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刚刚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赵秋跟着齐夫人、齐维和丁凌印以及四十弟子开始爬上这座陌生的大山。这座大山从平地隆起,蔚为壮观。
“敢问齐夫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齐夫人回头,看着赵秋,笑了笑:“上去你就知道了。”
赵秋手上又戴上了铁链,更感沉重。她这一辈子,只有十八岁时逃至建州,并没有见过天下的大山大河。此时实为大开眼界。一行人来到了一座宫殿前。
赵秋望了望宫门上的三个字:“紫霄宫······这里难道是武当山?”
齐维回头看着赵秋,笑了笑。“可不是吗?”
“那齐夫人跟武当又有什么关系?”
齐维:“你看,那是谁?”
远处,一位身穿的中年道长和几个英俊的武当弟子快步从紫霄宫中走了出来。他们身穿绣有太极双鱼图的蓝白道袍,满脸笑容,皆朝齐夫人拱了拱手。
“妹妹!甥儿!”那个为首的道长留着长髯,兴奋地说道。“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齐夫人:“都好都好!”
“甥儿,让舅舅看看你!”齐维走到那到道长面前。“好!比舅舅都高了!”
“舅舅,这是我的义弟,丁凌印。”齐维把丁凌印从后排拉了过来,丁凌印未曾料到齐维会把自己拉上前,连忙拱手:“晚辈丁凌印,参见谭道长!”
他就是武当三巨头之一的谭素离?
“哈哈哈,好啊,我也多一个甥儿了!咦?这位姑娘天生丽质,该不会是小维的意中人吧?”
赵秋脸颊微微发红,上前一步:“谭道长见笑了!晚辈乃骊均山门赤血宗弟子赵秋,如今被古庭山弟子所擒,是个阶下之囚。”果然,赵秋手上还有明晃晃的锁链。
“甥儿?人家是女儿家,怎可以如此待人家?快开锁!”
齐维:“这······”
“料她也跑不了。开了吧。”齐夫人也在劝。
齐维从怀中掏出钥匙,将赵秋的锁链打开了。
“看你们也累了,快进来休息!”众人随着谭道长走向紫霄宫外的阁楼,那将是古庭山弟子接下来留宿的地方。
······
下午的武当山云雾缭绕,一层薄薄的雾浮在山腰间,映着柔弱的阳光,似有似无,美极了。齐维在阴冷的北海也很少见到这般美景。
“舅舅,我和我们的弟子都对过暗号了,没有内鬼。”齐维俯视云海,略有所思。
“如今,骊均山和峨嵋两派已到达山脚。他们,是不敢攻上来的。你不如跟他们下去商量,把赵秋还回去,两家暂且罢手言和。”
“好吧——”
赵秋从远处喊道:“齐维!”
齐维听了,向谭道长拱了拱手,慢慢朝赵秋那儿走去:“舅舅,甥儿先行告退。”
赵秋今天显得格外的精神,或许是得知了师门派来了援兵。
“项影师妹刚才上山,让我转交你一封书信。”赵秋递了过来,那书信封口蜡是一个梨花的图案。
齐维快速拆开,读到:
“齐维兄如晤,
为避免生灵涂炭、玉石俱焚、血染武当,还请齐维兄能和在下于武当山紫霄宫一叙,议罢手言和之事。
花见子”
齐维读完后,不禁笑了出来:“你那师兄还真是虚伪,我把他的师妹都掳走了,还商谈什么?只怕他此时恨不得杀了我吧。”
赵秋:“那你还打不打算放我离开?”
齐维:“当然会放,但是什么时候放就另当别论了。”齐维露出了一丝微笑,但赵秋却翻了个白眼。“赵女侠,帮我个忙:去让我娘、谭道长、江岩、徐豹、丁凌印和小荣做好准备。另外,帮我传个信给花见子,说我齐维答应了。明日正午,紫霄宫见。”
赵秋:“哟,还想拿我当丫鬟使?”赵秋见齐维转身就要走的样子,急忙喊住:“开你个玩笑你还不乐意了?看在你救过我性命的份上,我帮你便是了。”赵秋快步离开,留下道场中齐维自己一个人。
“这女子,何时变得如此磨人······”齐维突然感到一头雾水。
······
次日,紫霄宫。
“请坐!”齐维拱手说道,和戴着面纱的花见子对着坐。在齐维身后,是谭素离、齐夫人、赵秋、丁凌印和古庭众弟子。而花见子身后则是项影、戚执、和面带铁甲面具的骊均五士。
紫霄宫内,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针锋相对。
齐维率先打破了寂寞:“几位都是光明磊落的汉子,我等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赵秋,你们可以带走。此后,你们回川地,我等回北海,井水不犯河水。”
“哈哈哈,齐兄真会说笑。井水不犯河水?”花见子忽然语气一转,双目狰狞。“那我们五个押送酒水的同门的性命怎么算?我们在川西阵亡的几百弟子又该怎么算!”
齐维:“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骊均山难道不曾杀过我北海古庭山的弟子?”
花见子:“赵秋跟我们走,丁凌印让我们发落。”
“没想到花见掌门如此贪心?除了要女意中人,男意中人也不放过?”齐维大笑。
花见子没有说话,两眼一缩。变得让人感到阵阵杀气。
“花见掌门想救回同门的心情无可厚非,但如果真的要纠缠到底,就别怪我武当山不容你!如花见掌门一意孤行,武当上下千余弟子定当奉陪到底!”谭素离说话时不温不火,但震慑花见子,足够了。
“晚辈方才语失,多有冒犯,还请道长赎罪。”花见子起身,向宫门走去,但又在宫门前停下。“齐兄若是条汉子,就别拿赵秋当人质,凭自己的本事杀出重围。”说罢,大步离开。项影看了眼赵秋,但也随即离去。
齐维不再理睬他们,自己走出去道场之中,和一些武当同门练起了剑。其余人也散去,剩下赵秋一人,远远地看着齐维练功。
······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赵秋走近后问道。
齐维停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赵女侠,齐维我有一事不明:你现在已经没了手链脚链,如果自己想逃出去,只需要从兵器房中拿一杆长矛便可以突围,但你为什么迟迟不走?”
赵秋征住了,她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古庭山”这三个字,难道不是自己痛恨的?为何此时,自己却不愿意离开了?
“花见师兄变了。”
“哦?此话怎讲?”
“他也变得不择手段。我现在终于明白,所谓名门正派,只不过是虚名罢了。”
齐维失声大笑:“难道,我古庭山在赵女侠眼中难道不是所谓的卑鄙小人吗?”
“这段日子中,我看到了你们古庭山的人,也是重情义的······是汉子。”赵秋心中不想承认,但管不了嘴上怎么说的了。
“你说说,我们怎么就从阴险小人变成好汉了?”
“别以为你装得很好我就看不出来。你虽然会不择手段,但不是残忍,而是敢作敢当。你虽然爱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我仍然看出你照顾师弟们、为古庭山呕心沥血。你虽然经常欺负丁师弟,但你心里却十分在意他的安危。”
齐维此时神色变得异常认真,他那一对浑浊的目光忽然有如拨云见日,透出了一丝埋藏已久的光亮。
这光芒,是自己的,还是面前这位女子投入自己眼中的?曾几何时,自己开始有了仁慈的一面。齐维摇了摇头,将这一切抛于脑后。
“我陪你,我陪你下山向花见师兄求情。”
“明日可好?”齐维此时的语气,有如夕阳般温和。
“正好。”
······
“还请齐少侠卸下兵器再进账。”看管大帐的白玉宗弟子冰冷地要求道。
齐维看了眼赵秋,但见赵秋点了点头,齐维也将自己的哑色双剑递了过去。随后,跟赵秋一同进了大帐。大帐中,花见子正在写着一封书信,项影身穿青云宗青衣,项影和赵秋互相拱了拱手。花见子站了起来,走到赵秋和齐维面前两步处停了下来。
“你们,来干嘛了?”花见子仍然戴着面纱。
“特来求花见掌门网开一面。”齐维拱手说道。
“怎么?齐兄来求情,还要带上敌人的弟子一起吗?”
“是我自己要来的。”赵秋为齐维辩护道。
花见子的双眼从赵秋身上转向齐维身上,最后又回到赵秋身上,不禁发出了一声冷笑。“哦?我派赤血宗弟子是铁了心要做叛徒?”
“花见掌门,我古庭山和骊均山争执多年,牺牲的弟子已经够多了,为何还要更多无辜的后代承受我们前辈矛盾的后果呢?”齐维把话题转正。
“贫道已经说过了,师门之仇不报,骊均山有何面目见人?”花见子振振有词。
齐维内心不禁感到了一阵寒意。
“就算要付出所有,也要与我们古庭山为敌?”
“正是!”
帐内忽然变得安静异常,但几人之间的杀气却在暗动。
“齐维,我们走了!”赵秋转身便要离开。
“师妹!站下!”花见子颇感意外,就连身边的项影也喊道:“师姐!”
赵秋停下许久,转过身来:“我认识的花见师兄不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他不会以报仇为借口去滥杀无辜。”
“师妹!我们师兄妹四人的情谊,难道在你看来是无物?”花见子激动起来,声音也开始颤抖了。
赵秋走到师兄面前,托起他的左手,细细观看他掌纹中的生命线。
断断续续,杂乱无章。
“我等你两次。第一次两个月,未睡得安稳。第二次,八年,你一封信都没有。”赵秋抬起头,直视花见子。“或许你装成青藤子太久了,也被野心所吞噬······”
赵秋退后几步,拱手躬身:“望花见掌门以后好自为之,师妹告辞。”转身和齐维正欲离去。
“赵秋!”花见子也背过身去。“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就不再是我骊均山门赤血宗的弟子!”
赵秋闭上双眼,擦干泪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帐篷。
“师姐!师兄,这······哎!师姐,师姐·······”项影呼喊赵秋的声音逐渐淡去,大帐中又剩花见子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