成?”张全右腕已然红肿,狰狞地说出这句话也耗费了他不少气力。女子听了,转身离开。
“这顿饭菜就当小女子补偿大人,从此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望大人好自为之。”随即,把身后的门带上。
“这事儿没完,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见门外没回应,张全起身拍了拍衣服。昂首挺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正欲坐下喝完那杯酒,箱门忽然大开,一把匕首直接压在了张全的脖颈上。
“你们这蛇鳞帮的破事儿我可不想管,但张大人要是一直自讨无趣,可就别怪小女子不客气了。”
张大人没缓过神来,浑身都在抖。
“哎,小女子不才,知道张大人两个儿子身在何处。大人以后要再敢踏进我家酒楼半步,哪怕是半步——”说时,匕首压得张大人都喘不过气。女子露出一丝微笑,一丝瘆人的微笑。
“——那大人就可以去护城河里打捞公子们的尸体了。好吗?您说好不好?”
“好······好······好!刚才是在下喝·······喝醉了酒,姑娘切莫怪罪·······切莫怪罪。”但看女子没有任何放手的意思,继续陪着笑脸,颤抖地说道:“咱井水不犯河水·····井水不犯河水······”
女子冷笑,三两步跃出门外,将门带上。楼下,食客们的欢声笑语再次响起。
雪白长裙的女子在戏台中的古琴前坐了下来,嘴上挂着一丝微笑,不急不忙地开始弹奏起来。
过了个把时辰,食客们该醉的醉,该走的走。
伙计们将这些个台子上的残渣剩饭一扫而光,一同将碗碟放回后厨。
不一会,酒楼内空无一人。伙计们将火烛全部吹灭,锁上了大门。门外,夜空中万里无云,露出了漫天的星华璀璨。身穿雪白长裙的女子在这夏夜中仰望星空。
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
慢慢吐出。
睁开眼。
朝城北方向缓缓走去。
街道两旁的树上传来蝉鸣,一声接一声,传遍全城。
两条街外,忽然传来三五声狗吠,等狗叫消停了,远处又传来猫头鹰“咕咕”的叫声。
此消彼长。
白衣女子却不为之所动,继续慢慢走着。
黑夜中,散发着道路两旁的梨花香。
“花海之内,见吾佳人。”
女子默默说道,眼眶内不由得湿润了。随即,摇摇头,将那些陈年旧事抛在脑后。
走了有几里,女子一转头进了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小巷两侧都是土墙,从街头走到胡同尽头,不过二十步。胡同尽头,是黑布包住的一根长棍,女子黑布拉下,原来是一杆过头朱红长枪。枪头带着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红缨。
枪走游龙,轻盈之至。
女子步伐轻盈,像游龙般在祥云中穿梭。似快却慢,似慢却急。
扎。扎。扎。云龙吐雾。
慢了半拍。
扎、扎、扎。枪出如龙。
进步,进步,快进步。
不可不可,这剑招要是快了半分,死的就是自己了。
进步,退步,大进步。
一拦,一拿,一扎。
最后一枪,刺出,必杀。
一脸微笑,香汗淋漓。
女子已然走到了小巷口。回头看了看小巷,抹在枪头的梨花油香弥漫开来。她仰望星空,拨云见月,吹了一声口哨。
一匹红马疾驰而至。女子双手抚摸着这红驹的脸颊,笑着说道:“红儿,咱们回家。”
她翻身上马,向城南缓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