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一章应该先写,但比起大伯母的突然病故,这件事在我心中的份量还是要轻一些。爷爷奶奶大寿是喜事,但我更想我的大伯母要是能健康长寿就好了。
人与人之间都是缘分,大伯母有两个女儿,她并不缺女儿痛爱,但她对我还是很好,有什么好吃的都记得帮我留一份。后来,我毕业后,她还跟她大女儿说好话,要她大女儿带我出去做生意。
有一次,我很认真的跟大伯母说了这样的话:“大伯母,等我成家后我会好好孝顺你的。”我这话说了一个月都不到,大伯母就病故了,唉!一切都是命。我一向来就不轻易对谁做出承诺,我认为我能实现的承诺就这样化为泡影。
大伯母对爷爷奶奶是真的好。那时还没有自来水,她每天挑水都不会忘记帮爷爷也挑上一担,也从来不抱怨我妈没有帮爷爷挑水。那时我已挑得起水了,我有时会帮奶奶挑水。
奶奶年纪大了,打豆腐和酿酒都有点力不从心,这些一直都是大伯母帮奶奶在做,也难怪奶奶会说,她这个儿媳像个贴心的女儿。
爷爷奶奶是同龄人,奶奶比爷爷还大半岁,两个人都属马。按生肖配对,她们还是匹配的,这也难怪他们做了六十多年的夫妻。
爷爷奶奶七十岁生日的时候我还小,只记得那年好像放了一场电影。第一部戏是古装片叫《抬花轿》,那时的幕布是用两个木柱支撑起来的,由于没有固定好,放到一半居然被风吹倒了。
爷爷奶奶八十大寿时我刚好十七八岁的样子。办酒正好是八九月份的时候。
爷爷请来了云伯父帮忙写对联。云伯父是爷爷的堂侄,以前教过私塾,我还隐约记得他的一个小阁楼里有学生坐的桌子跟椅子。他写得一手好毛笔字。
对联贴上了,到现在我只记得爷爷的门框上贴着的那一副对联是这样写的:“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横幅不记得了,字写得苍劲有力。
奶奶一改往日的粗布旧衣,换上看起来很贵气的黑色浮雕花式的民国布钮衫。
我爸有八兄妹,爷爷的孙子孙女和外孙外孙女加起来接近三十个。我的哥哥姐姐们大多数都已成家,他们很多都带了孩子来了。
八十岁在我村算高寿了,办酒肯定会全村的人都请。
我有一个姑奶奶嫁到赶家,小时候常见赶家表叔带着孩子们来帮爷爷拜年。这一次,爷爷的外甥家里也来了不少人。
二伯父是镇政府职员,来赴宴的镇府职员也不少。
大家都忙起来。大伯母一直在厨房里帮忙;二伯母住的离爷爷家较远,大概跟姑妈们聊天去了;我妈习惯又躲到那个角落去了,被我爸找了出来要她帮忙做些事情。
我妈这一个性格特别不好,爷爷奶奶每次过生日,奶奶来我家喊她去吃饭她都躲起来不见客。我的五个姑妈都算好的了,没有一个习惯回娘家来像个婆婆一样去支配嫂嫂或弟媳做事情,也没有一个喜欢乱说谁的不是。
奶奶习惯说些因果报应的事和一些孝顺跟礼教方面的事,是非跟她难得沾边。她要是喜欢在是非上较真,那么这样一个大家庭想和睦就有点难了。
我也开始忙起来,虽然我什么都不会做,也帮着接送一些碗筷和杯子之类的。我二堂姐夫见了,说了一句:“梅丽,很能干的啊!”
爷爷奶奶过生日我很开心,也很乐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我大堂哥娶亲的时候,爷爷买了一百个饭碗跟一百个菜碗用来出租,都搬出来还不够用,又租了一些回来。
那时还没有桌子跟凳子出租,家里的桌凳不够用,又去村里借了好些来。我也加入了搬桌凳的队伍。
我家住的位置有点偏僻,没有通公路,办红白喜事时就会有一种很不方便的感觉。
很快就要进入二十一世纪了,农村的日子一直都是一年比一年好,在吃穿用上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以前的章节里,我提到过二堂嫂的父亲是个很能干的人,他吹拉弹唱样样拿手。他同时也是个很有生意头脑的人,大概是报纸看得多,他是乡村有线电视引进的第一人。
自从有了有线电视,我们大白天也可以看电视了,而且节目也多了起来。二堂嫂把结婚时买的黑白电视机搬到了爷爷的屋里,自己买起了彩色电视机。我们家离村子虽远,二堂哥还是自己把有线接了过来。我们沾了他的光,也连接上了有线,而且是免费的。
村里有电视机的人很多,安装有线的也很多,当知道我爷爷奶奶生日要放电影,来看电影的还是很多。
因为电视机和影碟机的产生,电影已不怎么流行了,来看电影不过是回忆当年看电影时的美好罢了。
三堂哥借来了录像机,中饭后就在二堂哥家放起了录像。看电视的看电视,看录像的看录像,几乎每个房间都坐满了人。
夜晚放电影的时候,大伯父的晒谷坪里早早的就坐满了人。第一部电影是李连杰主演的功夫片《方世玉》。这部电影我已看了好几遍了,就是看不厌。李连杰的表演太精彩了,尤其是那迷死人的微笑,能电死一片少女。
姑妈们都没回家,我的两个堂嫂早就把被子都帮出来套上了,夜晚,很多亲戚就睡在两个堂哥的水泥板楼上,床不够就用竹墊代替。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奶奶的生日几乎就是家人团聚的盛宴,后来的喜宴我再也没有体会到那天那样的气氛。
奶奶以前常跟我们说:“做女人要有三好:出生时家境好,父母教育好;结婚时要嫁个体贴的男人,贫富并不是很重要;老了要子女很孝顺,不用听太多闲话就好。”好像奶奶这三好全占了。
后来大伯母突然病故,奶奶就变得比较颓废了,也不再把这三好挂在嘴上了,她总叹自己没福,那么好的儿媳居然没有留住。
大伯母去了,大伯父想再婚他儿媳不同意,在思想还是很保守的农村想找个像样的续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弟弟快成年了,建新房的事是该抓紧了,还有我做手术的事也耽搁不得。
我已做好了上手术台做手术的准备,不管是意外死亡还是变成哑巴,我都坦然面对。
别人家的姑娘在这十八九岁时候是最漂亮的时候,我却是一生中最丑的时候。如果能活着从手术台下来,我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手术,两个可怕的字眼,这一天就要来了,预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